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念媽媽 刀疤以乳水施救
爺孫倆對古墓旁邊已經垮塌的小木房進行了修繕,騰出了睡覺和生火做飯的地方,木屋狹小,已沒了多餘的活動空間。
老頭兒心中明白,一場大雪即將來臨,他又在附近尋來一些枯樹枝和枯草,將木房圍得嚴嚴實實的。
當晚,爺孫倆就在木屋裡住下了。
夏宇龍躺在老頭兒身旁,帶著稚嫩的聲音問道:「爺爺,靈山古墓里埋葬的是誰,為何爺爺要在這守一輩子古墓?
老頭兒回答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慢慢就會知道的,今後你要和爺爺好好學本領。」
夏宇龍又問道:「古墓里可怕么?」
老頭兒回答:「習慣了就不怕了。」
夏宇龍又問:「爺爺,你進到古墓里過嗎?」
老頭兒回答:「等到天特別冷的時候我會帶你進去。」
爺孫倆就這樣一問一答,聊了好大一會兒天。
突然,夏宇龍問起了他的身世:「爺爺,張仙都有媽媽,為何我沒有媽媽,我的媽媽去哪裡了?」
老頭兒遲疑片刻,猛然記起宇龍母親與他說的話,讓孩子好好地活著,讓他遠離是非恩怨,等孩子長大成人後再去打開那錦囊……
想到這裡,老頭兒緩緩地道:「你媽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說等你長大后她會來看你,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成長……」
話到此處,老頭兒的聲音沙啞了,淚水噙滿了他的雙眼,在這漆黑黑的夜裡,夏宇龍又怎會察覺得到。
夏宇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繼續問道:「爺爺,我媽媽像張仙媽媽那樣漂亮嗎?」
老頭兒笑著回答:「是的,你的媽媽和張仙媽媽一樣漂亮。」
老頭兒一邊回憶夏宇龍母親的容貌,一邊描繪給他聽,夏宇龍靜靜地聽著,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靈山古墓方圓十里無一村一寨,自然是聽不見雞打鳴的聲音了,爺孫倆一直聊到了深夜……
夏宇龍睡意正濃,想象著母親的容貌漸漸地進入了夢鄉,突聽得古墓中悶聲傳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吼,在極其靜謐的深夜裡響徹整個山谷。
夏宇龍受到了驚嚇,跳將起來,驚叫道:「爺爺,這聲音好恐怖,我怕我怕……」
老頭兒將夏宇龍抱在懷裡,安慰道:「別怕,別怕,這聲音以後會經常聽到,就像在夜裡公雞打鳴一般,聽得習慣就好了。」
這天夜裡,夏宇龍均被古墓中的狂吼聲驚醒了好幾次,幾天下來,他漸漸地熟悉這嘶吼聲了,也不再害怕了。
老頭兒心裡明白,宇龍內力尚淺,若早早將宇龍帶進古墓,那狂吼聲會將他的七孔震得出血,當下最要緊的是提升他的內力。
一天夜裡,靈山上空的陰雲散去,夜空中繁星點點,不時有流星劃破天際。
夏宇龍卻無半點睡意,他對那夜空中的繁星趣味甚濃,老頭兒陪著他在屋外坐了很久,身旁還有三隻小狼崽陪著。
在這繁星之夜,夏宇龍卻很少和爺爺說話,困了,夏宇龍在屋內拿來草席墊於地上,他就躺在草席上仰望夜空。待他沉沉睡去時,老頭兒才將他抱進屋內。
天亮了,只聽得屋外風聲四起,夏宇龍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爺爺已不在床上,木門緊閉,屋裡只有他一人,他起身穿戴好衣物,待打開那木門時,一股寒流撲面而來。
天空中雪花飄飄落落、綿延不盡,滿山遍野已是銀裝素裹。
夏宇龍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縮回屋內,加了一件厚衣服,出到門外,已不見爺爺蹤影,他提起嗓子,大聲叫喊道:「爺爺,爺爺。」
不見有任何應答,卻驚起了四周的飛鳥,他來到狼洞口,俯身看去時,三隻小狼崽睡得正酣,母狼也不見了,他伸手去撫摸小狼崽,小狼崽抬頭睜了睜眼后又埋頭睡去了。
夏宇龍想把小狼崽掏出洞外玩,他看了看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立刻罷了手,擔心凍壞了小狼崽的身子。
突然聽見後山上有踩踏積雪的「沙沙」聲傳來,只見老頭兒肩上挑著花花綠綠的事物,右手握著鐵鍬,刀疤緊跟在爺爺身後,他們從後山緩緩而下,踏出了一條長長的印痕。
夏宇龍心喜地叫道:「爺爺,爺爺,你們去哪裡來,我等你們好半天了。」
老頭兒加快了腳步,問道:「你咋醒來了,快多睡會兒,我在爐子灶里生了火,別凍著了。」
夏宇龍向石門邊上的爐灶看去,只見爐灶里的火已經熄滅,只剩下了一些灰燼,想必他們出去有很長時間了。
待老頭兒走得近些時,只見他肩上擔著的是幾十隻野山雞和幾隻野兔。
老頭兒將野雞和野兔放在了爐火邊上,拍了拍身上的雪,說道:「下得緊,已經封山了,這些也夠吃上一段時日了……」
原來在天蒙蒙亮時就開始下雪了,老頭兒想在大雪封山前弄些存貨,他帶著刀疤進了後山,黑壓壓的天空普降大雪,好多山雞和野兔來不及躲藏,在雪地里迷失了方向。
此刻也正是老頭兒施展拳腳的大好時機,他在雪地里「翩翩起舞」,掄起鐵鍬一打一個準,在刀疤的協助下他收穫頗豐。
接連幾天,夏宇龍遵照老頭兒的意思苦練內力。
每日晨時練習「純陽開泰」心法,這是內力的根基,盤腿吐納半個時辰后全身氣血順暢、精力充盈。
午時練習「步陽奪天罡」步法,這是修鍊內力的上乘功夫,待雙手、雙腳掌心炙熱滾燙后應立即罷手,否則虛陽之火攻心,輕則走火入魔、惘惘終日,重則心房崩瀉、一命呼呼。
傍晚練習「步陽奪宮」心法,一股真氣護住體內,如行走可健步如飛,如閉目可裸身躺卧於冰天雪地中半個時辰而身體無大礙。
老頭兒知道,練習「步陽奪天罡」非得循序漸進不可,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每天他只需夏宇龍點到為止。
一天夜裡,夏宇龍夢話不止,說話時而含糊不清,時而又說道:「芸芸眾生,你我皆無仇怨,為何要趕盡殺絕,逼我等於絕路,媽媽、媽媽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老頭兒被話語聲驚醒,他輕聲叫了夏宇龍的名字,卻不見應答,夏宇龍依然沉睡於夢中,他側身撫摸夏宇龍的額頭,只覺滾燙如火,伴隨著滴滴汗珠。
老頭兒駭然,心道:「莫非他練習步陽奪天罡超過了度量?」
但又想,不大可能,每天傍晚宇龍均按照天罡星方位走了三十六步,每一步的發力和方道都無錯漏,每邁出一步,腳上總是得到源源不斷的地心之力,行走至三十六步天壽星時身子總是面向北方,而後站立吐納片刻,從頭至尾練習也不到半個時辰。
老頭兒有些茫然,他拿捏了夏宇龍右手腕,只覺脈象紊亂,他的背心不由得滲出一陣冷汗來……
老頭兒心中啞然,若宇龍再練習步陽奪天罡,恐將性命不保,現在他還小,「純陽開泰」心法都還未練熟悉,就讓他練習內力的上乘功夫,實在是為難他了。
第二天傍晚,夏宇龍見老頭兒遲遲不教他練習步陽奪天罡,便問道:「爺爺,你為何不教我了?」
老頭兒笑道:「你還小,等把純陽開泰練習好爺爺再教你也不遲。」
夏宇龍哪裡願意,極不情願地道:「爺爺說話不算數……爺爺快教我、爺爺快教我……」他非得讓老頭兒教他步陽奪天罡不可,他已經習慣了每天的練習。
老頭兒道:「練習步陽奪天罡按理說脈絡應越是清晰,但你的恰恰相反,我是擔心你……聽爺爺的話,先把純陽開泰心法練習好。」
夏宇龍的小拳頭捶打著老頭兒的背部,撇著嘴道:「爺爺說話不算話,是烏龜。」
老頭兒微笑道:「那我孫子宇龍就是小烏龜。」
夏宇龍被老頭兒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正值三隻小狼崽從洞中爬出,他哼了一聲,奔跑過去和小狼崽一起玩耍了。
接連幾天夜裡,老頭兒都聽見夏宇龍說著同樣的夢話,夏宇龍的脈象依舊紊亂,這讓老頭兒有些不知所措。
次日,老頭兒問夏宇龍是否還記得夜裡的夢。
夏宇龍想起了夢裡那驚恐的一幕,臉色微微一沉,顫顫悠悠地道:「爺爺,我每天做同一個夢,夢見有很多很多的人被一群身穿長袍的大漢殺害,極其恐怖,我一個人在這些屍首中尋找我的媽媽,我怎麼也找不到她……」
說著夏宇龍傷心地哭出了聲,他抽泣著問道:「爺爺,您說我媽媽還在人世嗎?」
老頭兒遲疑片刻,心情甚是複雜,莫非宇龍有先天知覺?他俯下身來,將夏宇龍摟於懷中,問道:「怎會做這般噩夢?」他輕撫著夏宇龍的頭,繼續說道:「你母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把你暫時留給爺爺,等你長大了她就會回到你的身邊了,你別怪媽媽好嗎,她有她的苦衷……」
老頭兒說話有些哽咽了,他又問道:「你告訴爺爺,你想什麼了,為何每夜都做同樣的噩夢?如是遇到鬼怪來驚擾你,爺爺修理他,在靈山上爺爺說了算。」
夏宇龍轉身指著石門邊的兩根大石柱道:「我的噩夢就源於這兩根石柱。」
老頭兒更是駭然,他仔細端詳著兩根石柱,那石柱已然長滿了青苔,依稀看見右邊石柱的頂端刻著月亮,左邊石柱的頂部則刻有太陽,在太陽的附近刻有兩個圓球,兩個圓球被一條直線連著,線上坐著一個事物,長得像人的樣子。
在太陽下方則是一群勞作的人,在月亮下是一群躺著熟睡的人,再往下看時,卻見兩根石柱刻痕凌亂、毫無章法。
待定睛細看片刻,隱約見到凌亂中左邊石柱則是一群面部凶神惡煞,手舉長刀的人,那些長刀正砍向右邊的石柱,而右邊的石柱則是一群手腳被束、雙膝跪地的人,他們有些面部憂傷,有些低垂著頭。
再往下看時,卻見兩根石柱光滑如洗,石柱的中下部卻雕刻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人臉獅身、也有獸臉人身的怪物。
夏宇龍說起了這兩個石柱里隱藏的玄機。
石柱里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甚是愜意,然而一群外來族人的到來卻打破了他們的安寧,不知是外來族人向他們舉起了屠刀,還是他們大肆屠殺外來族人,後來發生了一場極為血腥、恐怖的大屠殺,再後來其中一方已被滅盡,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老頭兒詫異至極,他呆立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想起了幾百年前的事情,那幾年正值旱災、火災肆虐,中原和西北大漠都餓死了很多人。
西風族被一群外族入侵,這群外族人不知來自何處,手段極其殘忍,西風族各部落原本就不團結,受外族入侵后卻緊緊抱在了一起,對那群外族人反擊了十年時間。
在龍梁山戰役中,那群外族人大部被圍殲,頭領也被誅殺,還俘虜了上千人,但被俘虜的人並未倖免,而是被砍了人頭懸挂於他們必經之路的叢林中,從此這群外族人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趕走外族人後,雅金達統一了西風族各部,然而傳位至金雅母時,西風族又開始鬧起了內鬥。
老頭兒心裡暗暗稱奇,心想,這小伙天資過人,日後必成大器。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驚奇地問道:「你是如何看出有外來族人入侵的?」
夏宇龍回答:「我從那太陽旁邊的兩個圓球猜測的,我懷疑他們是天外來人。」
夏宇龍並未說得十分詳盡,老頭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便不做聲了,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沒有追根細問,心想,世間稀奇古怪、難於解釋的事情太多了,宇龍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老頭兒又問:「你又是如何判知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夏宇龍指向石柱的空白處道:「爺爺,你看,這石柱表面光滑、空無一物,我也只是直覺臆斷,他們不是消失了是什麼?」
老頭兒點了點頭,道:「嗯,說得有道理。」他看著石柱下方,指著石壁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又問道:「這些半人半獸的又作何解釋?」
夏宇龍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我只覺得這些好玩,沒有做過多的念想,莫非他們都變成了這些怪獸模樣?」
老頭兒思索了片刻,嘆道:「唉,極有這個可能。」他本想將西風族與外族人爭鬥的事情說與夏宇龍聽,隨即轉念又想,宇龍現在還小,不可亂了他的心智,等他長大成人說也不遲。
老頭兒扭頭看著夏宇龍,又道:「在石柱上見到的事物我們只作猜想,不可論了真,你現在還小,跟著爺爺好好學本事,不可胡思亂想了,安安心心地等媽媽回來,好嗎?」
這時,幾隻小狼崽已出洞玩耍了,它們向夏宇龍和老頭兒奔跑了過來,母狼則守護在去往後山的路口,大雪依舊封山,一隻飛鷹嘶叫著掠過靈山上空。
自那天後,夏宇龍猶如中了魔咒,躺在床上高燒不退,夜裡在睡夢中還不停地喊著媽媽,並翻爬著坐起身來指著前方驚叫道:「他們在那裡、他們在那裡。」
那憐弱的哭喊聲牽扯著老頭兒的心,在這冰天雪地中老頭兒一時間也束手無措,若是姚半仙在這兒就好了,他點子最多,大雪封山,要去鎮上尋他亦是極為不便。
夏宇龍進食漸少,身子骨日漸消瘦,狀況愈是不佳。
老頭兒心急如焚,他坐於床邊,撫摸著夏宇龍滾燙的身子,不禁眼淚簌簌起來,哽咽道:「爺爺沒有照顧好你,爺爺對不住你。」
淚水亦從夏宇龍眼角滑落,他安慰老頭兒道:「爺爺,別哭,爺爺對我最好了。」
聲音甚是微弱,老頭兒聽得心碎一地。
悲傷之中,老頭兒已收拾起幾件厚衣物,他決定背上夏宇龍走古墓暗道去鎮上尋姚半仙,已沒其他法子,也只有這條路子了。
這時,正淌著乳水的刀疤走進了屋內,它將老頭兒手中的行囊搶了去咬在嘴裡,老頭兒大惑不解,急道:「你也想和我們去嗎,你去了你那三個小崽子咋辦,你在這守著古墓,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只見刀疤躍上床來,將奶汁滴至夏宇龍嘴上,夏宇龍張開嘴,吮吸起奶嘴來,夢中哭喊道:「媽媽……」
夏宇龍接連幾天喝了母狼的乳水,漸漸地有了氣力,加之又念誦老頭兒傳與他的釋心咒心法,他精神大振,沒過幾日已是健步如飛了。
夏宇龍道:「爺爺,這釋心咒心法念誦之後心曠神怡如明鏡,體內真氣盈盈,有使不完的氣力,最可貴的是祛除心中的雜念。」
老頭兒微微笑道:「是啊,若是今後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念誦一遍釋心咒,這釋心咒可化解心中之悲痛,還可逢凶化吉,學問可大著咧。」
夏宇龍結合釋心咒心法苦練步陽奪天罡,內力進步十分驚人,一天,他和三隻小狼玩耍逗趣兒時,向它們展示了內力,只見他縱身一躍,跳到了聳入雲端的石柱頂部,看著自己已身居高處,他眼前一陣暈眩,差點掉落了下來。
老頭兒驚叫道:「別亂動,快跨出爻步……」
話音未落,夏宇龍身子已微微傾斜,踩著石壁輕盈如飛燕般緩緩而下。
夜已深了,天空異常清朗,一條星星點點的光帶正橫跨在東西方的天宇中,煞是好看。
夏宇龍躺在老頭兒懷中,靜靜地仰望夜空,一堆旺火在他們身前跳躍,刀疤一聲不響地趴在旺火邊上。
在遙遠的西北大漠,幾隻史前獸正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