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爺爺的B錄

「《蘭家手抄》……」我翻閱著那些雋秀的字跡，「奶奶，您這清一色的蠅頭小楷寫得可真好看！不愧是咱們家的書法大家！」

奶奶聞言越過眼鏡瞧著我：「手抄有些年頭了，可不是奶奶寫的！」她笑道，「小東西，油嘴滑舌！」

我嘻嘻嘻地笑著，不經意間垂眼看到這樣一行字：「焚符念咒辨陰陽，枯墳老樹窄道長。鬼使不在難覓市，投財使鬼立道旁……這個很像尋寶口訣耶！」

「那是入市咒。」奶奶指著字下面畫的老樹和枯墳，「到這樣的地方，念入市咒。就能進入陰陽界，看到鬼市。」

「鬼市！？」我自然是好奇，「鬼市裡都賣什麼？」

「過去最多的無外乎懂陰陽之術的人拿著盜墓賊從墓里挖出寶貝去鬼市交易。」奶奶走到我身邊把書往後翻了幾頁，指著幾行筆記說，「這書里說有人拿著生辰八字去賣，也有拿丹藥、符籙交易的。」

「凡入市者皆不可妄言，買賣以手撥珠以示價。丹藥、符籙、生辰、修為皆可易物。如有違市道者，枉死不追。」就這簡單幾句話，讓我頓時對鬼市充滿了好奇，「不說話萬一買錯了怎麼辦？買的東西萬一是瑕疵品怎麼辦？不小心打噴嚏出聲了怎麼辦？」

奶奶聽了哈哈大笑：「哪有那麼多事，還瑕疵品、打噴嚏，虧你想的出來！」

我們祖孫二人熱熱鬧鬧地聊著天，時間在不經意間流逝。眼看過了十點，奶奶也準備洗洗睡了，出門前我突然想起研究所的事，於是多嘴問道：「奶奶，原來您和爺爺在考古研究所的時候寫過B錄嗎？」

奶奶原本在收拾床鋪，聽我這樣問突然頓住：「你看了檔案館密檔？」

我點頭：「林教授讓我有需要隨時去看。」

奶奶思索再三像是在猶豫什麼，最終她起身走到衣櫃跟前，再一次打開那個樟木箱，從裡面拿出幾頁紙遞給我：「B錄都由上級單位統一封存管理，禁止外傳。這幾張是我撕下來的，涉及到我和你爺爺的婚事，那時候管理不嚴，上面也沒追回，就一直放在我這兒。還有一張是你爺爺最後一次外業帶回來的，紙張不一樣，你一眼就能看明白。我瞧著他也是特意撕下來留存，你感興趣就拿走回屋看，明兒早清再給我。」

我頓時來了精神，歡歡喜喜地舉著幾張紙回到自己的房間。進門也顧不上洗澡，爬到床上就開始「偷看」：「一九五七年立冬……那麼革命嗎？」我自顧自地念著，原以為自己會讀到爺爺奶奶當年的求婚盛況，可沒想到這些文字記錄的竟然是另一個世界。

……

「一九七五年立冬。我，丁昀盛，以性命發誓，筆下所言無虛。

蘭明慧是省博物館里的實習生，由於要對出土文物進行比對辨認和記錄，所以硬被安排進了我們考古隊。看她舉止，一定是大家族裡走出來的有教養的女人。老趙說此行有桃花劫，不知是真桃花還是桃花煞，如今看我只希望是前者。

青州古墓在村外六里，考古團在村口和古墓之間的一座破廟安營紮寨，白天在外面生火做飯，晚上按性別分住在廟的東西偏殿。一切順利。

11月8日

蘭研究員認真負責，對出土錢幣進行標記，她是南方姑娘，很秀氣。今日勾定各墓室大概輪廓，一切順利。

11月9日

墓道狹長，無壁龕，土層堅實，初步判斷是唐朝以前的墓。一切順利。明日開啟封墓石，

願一切順利。

11月10日

晨起，昨晚發生了一件怪事。除蘭明慧外，其他女隊員均消失了。發現蘭明慧時她正在睡覺，叫不醒。屋內沒有腳印，蠟燭、油燈均未熄滅。此時已上報上級領導，等待蘭研究員醒來確認。

11月11日

發掘工作叫停，考古隊搬回縣城，蘭同志按流程入院，仍在昏睡，我和文物局李主任、主治醫生孔大夫均叫不醒。

11月12日

今晨4點，明慧同志醒了，找到我說昨晚（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3天）九點多有人敲響了她們女休息室的房門，當時她就在門口附近收拾儀器，聞聲要去開門，可順著門縫往外看，沒見人。她對眾人說：「沒人。」話音未落，敲門聲又響起。眾人或疑惑或恐慌或面面相覷，她也起了一身白毛汗。由於害怕，她把手伸進背包摸到一根硬物，推測所摸之物是之前農民在古墓附近開荒的時候出土的文物，侵蝕較嚴重，還沒有進一步鑒定用途。

楊晚霞去開了門，結果一陣陰風吹過，屋裡蠟燭油燈滅的滅倒的倒，一團漆黑中只剩下尖叫聲。蘭明慧同志稱慌亂中躲在角落裡攥著手裡的東西發抖，她說黑暗中她就聽見什麼東西悉悉索索地爬進來，爬到她面前聞著什麼，她當時不敢睜眼，就覺得有毛乎乎的東西湊到她面前，然後就嚇得暈了過去。我將談話內容記錄下來，於上午九點交給文物局李主任，並申請同蘭明慧同志、警察局葉少秋警官、董立仁警官、喬有福警官一起到廟裡巡查是否有蛛絲馬跡。

怪事。我們一行五人趕回破廟，發現那些消失了的工作人員竟然全回到了房間，-只不過無一生還，具具屍體都被吸幹了水分似的橫七豎八地躺著，地上有一種極為奇怪的爪子印，像牛的也像鹿的，可分明還能看出那上面帶有鋒利的指甲，所以我只能用「像」。我在角落裡看到一根銹跡斑斑的棍子躺在塵土中，經確定就是蘭明慧同志所說的那件文物。於是和眾人當機立斷通知了負責人，喬警官說此地從未發生過類似的怪事。」

日記到這裡就沒了下文，我茫茫然地看著最後那個句號，有點失落。還剩下最後一頁，這一頁的紙明顯白並且厚，而且爺爺這篇記錄沒寫時間，內容比前幾頁都要長，倒不像是工作路，更像日記或工作隨筆。

「頭一回進吳家，才發現這裡真是高門大戶。一重重院落不知幾許深，隔牆能聽見各個院中都有笑聲。主人家很客氣，知道我們回來做了許多菜肴，除了山間叫不出名的綠菜，最多的要屬魚，哪怕是一種魚，也能做出三五重花樣。還不到開飯的時候，菜也沒上完，我們商量先回他那裡坐一會兒。

地方話聽不懂，小吳就給我當翻譯。主人見客人都是祝福的話，下人見家主都低頭行禮，像是回到了古代。我說這裡是桃花源，小吳笑了，很憨厚的樣子，和在外獨當一面的精幹判若兩人。

他愛人相當漂亮，我感覺比電影演員好看。她站在最北面院子的門口等我們，手裡捧著一個竹編瓮，寶貝似的，我們打招呼的時候，我聽見竹瓮里有響動，像是拍翅膀的聲音。可又覺得不像，看她捧瓮的樣子，裡面的東西應該很重。她用手拍一拍，瓮便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