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 「這年頭，談錢，不丟人！」

周鵬的哥哥叫周勇，和廖前進在大西北黃土高原插隊一起呆了五年。

雖然兩家家庭條件相差很大，人家是領導的兒子，自己只是普通工人家庭，但在插隊期間，周勇給在家嬌生慣養的廖前進好多照顧，廖前進很是感激。

後來回城之後，廖前進被安置到政府部門幹了沒多長時間就辭職，開公司干起倒爺的行當，在社會上混的風生水起，成了大款。而周勇只是一名普通工人，但兩人關係卻很好。

聽弟弟為這事為難，周勇當然要幫這個忙，於是兄弟坐車倆去了市區，找到廖前進的公司，讓他幫忙出主意。

「這快到飯點了，走，邊吃邊談。」廖前進很是熱情。

去了公司下面的小餐廳，廖前進點了幾個菜又要了酒，三人邊吃邊談。

「抽煙不？」廖前進掏出一包中華招呼周鵬。

他搖搖頭。

廖前進扔給周勇一支，給對方點上然後自己也抽起來。

「周鵬，你的事你哥都給我說的很清楚，我現在問你，你到底需要什麼？」

周鵬看了看自己哥哥，最後似乎很艱難吐出一個字：「錢」

「哈哈.....瞧你這樣子。」廖前進大笑起來：「說到「錢」字害羞的像個大姑娘似的,我告訴你,這時代變了！談錢，不丟人！」

「所以,廖大哥，這就是你辭職開公司的原因？」周鵬好奇問道。

「對！周鵬，你不知道我和你哥下鄉插隊的時候吃的什麼苦？」廖前進在裊裊升起的煙霧中，回憶起過去。

「我記得,那是76年春節,大年剛過沒幾天，隊長就帶著我們知青去修農田，那西北風吹的呼呼的，當地人叫「母牛風」,我們在田埂里揮钁鏟土,忙了大半天收工以後回去吃飯，你知道吃的事什麼？米糠饃饃！這才剛過完年啊竟然吃這東西！」

「沒辦法，不吃肚子餓啊.....」當時我啃著饃饃,心裡發誓如果有朝一日，我一定發大財，天天吃雞鴨魚肉，過上好日子！」

「廖大哥，我挺羨慕你的。」周鵬笑道。

沒想到廖前進搖搖頭：「周鵬，你別羨慕我，有些事你不懂......你知道為啥我不把你哥拉過來一起干？」

「為啥？」

周鵬也感到很奇怪。

自己哥哥和廖前進關係這麼好，為啥發財叫上自己的哥哥？結果到現在哥哥只是個普通工人。

廖前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說道：「你是勇哥的弟弟,那也就是我弟弟，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能幹這事,全靠有個好爹，如果哪天我爸不在那個位置上,你覺得我這個公司還開的下去嗎？別說公司開不下去,我他媽的還可能蹲監獄！」

「你說,如果我拉你哥哥進來,那不是害了他？」

「前進，那就見好就收。」一直沒吭氣的周勇說出一句話。

「勇哥,有些事不說著那麼容易啊.....你別看我掙得多，但開銷也大啊,有句老話叫做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啊。」廖前進嘆了口氣。

「這養車，養女人，還有一幫兄弟，都要錢吧？抽慣了軟中華，你現在讓我再抽九分錢的「合作」，我真抽不下去。」

周鵬陷入沉默。

廖前進說的這些的，對於他這個剛剛畢業兩年的青年而言，有的沒法理解。

「好了不說說這些了,就說你吧，周鵬,既然你看中錢，那為啥不進合資廠？工資明顯比你在調味廠高得多！」

「可是，進了合資廠就不是國家幹部,有人笑話。」周鵬低聲說道。

「國家幹部？你能當官嗎？如果你當不了官，

國家幹部有個屁用！還有我告訴你，你以為你在國營廠一輩子就高枕無憂了？做夢吧？國家馬上要國營企業搞承包制了！」

「企業也要承包？」周鵬感到很驚訝。

這農村土地搞承包,現在連企業也要搞承包了？

「對，就是誰有能耐，就把企業承包過去，只要能給國家交利稅，你愛咋搞就咋搞！想讓誰不幹了，那就是廠長一句話的事！你說這和現在的私人企業有區別嗎？」

「真的？廖大哥，你不會騙我吧？」周鵬聽了嚇了一大跳，旁邊的周勇也是一臉緊張。

「我騙誰能騙你們哥倆？你哥可是我的好兄弟！」廖前進臉色有些不悅，又壓低聲音：「這是我爸給我說的，國家有關文件精神很快就要傳達到各縣市！......千萬別給別人說啊。」

「我知道，我知道。」周鵬趕忙點頭,這一刻他心裡已經拿定主意。

....

.....

「廖經理，周鵬願意過來？太好了！」衛向東接到廖前進的電話,很是高興。

這年頭,招個大中專學生真不容易，何況人家還是專業對口！

「什麼？檔案關係暫時過不來？調味品廠不放？沒關係,人先過來手續後面慢慢辦。」

「好,好，下周就讓他來籌備組報道！」

在城西的西寨村村委會大院里，衛向東臨時租了村委會的幾間公房，作為籌備組的辦公地點。

現在忙兩件事，一個就是工程基建，另一個就是招聘員工。

按照和戴德芳商議，車間職工文憑必須是初中以上，而管理層必須是高中畢業，或者參加參加成人高考，獲得夜大、函大、電大的文憑。

最後這一條，讓許多城裡年輕人想來當廠里「幹部」念頭破滅。

「支書，有個復原軍人來報道！」一個姑娘匆匆走進衛向東的臨時辦公室，她叫衛蓉，是原來速食麵廠人事科的一名幹事，姑娘人聰明做事有耐心，於是衛向東就把她抽調到籌備組，具體從事招聘工作。

「讓讓進來。」

一個長得很敦實的青年走了進來，從挎包里拿出複員證和民政局開的介紹信。

「楊軍旗？老山前線下來的？歡迎，歡迎。」衛向東招呼楊軍旗坐下，還讓衛蓉給倒一杯茶。

楊軍旗依然坐下，顯得有些拘謹。

「楊軍旗，我看過你的檔案，這樣吧，你會開車？那就做公司的小車班班長，平時給我開車，怎麼樣」衛向東笑著問道。

啊？

不用到車間幹活，當小車班班長，還給經理開車？

好差事啊。

這讓楊軍旗大吃一驚。

「衛支書，你為啥讓我做班長，還讓我給你當司機？」楊軍旗有些不理解。

自己的確會開車，但公司會開車不止自己一個啊。

「因為你是分配到我們公司八個退伍士兵中第一個來報道的，還有，你是從老山前線回來的。」

衛向東微笑著，說出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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