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 太能幹也有問題
八一年的春節，衛曹大隊顯得格外熱鬧，今年實行大包干，社員們家裡有了餘糧兜里有了閑錢，人也顯得精神喜慶。
四隊更是不得了，社員腰包里鼓鼓囊囊，新擴寬的中大路兩旁全部成了青磚大瓦房，看上去給外氣派。
隊上也是財大氣粗，從正月初一到初五，在生產隊院場里搭上檯子，請縣劇團的演員們連唱五天大戲！
每天前來看戲的百姓絡繹不絕，本村的，鄰村的。一些小攤小販聞風而動，將糖葫蘆、煎年糕、麻辣粉絲……整個院場亂鬨哄的彷彿成了廟會。
更讓社員們感到興奮的是，生產隊竟然買了兩台黑白電視！
一台放在廠里，另一台放在生產隊會議室，從下午六點到十點免費上大家觀看！
這可是個新鮮事！
每天晚上會議室都擠得滿滿的，來遲只能站在後面，看不清屏幕但可以聽聲音啊。
廠里的那一台不對外公開，主要是給節日值班人員消磨時間用，於是這個春節申請值班的人數大增。
自然，其中一台本來是衛向東準備給自家買的，但這想法一說出口就被老爸無情訓斥：
「花那錢幹啥？我一輩子沒看過什麼電視不照樣過來了？好好存錢，準備蓋房娶媳婦！」
現在，蓋房娶媳婦成了衛長河杜絕家人亂花錢最好理由！
過了初七，繅絲廠和城裡工廠一樣正式上班，衛向東和趙明華又趕到縣城繼續跑麵粉廠的項目，五十萬的貸款也在酒桌上終於搞定。
這天中午，衛向東拿著一大疊協議合同興匆匆跑到大隊部找衛海濤彙報此事，準備過了正月十五就帶人前往金陵三廠正式簽署設備購買合同。
剛好，衛海濤一人在大隊部辦公室。
「事情都辦好了？」
衛海濤看著興沖衝進來的衛向東，笑著問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衛向東一屁股坐在火盆邊，伸手烤了烤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才從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大疊資料，詳細彙報起來。
花了整整二十分鐘，衛向東把速食麵廠整個情況詳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海濤哥，我打算明天帶人去金陵三廠簽訂合同，爭取在三月初動工！」
衛海濤頓了頓，卻沒有立即開口。
「咋了？海濤哥，你有不同意見？」衛向東敏銳發現異樣。
「不是這事。」衛海濤開口說道：「昨天演書記把我叫到公社，專門和我談了咱們大隊班子的事。」
「哦？」
「我三叔已經決定從支書的位置上退下來，公社有意決定讓我當支書。」衛海濤緩緩說道。
「好啊….終於盼到這一天，喜恭恭喜，海濤哥你什麼時候請客？」衛向東笑道。
「咋？過年這段時間你酒還沒喝夠？是不是還想讓我再灌你幾杯？」衛海濤笑罵道。
「得……得，我投降。」衛向東趕緊說道。
泥煤的。
這段時間為了能逃避喝酒採用了渾身解數。裝病肚子疼，裝醉趴在酒桌上不起來，但依舊喝了不少酒。
特別是家門中衛海濤兄弟幾個，那氣勢洶洶不喝個半斤八兩你就別想離開酒桌！
兩人開了會玩笑，又說到正事。
「那大隊長讓誰擔任？」衛向東好奇問道。
「你！」
「我？！」
衛向東有些意外。
他現在是支委委員，進大隊領導班子是早晚的事，
只不過一下子讓他擔任大隊長？
倒不是他覺得自己沒能力擔任這個大隊長，而是在衛曹大隊，曹家衛家一般都是一個任支書另一個就是大隊長。現在衛海濤擔任支書理應找個姓曹的，這樣才能平衡兩大家族利益。
這倒好，支書大隊長都是姓衛的，而且血緣很近的兩兄弟，不知道社員們會怎麼說？
當衛向東說出心中疑惑，衛海濤繼續說道：「你說的這些演書記也考慮過。他說這麼做基於兩個原因：一是現在曹家找不出一個能力相對突出能勝任大隊領導幹部的人。但更重要的原因你會辦企業，都能帶動百姓致富！
「縣上已經把咱們衛曹大隊作為全縣致富樣板村，現在四隊社員逐漸富裕起來，別的隊社員怎麼辦？現在得趕緊想辦法也讓他們富起來！」
是這個啊…..
話中有話啊。
「海濤哥，你是不是想咱們這個麵粉廠不再以四隊名義辦，而辦成大隊的企業？這樣全村都受益？」
「哈哈，果然聰明。難怪演書記對我說，你一說衛向東就知道要做啥……」衛海濤哈哈一笑：對！我就是這意思，演書記也贊成的想法。向東你怎麼想的？」
「我沒啥意見。」衛向東回答的很痛快。
自己已經決定走帶領村民共同致富這條路，絕對不僅僅限於一個生產隊。
看看人家華西村，兼并周圍十六個村子！成為一個超級大村。
當然，華西村採取「一分五統」，中心村和周邊村民待遇並不一樣，這也讓人引起許多非議。
「既然你沒意見，那我就向演書記彙報。」衛海濤很高興。
衛向東要當大隊長了！
正在籌備的麵粉廠不再是四隊的企業而是大隊的！
這兩條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全村。
別的生產隊社員一聽高興了。
好事啊。
你看看一個小小繅絲廠就那麼能賺錢，這麵粉廠聽說一期工程就投資五十萬，不知道能賺多錢？
我們終於可以像四隊社員那樣大把大把分紅了！
同意，完全同意！
可四隊社員心裡不痛快。
按理說自己的生產隊長高升大隊長是好事，但心裡就是不痛快。
如果衛向東當大隊長了，四隊隊長誰來干？繅絲廠咋辦？而且速食麵廠本來就是我們四隊，結果倒好一下子成了全大隊的。
這就像本來幾個人在鍋里舀飯，結果突然鑽出來一大堆人和自己來分！
心裡咋會高興？
不行！
我們堅決反對衛向東當大隊長！
堅決反對速食麵廠成為大隊的企業！
看來社員大會投票是無法阻止衛向東任大隊長，那我們就去請願！
向大隊請願！
向公社請願！
於是，在前進公社大門口出現了從未有過的一幕：一大堆社員跑到這裡向公社領導反映，堅決反對衛向東擔任大隊長。
不是他幹得太差。
而是幹得太好！
「胡鬧，簡直是胡鬧！」衛海濤聽到這消息，在大隊部氣的只拍桌子。
丟人啊！
衛向東也感到無奈。
這泥煤的。
這太能幹也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