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逆行者心裡的位置

轉眼間，我已經來到七間的店鋪一個禮拜了，可能是這個禮拜天氣太熱，而七間的店鋪又太偏僻，很少有人願意長途跋涉來到這裡，所以平時基本上沒有什麼人來，我的任務就是逗逗貓，給吳小丹打視頻報告小貓的情況，幫著七間打掃店裡的灰塵，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很是無奈。

「朱噸噸，你幫我把貨架上的東西晒一曬。」七間在層層的貨架間穿梭著，懷裡抱著巨大的籃子，等她擠出來時，頭髮上全是灰，原本薄荷綠的衣服也硬生生蹭成了煙灰色。

「哦哦，好的！」我連忙放下手機，從她手裡接過籃子，放在地上。我本來也想學著七間的樣子幫她去拿高出的東西，剛要鑽進狹小的貨架之間，七間卻攔住我。

「怎麼？」「那都是灰，你有鼻炎一會不得不停打噴嚏。」

我心裡涌過來一絲暖流，那是我無意間給她提起的，她竟然還記得那麼久。

整整兩貨架滿滿當當塞的滿滿的東西，轉眼間整整齊齊的擺在地上，我跪在地上用小刷子輕輕拂去表面的灰塵，不久就變得腰酸背痛。等我回頭看七間，她好看的側臉在陽光下的照射下彷彿晶瑩剔透，眼中帶著對每件物品的尊敬，虔誠地好像梵蒂岡大教堂最後一個祈禱者。我也不好說些什麼，只能咬牙繼續幹活，不一會就滿頭大汗，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干不動了啊！」

七間看到我的窘狀，抿著嘴笑了笑，然後這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朱噸噸，，，你好像壓到了客人寄存的物品了。。。。」

「卧槽？」我連忙從地上一下子彈射起來，在我剛剛坐過的地方，赫然躺著一個壓扁的小盒子，裡面安靜地躺著一塊金光閃閃的東西，「不能壓壞了吧！」我撿起那盒子里的東西，對著陽光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金鐲子！

七間也有點擔心，她無奈開口，「那是我一個客人讓我幫忙修復的鐲子，這下子完了。。。」

「啊？你還會修復首飾？」

「當然了。」七間白了我一眼，「我其實還算個古董修復師，一個技術流吧。」

「大姐，，好技術，好技術。。。」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候，好巧不巧一個穿著消防制服的男人突然走進來，我才他一眼就見到了了坐在地上的我，目光直直地向我射來。

「你好，今天我們大掃除，暫時不營業。」七間擋住了男人的視線，我趕緊把手鐲藏到身後，男人環顧了一下四周，緩緩吐出一句，「沒有安全出口指示牌，門口堆放雜物太多，老闆娘注意一下，你這消防安全不合格。」

我頓時滿臉黑線，我看不到七間的表情，但她可能也是一臉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空氣就這樣安靜了好幾秒，男人熬不住了，尷尬的乾笑兩聲：「對不起啊，我這職業病犯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的，我會注意。」七間笑了笑，繼續打掃她的舊物，把男人晾在一邊。

「老闆娘，我快沒時間了，一會就要歸隊，所以您能不能幫幫我，，，我就是來取個東西。」男人的聲音傳來，滿滿的全是焦急。

「那，，好吧。」七間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你要取什麼東西？」

「我老婆的鐲子，我聽她說很長時間以前放在這裡，讓老闆修復一下上面的花紋。」男人看了一下手錶，「我真的很趕時間，請你們通融一下吧！」

「在這。」七間朝我走來，眼神示意著我把鐲子拿出來。

「朱噸噸，把鐲子給我吧，沒事的。」七間的聲音飄到我耳朵中，而她卻沒有開口，估計她又在用意念給我洗腦了，迫於七間那如同x射線一樣的目光，我把鐲子從身後掏出來，遞到她手上。

金的質地極軟，剛剛經過我那山崩地裂般的碾壓，早就已經壓成了薄薄的一片，花紋尚且不用說，這手鐲的形狀都看不出來了。七間微微瞥了一眼手中的金片，雙手合十轉過身去。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我已經能想象到男人看著妻子的手鐲，眼中難以掩飾的憤怒，說不定還會大罵我一頓，短短的幾秒，我已經想好了如何道歉，正當我還在擔心時，男人連連道謝，「謝謝謝謝，真的跟我妻子原來的一模一樣，謝謝你們！」

男人從懷中掏出二百塊錢，朗聲道：「老闆娘你收下，我的一點心意。」

「不必了。」七間儒雅地拂袖，「這都是我喜歡做的事情，不必付費。」

兩人爭辯了很久，男人終於讓步，但他答應過幾天為七間的店免費安裝一個安全出口的標識，以表達自己的感謝。

七間沒有拒絕，親自送男人出了小店。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知道是天氣太熱出的熱汗，還是過於緊張出的冷汗。男人走以後，我怯生生問七間，「七間，那鐲子。。。。」

「當然是完好的。」七間拿起地上一把搖搖欲墜的簪子，放在手上雙手合十，幾秒后攤開手掌，那簪子竟然完好如初，見不到半點裂紋。七間看著我目瞪口呆，驕傲地笑了笑。

「啊這。。。」我不僅懷疑七間用了障眼法，還特意從七間手中奪下了簪子，表面光滑如玉，真的沒有斷裂過的痕迹。

「來說說金鐲子的故事吧。」我剛想問七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她突然岔開了話題。

「那金鐲子是一個叫胡婷婷的女人一個月前送來的，」七間拉過來一張桌子，泡了壺小金桔，「她說那是她男人送她的，只是上面的花紋有點磨損了，捨不得扔，經過朋友介紹才來到了我這讓我幫著修復一下。」

「那女人很美嗎？」我有些冒失地問出了這句話，我覺得那位消防員很是帥氣，那他的媳婦應該也不會差。但現在來看，這樣的思想確實有些偏頗。

「是的，那是一個很單純沒什麼心機的女人，容易知足的小女人。我看她第一眼，她眼裡的光是柔和隨性的，就算隔著眼鏡片，我也看得出來。」

「她和我說了很多，但聊的最多的就是剛剛那個男人，她丈夫李雲。」

「那，他們夫妻倆的感情真好。」我有些羨慕，雖然沒有遇到那種琴瑟和鳴的感情，但又有誰不希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們遇見很偶然，無非是高中時候一次意外的邂逅，李雲對胡婷婷一見鍾情，但那個時候，李雲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優秀，不能輕易對誰許下任何承諾，就一直將愛意埋藏在心底，一直沒有說出來。」

「然後呢？」

「李雲的路走的並不順暢，相反他的人生充滿了坎坷與波瀾，無數次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心中想著胡婷婷，想著她的一顰一笑，但可惜的是他們不同校，也忘記留下了聯繫方式。從那次遇見以後，李雲一直把胡婷婷當做他的精神支柱，對她的思念伴隨著他本不理想的成績日日增長，他確實做到了為她而戰鬥，他不畏懼外界的任何批評指責，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初心。」

「那這個男人還真是了不起，為了愛情這麼拼，而且還能提升自己。」

「後來好在李雲認識胡婷婷的閨蜜，在畢業以後，他終於要到了胡婷婷的聯繫方式，鼓起勇氣向她表白，可換來的卻是胡婷婷的一頭霧水，她確實不太成熟，不懂什麼是愛，懵懵懂懂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這模糊的態度讓李雲不知所以，以為這是拒絕了他。他一氣之下就跑去當了消防員，他希望用高強度的訓練消磨自己的精力，讓他別想太多。從那以後，他沒有聯繫過胡婷婷。」

「好可惜。」我往茶杯中倒了一點茶，暗自惋惜這對本應該早就在一起的情人。

「沒什麼可惜的，朱噸噸。」七間輕輕抿茶，「該遇見的人，遲早都會遇見，但沒有緣分的人，就算再親近，也不能再往前邁一步。」

「那後來他們怎麼結婚的？」

「四年以後，李雲從消防救援學院畢業了，成為一名真真正正的戰鬥員，他帶著兄弟們進出火場，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就這樣日復一日從事著這樣危險的工作，但他沒有一句怨言。他心裡還是住著胡婷婷，因此他拒絕了消防的聯誼，父母安排的相親，甚至領導的女兒。那年他休假，回到老家坐在麵館里吃飯，可這時突然街上傳來一句"著火了！"，他趕忙放下碗筷，在眾人的注視下衝出麵館，跑到外面一看是高層起火，火勢很大，好像要把樓房都吞噬，滾滾的濃煙從窗子里冒出來，聽到有人說房間里還有被困的人，他頭腦一熱，拎起兩個滅火器就沖向了樓梯間。」

「他一路繞過燃燒大火的房梁，踩著幾乎要把鞋底烤化的台階，一腳踹開大門，拚死進入那狹小的卧室，在角落裡發現了幾乎要昏迷過去的女人，他二胡不說背起女人就要衝出火場，可不料自己卻被燃燒掉落的房梁砸中，右腿直接被鋼筋穿過了。可那個時候，他硬是憑藉堅強的意志，不顧血流如注的傷口，和當地消防隊裡應外合，把女人救了出來，等到送女人上救護車的時候，借著霓虹燈，他才看清，他拼上命救下的，竟然就是自己的年少心怡，胡婷婷。」

「媽耶，這是什麼奇妙緣分！」我真的開始相信上天自有安排這句話了。

「他們兩個都被送往醫院了，李雲右腿脛骨骨折，吸入大量有害氣體肺部受損，一直沒有醒過來，胡婷婷也知道救下她的就是當年和她表白的人，當場在病房外就哭紅了眼眶。李雲脫離生命危險被推出搶救室以後，她立刻撲上去，淚眼惺忪地叫他的名字，在病房握緊他的手，苦苦祈禱著他能醒過來。」

「胡婷婷說，那一刻，她的心都要碎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痛，直到她的閨蜜宇宇聞訊匆匆趕到醫院，宇宇給她講這些年李雲內心壓抑的痛與愛，講他為了她而成為更好的自己，講他那份年少的情竇初開的感情......太多太多了，胡婷婷聽完這些，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男人那無聲的愛，有時候愛並不需要表達，當你決定為了一個人而戰鬥，付出一切只為了離他更近，甚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時候，你可能就愛上了一個人。」

「李雲醒后，胡婷婷就在他身邊，她親自告訴他，她願意成為他的家人，成為他最堅強的後盾，就這樣，兩個人走到了一起，結了婚，做了一切想做的事情，他們自由而快樂，沒有誰能不感嘆他們這段曲折但甜蜜的感情。」

「所以這是一個英雄救美，美人嫁給英雄的故事？」我覺得平平無奇，「胡婷婷最後是為了報答李雲救命之恩嫁給了他？」

「你錯了，朱噸噸。」七間的表情突然很嚴肅，她站起身背對著我，「老天爺對於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真因為有李雲學生時代時的拼搏，他才會有逆行者的一份責任，正因為有了這一份責任，他才會在休假的時候去選擇救人，正因為他選擇救人，才會遇見胡婷婷，如果沒有他自己的努力，就算他再想念，也是無過。」

「上天總會眷顧拼搏努力的人。」

「只有能讓你覺得有奔頭，能讓你為了誰拼一次，搏一把的戀愛，才是有意義的戀愛。」

我不說話了。

她說的對，上天眷顧努力的人。

她說的也對，有意義的戀愛從來不耽誤任何人。

她說的對，人生都是有奔頭的。

胡婷婷一定是滿臉洋溢著幸福，講述這段往事。

「李雲，胡婷婷，願你們一直幸福下去。」我雙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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