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敲腦袋
不得不說陸堯的話極具煽動力,三言兩語就轉移了馮唐秀吉的注意力。
可即便這樣,武痴馮唐秀吉還是催動體內強大真靈,對桃柳巷那方院落進行一陣認真感知。
隨著氣流快速波動,我忽的感受到周圍強大的能量波動,因為能量波動的影響實在太大,導致我眼前的氣流發生詭異凝滯,彷彿周圍時空瞬間靜止。
我想通過面內感知這一切,結果自己體內的微弱真靈還未凝匯,馮唐秀吉體內恐怖力量已在周身遊動,宛若遊絲結網的靈力形成一道雄獅幻影罩住全身。
這道幻影無比龐大,比馮唐秀吉的身體足足高了數丈,透著兇悍與可怖。
只片刻功夫,那道可怕力量就在我感知下消散,而後這位總是逢人就要較量一翻,卻總敗多勝少的好戰刀客,就瘋瘋癲癲地再次跑向桃柳巷。
自從被狗爺的閉口禪戲耍手段唬住之後,馮唐秀吉在洛陽城內接連遭遇落敗,不過戰勝他的強者諸如鄭太白這等名聲在外的強者,之後便只在東陀寺外吃了一回閉門羹。
望著馮唐秀吉恍若受驚的鴨子一般狂奔,掀起陣陣濃密塵土,我實在難以將他的形象與「高人」聯繫到一起。
這廝也是一個不顧形象,只管率性而為的主兒,完全沒有半分高手做派。
「怎麼大周的強者高手都是這副德行?」
我納悶地望著遠去的馮唐秀吉,一時也是有些期待見識一翻陸堯提到的說書先生。
桃柳巷隱匿的這幫高人,恐怕不止陸堯想見識其實力,如果我猜的沒錯,帝都之內那群不輕易涉世的恐怖強者,應該早已經盯上這裡。
我在桃柳巷這些日子,暗衛不止一次探查桃柳巷,後來連我也被暗衛盯上,彷彿瞬間披上了神秘。
行為木訥但心性狂放的馮唐秀吉根本不會被陸堯的言語所影響,更不會受一個少年的言語蠱惑,但我從馮唐秀吉這誇張的舉動能夠判斷,住在春桃樹旁的說書先生,這回應該隱藏不住自己的真實身份。
有陸堯的地方,必然有生亂,否則他便失去湊熱鬧看熱鬧的快樂源泉。
至於陸堯想得到一個什麼結果,一切都是一個謎!
想到這些,我又忍不住好奇,桃柳巷這個地方到底有著什麼特別之處,如此受這些強者高手的青睞,竟有這麼多人隱匿於此?
陸堯見馮唐秀吉一溜煙奔向桃柳巷,唯恐錯過好戲與重要時刻的他,連招呼都沒和我打,直接吸著馮唐秀吉方才狂奔時掀起的煙塵,一路飛馳跟去。
兩人接連狂奔,馳道之上揚起漫天飛塵,塵埃沙礫飄蕩,使人眼前一片模糊。
等到瀰漫的塵土消散,陸堯和馮唐秀吉的影子已經成為兩個移動的黑點。
「這兩人終於都走了。」不痴小和尚這時推開門,向我行了一禮,然後笑著問我:「徐施主,你是不是想通了?」
「……」
望著不痴小和尚的眼中閃爍的激動,再聯想到上次小和尚化緣時,佛口婆心勸我出家的場景,我連忙擺手解釋:「不不不……不是……我來東陀寺,只是想問,這裡是否可以供奉牌位?」
母親在世時有禮佛的習慣,她是釋教信徒,想著若能將父母牌位供奉在此,多少也是一份心靈慰藉,也算了卻母親生前升極樂的願望。
聽到我的回答,不痴小和尚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著回道:「可以供奉……神龕旁的架子上還有幾處空位,師父從來將善人推向寺外。」
這種事我不好直接進寺詢問說不得禪師,只能一邊撓頭,一邊有些尷尬地問小和尚:「得添多少香油錢?再下目前還未在東都立穩腳跟,也沒有固定收入,如我付不起該寺的供奉錢,也好提前籌措……不過我可以寫個契據。」
小和尚搖了搖頭表示:「小僧的師父說了,真正的出家人是不可以碰錢,出家人四大皆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小和尚脫口而出的這番釋教警言,得益於母親生前影響,耳濡目染之下使我對釋教講經要義略知一二。
鬱樉離經叛道,尋求無我真相,率座下弟子五百僧侶走坐修行,離開明知山一路化緣,行走至截教崑崙,一路不求財不求物,化一食分眾人,感受飢餓口渴與疾病苦難,風餐露宿飲澗水,食果蔬從而通過人間疾苦體察,參研無邊佛法,以求正心無欲,從而超脫凡俗桎梏,得上乘佛法,塑金身得天道地法。
這是最初釋教化緣修行的根本,也稱之為釋教上古派,不過現在依然遵循此嚴苛規矩的僧人不多,少得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上古派修行艱苦,在釋教廣建廟宇不到三度春秋,文昌、浮生等禪師另立新規,之後就有了有償佈道,這也就是後來的香火供奉,此為釋教最為貧苦百姓詬病之處。
儒道聖賢就曾在滇池與四方論道,當眾揭露釋教傳經頌文,廣施佛法是虛偽之舉,其中最令儒道聖人們不恥的就是佛渡有錢人,而非真正遭受苦難之人。
說實話,我一直沒弄明白釋教沙彌們放屁脫褲子的奇怪規矩,化緣不收受任何錢財施捨,只接受食物,難道接受別人的錢財,買來食物裹腹,就是違反清規戒律?
沒有錢財,談何廟宇修繕,給佛像鍍金?
想不通歸想不通,但我卻不能這麼直接詢問小和尚,一來顯得很不禮貌,其次我此行帶有明確的目的,生怕觸怒了小和尚和說不得禪師,免得鬧了不必要的誤會。
我一邊聽著小和尚講解佛理,一邊跟在他的身後,向東陀寺內緩緩走去。
當今陛下無信仰,故而他在位期間,大周境內幾乎沒有任何道觀寺院的新建,朝廷也從未撥款。
若非陛下天生有肺疾,需要大量丹藥緩解肺癆頑疾,估計連王朝國師一職他都覺著多餘。
東陀寺不大,與舊都白馬國寺不可等同而語。
作為王朝新都唯一的佛寺,其規模放眼天下也是極其平常的存在,興許寺院總規模還不及大悲寺的茅廁壯觀。
寺院四進四齣,合院建制,屋頂上各種顏色的琉璃瓦,顏色繁雜得快趕上雨後彩虹,十分耀眼。
能看得出來這色彩繽紛的琉璃瓦是說不得禪師東拼西湊的傑作,看著分外惹眼,在陽光照耀下鮮艷奪目,別具一格。
寺院的主體建築只有一層,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下,雖沒有鼎盛香火的熏陶,但無不透著清凈典雅。
寺廟小,院子自然也就不大,這裡貴在清幽,古木參天,腳下台階石板縫隙之中芳草青青,看著很是舒心。
寺廟的院子兩旁擺放了兩口瓦缸,缸里種了蓮花,時令剛剛入夏,小荷才露尖尖角,看著倒也別緻。
穿過院子,直接進入大殿。
與其說是大殿,不如說是佛堂。
我與見識過的其他寺廟不同,東陀寺大殿之內的佛陀法相併非金身,而是簡易的樟木雕刻拼接的雕像,做工粗糙,佛像外塗了一層黃油,泛著淡淡油潤光彩,看著整個佛陀法相很是油膩。
如此簡陋的佛像我還是第一次見,這裡給人的感覺只有寒酸,難怪小和尚每天都得化緣乞食,要不然不痴小和尚和說不得禪師還不得餓得歸西,與佛祖在靈台討論經義。
殿內,說不得禪師坐在邊緣已經爛得露出雜亂碎布的蒲團上,他單手合十,拿著一根木棍正在敲打自己的腦袋,而且敲擊的節奏不急不緩,嘴裡念呢著囫圇之語,看著令人尋不出半點門道。
好在我跟行為怪癖的狗爺相處了一段時間,現在對於這類怪異行為早已見怪不怪,而且我早聽聞釋、兩教的真經講義晦澀,尤其釋教與西方闡教截教融合,早已非道統初創時那般純粹。
說不得禪師慈眉善目,雖然微閉著眼睛,但面相看起來依然有些沉冷,平易近人的面相卻顯露著令人不由謹慎的冷峻威嚴。
禪師雙目緊閉,臉上的鬍鬚已經花白,眉毛很濃,眉尖透著霜白,可能是說不得禪師心性如水的緣故,這些白眉銀須並未給人蒼老之感,反倒透著德高望重,讓人覺得佛法高深。
我將目光轉移到小和尚,不痴小和尚這時恭敬地對敲腦袋的禪師稟告道:「師父,這位徐施主想將母親牌位供奉在寺里……」
說不得禪師沒有說話,繼續在佛像前敲打自己的腦袋,顯得極為虔誠,不受任何人影響而中斷動作,繼續朝著自己前額腦袋有規律地敲擊著。
「這位徐施主弟子向您提起過……極具佛緣慧根。」
說不得禪師繼續敲著腦袋,小和尚說完,便在一旁等待師父回應,我見禪師一言不發,便和小和尚一起站在旁邊等待。
小和尚這時指了指佛像前的香爐,香爐上的香即將燃燒殆盡,大概待所有香燒完,說不得禪師才結束敲腦袋的怪異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