一百零八 女倒爺

「你也要出去？」衛向東吃了一驚：「你….不太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

你才新婚不久啊…..

李江紅上個月才結婚，找了個上門女婿叫丁建華。按照當時國家勞動總局、財政部《關於國營企業職工請婚喪假和路程假問題的通知》，只有三天假期。

當然衛向東不會規定這麼死，給她半個月假期讓她好好在家陪丈夫，不過鐵鎚姑娘在家只呆了三天就來上班。

當初衛向東考慮出去考察人選也想到李江紅，不過一想人家小夫妻還在蜜月期，咋好意思讓人家分開呢？

何況，如果懷上了，出去那不是更不方便？

所以最終還是沒考慮她，沒想到今天她找上門來。

看到衛向東猶豫，李江紅有些生氣：「咋了？我哪乾的不好？！你曾經給我說過，人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人才能變得更加成熟和智慧！」

我說過這句話了嗎？

我忘了。

去當然沒問題，剛好和曹曉芬做個伴，不過衛向東實在有些不放心，只好指了指她的肚子。

「江紅姐…..你這？」

李江紅明白他的意思，頓時臉頰緋紅，狠狠瞪他一眼。

「你別管！就是懷上又怎麼樣？我媽說，當初生我的時候還在地里幹活！不照樣沒事？！」

果然是鐵鎚姑娘啊。

說話潑辣。

只不過，這懷上頭三個月更危險吧？

但這話衛向東不敢說。

你一個未婚小伙和人家新婚娘子講這些？

「那好吧，不過出去一定要聽我話，注意安全！」衛向東表情嚴肅。

「知道啦…..」李江紅說完轉身就走。

「對了，你不和建華哥商量商量？徵求他的意見？」衛向東突然想起什麼趕忙問道。

「他聽我的！」

11月6日下午，衛向東一行六人踏上南下旅途。

綠皮火車冒著白煙飛奔在原野上。

現在雖然是冬天，但車窗外的田野以及是鬱鬱蔥蔥一片，大片大片的小麥和油菜，波光粼粼的湖畔魚塘，一副江南水鄉風韻。

衛向東側著頭，靜靜看著外面的風景。

本來他打算想買卧鋪票的，但這年頭卧鋪票難買的很，不是光有錢和介紹信就能辦到的！

這可是身份優越的老幹部享受的待遇！

向衛東突然想起《平凡的世界》里描述的火車場景。

「大多數火車卧鋪的軟席都被這些腰裡別著大把人民幣的生意人佔據了。這些人穿著粗劣的西裝，脖項里挽著結死蛇一般皺巴巴的領帶，操著醋溜普通話，蹬著臟皮鞋，理直氣壯地踏進了鋪紅地毯的軟卧房間；而把許多身份優越的老幹部擠到了擁擠不堪的硬座車廂。

「幹部有權，但權力有限。人民幣魔力無邊，只要肯出高價，二道販子手裡有的是軟鋪票。至於軟鋪票如何流入二道販子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的權力……」

或許還得兩年，現在車廂並不顯得太擁擠，也沒有出現身穿筆挺的中山裝，花白的頭髮梳的油光，用一種俯視眾生的目光看著眾人的老幹部。

都是些普通人，工人、辦事出差的業務員，還有像他們衣著打扮看上去就是種田的農民。

但坐在他斜對面靠窗座位上一個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年齡比他還小，看樣子也就是十六七歲，留著兩條小辮子，清秀的臉龐露出一絲倔強。

和別人簡單行李不同的是，靠窗小面板下面放著兩個蛇皮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什麼，姑娘的腳就踩在上面！

很明顯，害怕有人偷走。

倒爺？應該叫女倒爺？

姑娘看到衛向東在注視她，目光變得警惕起來。

衛向東緩緩轉過臉去，又繼續看著外面的風景。

這麼小年齡偷偷摸摸出來干這事，大家都不容易。

很快夜幕降臨，外面只有漆黑一片，偶爾點點燈火。

經歷了初次坐火車的興奮，衛小毛他們也慢慢安靜下來，一個個東倒西歪進入夢鄉。

夜深了。

只有微弱的燈光，伴隨著火車有節奏的哐當哐當聲旅客都安然進入了夢鄉。

衛向東卻睡不著，這火車聲讓他想起了許多往事，和現實交織在一起有種恍惚的感覺。

一抬頭，看到斜對面的那個扎著小辮子的姑娘低著頭打盹，努力想讓自己清醒的樣子很可愛。

姑娘似乎意識到什麼，猛然一抬頭又看到衛向東在盯她，目光又變得警惕起來，手下意識朝上衣口袋裡摸了摸。

衛向東很敏銳注意到姑娘的衣服口袋裡什麼東西頂了出來。

水果刀？！

這年頭太亂，出門不帶點防身用具還真不行。

衛向東就知道，在衛小毛三人的旅行袋裡就各放著一根兩尺長的鋼管！

看到姑娘一副見到攔路劫匪的表情，衛向東微微閉上眼睛。

突然姑娘似乎覺察到什麼，目光變得慌亂起來，趕緊把蛇皮口袋塞到座位底下，又離開座位慌慌張張向車廂盡頭跑去。

她要做什麼？

衛向東有些驚訝，就看到車廂另一個盡頭出現一個戴著大檐帽穿著藍色制服的女列車員，後面還跟著一個乘警。

「都醒醒，查票了！」

列車員大聲呵斥著。

大聲呵斥著正睡得迷迷糊糊旅客。

車廂里頓時變得嘈雜起來，被叫醒的旅客一臉不高興，但不敢說什麼，手忙腳亂找自己的車票。

衛向東這才明白過來。

那姑娘原來是逃票！

不過這年頭坐火車逃票是常事。

自己姐夫周漢生也是這樣。

開始是扒煤車，後來覺得這樣太辛苦，乾脆就玩起逃票的把戲。

列車員查票是有規律的，經常跑這條線你掌握了規律就好辦多。

他說逃票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進廁所，再假裝大便。有時候，即使你把廁所的門反鎖了，乘警也會用他的鑰匙打開廁所的門，查看是否有躲避者。只要你假裝大便，他就無可奈何。

當然遇到最狠毒的查票辦法就是兩頭封堵，乘務員和乘警兩個人分別把住一節車廂的兩個門，然後用鑰匙將車門鎖死（里不出外不進）。

遇到這總情況就自認倒霉，周漢生他說就遇到過一次，直接坦白補了票還交罰款。

不過這次姑娘的運氣比較好，沒有兩頭出現兩頭堵，等列車員走到下一個節車廂，那個姑娘又鬼鬼祟祟鑽了出來。

看來也是用了周漢生的廁所大法啊。

天亮了，已經到贛省境洪都，在這裡轉車還要花20元錢買一張去花城的車票。

衛向東一行六人帶著行李下了車，那個小辮子女孩背著兩個蛇皮袋吃力下車，不過並沒有順著人流出站，而是沿著鐵路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