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銀棘櫻
「雪兒啊,我倒是希望你永遠是這個呆呆傻傻的樣子,你看你現在離銀棘櫻的母樹這麼近,可以天天跟大魔君交流感情,我們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
銀棘櫻是認主的,只有擁有魔君血脈的魔才能不被它的花瓣所毒,聽說觸者皆亡。哥哥來看看你,還得打把傘,遮一遮這漫天飛舞的小花瓣。」阿炫又回頭看了看聖女,她還是狼吞虎咽啃著糕塊,完全沒有聽他的話。
「你知道天下最厲害的人是誰嗎?雪兒。」女孩這句似乎聽到了,稍稍抬起了腦袋,一雙鮮紅的眼睛綠汪汪的望著阿炫的方向。
「想知道吧?我們魔界最厲害的肯定是王后魔君的孩子雪兒啊,可是天界不這樣認為啊。天界有一位上古天神,是媧皇娘娘帶來的守天大將,鎮守南天數百年,戰無不勝者。傳說那鎮守南天的大將軍,身穿最堅硬的鎧甲聖衣,步步生蓮,如日如月,神光皎潔。」
————————天界
「芙蕖,你看鎮南將軍如何?」
一公子身著青色水杉,一手執棋子,笑語晏晏地坐在石凳上,答道「自是天界第一流。」
「倒是合適」穿著雍容華貴的人說著嘆了口氣,面色斂去幾分笑意,感嘆道,「奈何這天界再也容不下一個意氣風發的王殿」
著水衫的公子笑道「他大概也不會要的。」
「那芙蕖君你覺得,鎮南將軍這一仗該不該打。」
「芙蕖不過一閑野散人,對這蒼生無甚愛好也無甚牽挂,陛下你問我這個怕是太勉強我了。」
「芙蕖君啊芙蕖君,坐擁一身聖賢力,卻無聖賢心啊!」
「聖賢心?
陛下,芙蕖斗膽一問,您覺得,這一戰屠魔是為蒼生?可是芙蕖不覺。芙蕖認為,這魔也是蒼生之一,同為萬物,沒有什麼該活該死……」
見天帝臉色已變,芙蕖突然住口,跪在地上道:「陛下臣誠知今日之言,已觸天軌。
願陛下貶臣謫守崑崙山脈,即日啟程。」
天帝陰沉著臉,半晌聲音高昂——「准。」
芙蕖出了帝宮,順手從腰間掏出一個玲瓏的小酒壺,一邊仰頭喝酒一邊走,一腦袋撞在堅硬的鐵甲上。
「去你的,今天哪裡來的霉運。」醉醺醺的芙蕖抬頭望去。看到那張無悲無喜的臉,頓時酒醒了一半:「我說南將軍,你這鐵甲也忒硬了吧,撞得本君頭暈眼花,走路也不利索了。」
「你幹了什麼,被貶去崑崙。」
「這消息這麼靈通?我這才出了凌霄寶殿,你們就都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我就給你說了個理,你說說他天帝忌憚人家魔界出了個什麼神魔之子要滅人全族,自己不去做這遺臭萬年的缺德破事,叫你去。我呸。」
「你就這樣跟天帝說的?」
「我又不傻我這樣跟他說,我就跟他說啊,打魔界不好,魔界也是生靈,都是靈,皆須愛。話還沒說完他老人家到是先冷了臉,我就自個兒請求謫守崑崙去了,反正這天宮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整天沒完沒了的爭來斗去。」
「也好。」
「你此次是特地在這裡送我來著?」
「不是,我正好整軍出發,你自己撞上來的。」南將軍微微仰頭,看向南天門緩緩流動的軍隊,道,「你說的不錯,魔也是靈,不該淪為權勢的犧牲品,此去也非我願。」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還是閉上了嘴。
「明澈,我說你多久也撂攤子不幹了,呆在這兒多憋屈。天天受這群雞鴨鳥鵝的窩囊氣。」
「媧皇之命,誓死不渝。休要再勸,你此去多保重。」南將軍作勢要走,被芙蕖一把拖住「哎!哎哎!怎麼就走了,待我給你算一卦,算一卦就走。」說著一手拉著器宇軒昂的大將軍的鎧甲,一隻手手忙腳亂地在腰間摸索出兩瓣龜甲。神神叨叨地念叨了半天後,竟然自己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幹什麼。」南將軍淡淡看著他,一臉無語。
「哎呀,哎呀呀!大將軍你居然走桃花了!我,我……我是不是算錯了啊,算錯了?」芙蕖捂著肚子笑得渾身都抖起來。還作勢要再算一遍。
「……」南將軍頭也不回的走了。
天界打上來的時候,魔界正處理西南內亂,大祭司在西南平亂。偌大的魔都,只有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阿炫和幾百歲的魔界老將軍奇禮鎮場。
魔界正午的天空一下子變得陰鬱,黑壓壓的萬千天兵已整裝待發,勢欲催城。
魔界沒有一點防備,戰爭成了可笑的單方面屠殺。那些如同螻蟻一樣的魔族,連逃跑都沒反應過來,就一刀被削得血肉模糊。此起彼伏的尖叫似乎要把碩大的魔都都震垮,一聲一聲如撕心裂肺般,魔界的天也似搖搖欲墜。
魔界頃刻間屍橫遍野,混亂不堪,鮮血一直流向遠方、流向天際。
「他們是怎麼突破銀棘櫻的防線的,銀棘櫻的毒不是觸者皆亡嗎?」阿炫的聲音終於不再溫柔,他嘶吼著,抓著情報兵的領子問。
「有上古天神的氣息,我知道了——原來是天界的南將軍來了,怪不得……天要亡我魔族啊!媧皇……你容得了萬物,偏偏容不下我們魔族,昊天!!什麼欲濟蒼生,笑話!」魔族老將軍奇禮,一手指天,唾沫橫飛,老淚從橫。
阿炫只沉默片刻,問道:「聖女呢?她是魔族王室的血脈,無論如何保她安全,魔界復興,還可計日而待。」
「聖女……還……還鎖在樹下。」一旁侍俾唯唯諾諾的道。
老將軍把鐵甲一披道:「阿炫你還小,我去救聖女,你帶著魔界眾民從泗水走。」
阿炫微微一愣,良久的對視間,他看見了奇禮將軍眼底的倔強,他猶豫著點了一下頭說:「老將軍小心。我們在西南渭水與大祭司匯合,就在那裡等你們。」
聖女不知道阿炫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醒來之後,身邊多了許多陌生的從來沒有接觸過氣息,她警惕地蹲在地上,磨著自己的小爪子。只感覺那氣息源源不斷地從天上流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天兵們突然一致地停下了腳步,因為前方是一大片銀棘櫻的草地,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地上全是半人高的銀棘櫻,一棵參天的古樹聳立在天地相接之處,火紅的花瓣漫天飛舞。
一樹的銀棘櫻就像燃起的火焰。樹下隱約蹲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她的雙手雙腳都被幾十根手腕粗的鐵鏈銬著,穿著一身腥紅色的華貴的裙子。
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天兵,相視一眼,一個天兵問:「這就是魔界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我們殺了無數魔兵闖進來的地方,只有一棵大樹和一個小女孩?」另一個天兵道:「這大概就是是銀棘櫻的母樹了,傳說中魔界的聖樹。只要毀了母樹,這所有的銀棘櫻都得跟著枯萎。到時候我們那些不慎中毒的兄弟們也能解毒吧!」
「不對勁!那個女孩眼眸怎的是紅色的,怎麼感覺眼神怪怪的,還有為什麼銀棘櫻落在她身上,她一點事都沒有?」」
「你管她呢!我們先進去,區區一個小女孩能幹什麼,你還要不要救你兄弟了?」這天兵一說,所有的天兵都開始高聲附和。於是他們很快達成一致,都向著古樹前進。
銀棘櫻密密麻麻的生長這裡,是他們都從未見過的密集,很多士兵就算全身都纏上了天帝給的布條,但是還是有不細心的毒倒在地。他們的肢體開始快速發黑,嘴角抽搐口吐白沫,精神渙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扶起他們。
聖女抬起頭來,她感受到了前方巨大的敵意,於是將周身的魔氣釋放開來。
銀棘櫻隔得很遠的地方,站著四個穿著不平凡的守衛,他們同時抬起頭來,對視一眼,沉默的點點頭。
無數的紅光閃過,圍在前面的天兵頃刻間化作灰飛。一些靈力高強些的,堪堪接住了飛來的招數,再一次強行沖了上去。
一切都在沉默中結束,那四個侍衛,如同鬼域魍魎。
後續的天兵不敢停息,前仆後繼地湧上前去,鮮血愈加猖獗的灑向天際。
他們,前仆後繼的,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