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假的終究是假的
蘇圖臉色微變，拉著李青稞快速後退。
但只退了一步，書房中的火光突然熄滅，四周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完全看不到任何事物，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人。
「怎麼回事？」
李青稞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就像有什麼東西飛過。
她拉著蘇圖的手不由握緊了些。在這目不視物的黑暗中，也只有身邊這人能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別慌。」
蘇圖聲音響起。他眯著眼睛盯著前方，只見眼前如墨般的黑暗正在變淡。不一會兒，便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
但隨著黑暗中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幽靜的書房，昏黃的燭光，書架、書案、古籍通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座古老雄偉的建築，還有一級級刻著神秘符文的石階。
石階一級級，一層層，筆直向上，不知通往何方。
唯一沒有變的，是那拄著拐杖的老者。
他站在上方某一級石階，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兩個渺小的人類，蒼老的面容隱匿在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這裡是，丁火神宮的神壇！」
李青稞看清四周事物，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當初他們歷盡千辛穿過血色高原，涉足神宮禁地，整個隊伍幾乎死傷殆盡，就連程仲文和徐傾也葬身在此。
那兩位，一個是復國軍的元老，舉足輕重。一個是徐東征的獨子，干係重大。正因為他們的隕落，才導致自己今日在復國軍中處境尷尬，舉步維艱。
可以說，那是自己夢魘開始的地方。
蘇圖心頭也是一沉。他目光向上移動，瞳孔驟然一縮。
只見老者身後，更遠處，一個巨大的黑影如長蛇般朝這邊慢慢游來。
「守宮獸，夢嬰！」
李青稞如墜冰窟，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
蘇圖拍了拍她冰涼的小手，示意不用害怕。其實自己心裡也在打鼓。
雖說前不久他才幹掉青羊神宮守宮獸武尊，但當時武尊真身被禁錮在青羊神宮，無法發揮最強戰力。
如果現在遭遇真身降臨沒有任何桎梏的死變態夢嬰，就算能再次調動神君之力，估計也沒有幾分勝算。
更何況經歷先前那場大戰，他身體早已被掏空。肉身縫縫補補不說，魂魄也極不穩定。即便有武尊不死魂滋養，想要恢復巔峰仍需要不少時間。
問題是，他們怎麼忽然就回到了丁火神宮？
還有夢嬰那死變態不是已經離開神宮，現在以祁冬芝的面目到處啃女孩腳丫子嗎？
難道是發現外面世道太混亂，女孩太精明，那死變態沒佔到便宜，又偷偷溜回來了？
亦或者丁火神宮發生了什麼變故……
蘇圖皺了皺眉頭，目光再次落在那面容模糊不清的老者。
「為何將我們帶回丁火神宮？」
他問。
「緣起緣滅，夢生夢死。老夫在此隕落，也在此重生。一切輪迴，周而復始，如此而已。」
老者聲音還是程仲文的聲音，不過變得愈發沙啞蒼老，讓人聽著毛骨悚然。
「周而復始？你還是想說你是程老爺子吧？」蘇圖眼珠子一轉，「那我問你，你可知程老爺子最後給了我什麼？」
台階上老者目光落在李青稞身上。
李青稞微微一愣，忽然間忘記了恐懼。她有些好奇的看著蘇圖，也想知道老師彌留之時，和這小子到底做了什麼交易。
蘇圖將身後女孩拉近了些，笑著問道：「你想說她嗎？」
老者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李青稞心跳不由加快了幾分。雖說早有猜測，但心中難免有些埋怨，覺得老師當初是不是太草率了，怎麼能隨隨便便將她託付給陌生人呢？
她偷偷瞄了一眼蘇圖側臉，發現他如今多了許多白髮和皺紋，看起來比以前穩重成熟了不少……
她心中忽然有些荒亂，又像是突然安定下來，彷彿有塊石頭落地。
「哈，我就知道你會猜錯！裝神弄鬼，你根本不是程仲文！說吧，你到底是誰？」
這時蘇圖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她的幻想。
李青稞有些反應不過來。
難道老師不是將自己託付給他？
那他為何對自己這麼好？
處處維護自己？
她心中忽然有些迷茫，又有些失落。
站在石階上的老者卻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神宮，讓人覺得異常的刺耳。
他的身影慢慢變得虛幻，最後徹底消失，只剩下聲音還在昏暗的天空迴響。
「我是誰？你說呢？小爬蟲們？」
回蕩在天空的聲音慢慢變得陰沉，緊接著嬰啼聲大作，原本遊盪在遠處的巨大黑影快速靠近。
人臉蟒身，雙臂如骨，尖牙利齒，目紅如血。
守宮獸，夢嬰！
它來了！
「快跑！」
李青稞驟然醒悟過來，拉著蘇圖的手扭頭就想跑，卻意外的發現身邊的男子一動不動，彷彿對即將面對的危險一無所覺。
蘇圖微微仰著頭，望著那個曾不止一次出現在噩夢中的怪物。
他臉色有些古怪，說道：「丁火神宮守宮獸夢嬰，能用強大念力修改人的記憶，能創造唯命是從的守宮傀儡。對那死變態來說，想要創造這樣一片神宮幻境，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惜……你也不是夢嬰。」
「呵呵，小爬蟲，你想說我也是假的？」
人面蛇身的怪物在他們身前七八米處停下，接著人立而起。恐怖的影子遮擋了天空，只剩下兩輪猩紅的眼眸如同殘陽。
蘇圖面無懼色，笑道：「你當然是假的。」
「為何？」
「這是我和阿稞的秘密，可不能告訴你。」
「呵呵，那你們就將這秘密留在我肚子里慢慢腐爛掉吧！」
怪物咧嘴一笑，露出尖銳的牙齒，接著巨大的骨爪往前一掃，朝蘇圖和李青稞抓來。
「啊——」
李青稞驚聲尖叫。
她寧願自我了斷，也不想像徐傾那樣，被這變態的怪物捏爆再生吞。
「無論換多少個皮囊，變多少個模樣，假的終究是假的。」
蘇圖卻低聲呢喃了一句，接著舉起右手，手中赫然握著一枚青銅搖鈴。
「叮鈴、叮鈴、叮鈴……」
隨著青銅搖鈴聲音迴響，陰暗的神宮神壇，暴起的怪獸，所有的一切忽然定格，緊接著又如鏡子般破碎。
凌亂的碎片如雪花般在眼前飄落，程府那間老舊的書房再次出現。
與最開始不同，書房中沒有點燃蠟燭，光線雖然昏暗，但仍能看到一些凌亂的事物。
空空蕩蕩的書架，凌亂不堪的書案，結滿蛛絲的燭台等等。
「縛屍封魂令，果然名不虛傳……」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書房中傳出。
蘇圖牽著驚魂未定的李青稞，站在書房門口，眼睛盯著房間內部，只見書案後方有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眯了眯眼睛，問道：「你就是……千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