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鳥槍換大炮

一九八零年的春節終於到來，衛長工家分外熱鬧。

這一年衛長工家喜事多，蓋了新房，大兒子衛向北定了婚，小兒子衛向東本事更大，年級輕輕就當了生產隊長！

當然還有一件讓衛長工說起來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的是，女婿周漢生又從花城回來了！

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老媽張鳳蘭早早起來蒸包子泡臘肉等著女婿女兒回門。

早上十點多，院子外面突然傳來清脆的自行車叮噹聲，正在院子里和幾個小孩放鞭炮玩的衛向霞喊了一聲：「姐姐姐夫回來啦......」

衛向東正坐在堂屋和老爸烤火，就趕緊出來一看。

只見周漢生騎著一輛贊新的永久牌二八加重自行車，車頭上掛著一個布口袋，前面橫樑上坐著女兒周娟，衛向英抱著兒子周寶坐在後面車座上，一臉笑容。

一家四口一個車子就這麼晃晃悠悠的過來。

呵.....

簡直是鳥槍換大炮了啊。

自行車進了院子，衛向東趕緊迎上去笑著招呼道：「姐夫，厲害啊，瞧你這一身......」

此時周漢生留著大背頭，穿著這年代很少見的黑色雪花妮子大衣，裡面竟然是西裝還扎著紅領帶！

就差戴個蛤蟆鏡，活脫脫的港商模樣。

姐姐和兩個外甥也都穿著新衣服顯得格外精神。

「嘿嘿......那邊流行穿這個。」周漢生下了車，從兜里掏出一包煙來。

我靠，竟然是中華！

「向東，抽煙。」周漢生招呼道。

「姐夫，你知道我不抽煙的。」衛向東笑著拒絕。

周漢生也沒勉強，提著布口袋帶著媳婦兒女進了堂屋，先是給老丈人拜年，只見他布口袋裡掏出一條中華還有一瓶茅台酒，放在桌子上。

「爸，我知道您喜歡喝酒抽煙，這是特意給您買的。」周漢生恭敬說道。

衛長工哪知道這玩意可是稀罕物，以為只是一般煙酒點點頭沒說啥。

跟進來的衛向東當然不能讓周漢生的孝心白費，一副驚喜模樣：「姐夫，你竟然買到中華煙和茅台酒？！這玩意價格很貴而且是特供一般人根本買不到！」

「向東，你不知道，這我可是從黑市上高價買的，就這條中華吧，20塊錢一條，茅台呢15塊一瓶！」

這麼貴？！

坐在火盆邊抽老旱煙的衛長工嚇了一大跳，那就這倆玩意就值35塊錢？

這要買200多斤穀子！

敗家子！

衛長工想罵女婿，但一想到大過年的不吉利，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老媽聞聲也從廚房出來，周漢生立刻從口袋裡拿出一匹好上等棉布，說是讓丈母娘做一身衣裳。

看到女婿如此大方，全家都穿著新衣服，頓時笑的合不攏嘴，招呼他烤火，自己去做好吃的。

姐姐衛向英趕緊跟著過去幫忙，兩個小孩跑到院子里和小姨玩，周漢生就坐在火盆前閑聊起來。

「姐夫，你今年發財了啊。」衛向東笑著問道。

周漢生一臉得意，又看了看埋頭抽煙的老丈人，示意他外面去說。

兩人出了院子，周漢生嘴裡叼著煙說起這一年的經歷。

原來自從春節販賣電子錶嘗到甜頭之後，周漢生就開始來回奔波花城和南坪之間。

周漢生擔心路上被人查到，每次帶的也不多，就二三十塊，藏在那件破棉被裡，

回來以後偷偷的賣，也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年下去拋去車費路上食宿，竟然凈賺一千多塊！

「可以啊......你比我上班強多了。」衛向東一臉驚訝。

「這玩意，只要膽大心細腦子活，賺錢特快！」周漢生很是得意低聲說道：「我說向東，你也別當你那個隊長上那個班了，就掙點工分有球意思？跟著姐夫出去干！我包你三年內成一個萬元戶！」

周漢生說的唾沫星亂濺，這一刻衛向東差點心動了！

不過，這不是我想要走的路啊。

如果這樣就是掙大把錢和上一世有啥區別？

於是衛向東笑著搖搖頭還是想留在家裡，說上班心裡踏實。

周漢生也不勉強，又在衛向東前面吹噓起著一年的見聞，大城市是多麼多麼繁華，人家穿的多麼多麼時尚。

「姐夫，你去南方聽到那邊的社員包產到戶了嗎？」衛向東心一動想到一個問題。

「你說是分田吧？我在火車上聽人聊過，好像各地都在偷偷摸摸搞這個。」

周漢生吸了一口煙話鋒一轉：「其實這玩意，就分田到戶也賺不了幾個錢。」

「嗯？」

「就說咱們這地方吧，一季小麥一季水稻，一畝地撐死能收上千斤糧食，按照現在的稻穀收購價一毛一、小麥一毛二，這樣算下來一畝地能收一百多塊錢，這還不包括要交公糧、種子化肥等，你說一畝地能賺幾個錢？！」

「我敢說，就是分田到戶大夥積極性高糧食高產，但頂多也只能混個溫飽，要想致富還得要像我這樣！」周漢生驕傲的拍了拍胸脯。

厲害呀……

這話放到後世很平常，但現在才是1980年，農村改革剛剛開始，他有這個見識真了不起。

衛向東對自己這個姐夫有點刮目相看。

「所以說，向東，你還聽姐夫的話跟著姐夫干，你文憑比我高腦袋又聰明，將來肯定會大財！」周漢生那個苦口婆心。

得……又來了。

衛向東只是笑著搖頭不說話。

就在全縣上下熱熱鬧鬧過年的時候，縣革委會主任羅明山卻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爸…….大過年的，你還在工作呀？」有人推門進來，是他的小女兒羅青梅。

「地區行署決定，要在我們縣搞大包干！」羅明山似乎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低聲說道。

過年前地區行署領導把他找去，宣布了上級組織的決定，準備在南坪搞大包干試點，讓他回去以後統籌安排，認真選好試點的公社，至於採取包產到組還是直接包產到戶由他們縣革委會決定。

「老羅啊，這件事很重要，如果試點成功就可以在你們全縣甚至全地區推廣！如果失敗…….」

行署領導話沒說完，但羅明山明白話中的意思。

「老領導，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回來以後，羅明山並沒急著宣布地區行署的決定，馬上就要過年他不希望這件事引起多大的動蕩。

女兒對包產到戶的事情感興趣，還專門寫過文章所以他才把這事告訴女兒。

羅青梅也很高興，一拍巴掌：「好啊，就選衛向東他們的衛曹大隊做試點，我和他通信中發現他是一個很有自己思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