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爸,我是拒絕的
江樺僵硬地扭回頭來,看著旁邊一臉笑意的梁秋,緩緩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他家鑰匙的只有他自己和面前的這位上司。不用說也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在他回來前被梁秋接來這裡的。
梁秋好像根本看不見他那副神情一樣,仍然微笑著:「都說了,是你喜當爹了啊。」
「在我的記憶里,我從來沒有過女朋友。」
「所以說是你失憶了嘛。」
「我只失去了關於那次事故的記憶,其他的都還很清楚。」
「那…那這就是醫學問題了,總之你就是有了個女兒唄。」
江樺覺得自己腦子嗡嗡響,長吁了一口氣:「好,你說醫學,就談談醫學問題。」
他把那張DNA鑒定報告單舉到梁秋眼前:「我和這小姑娘差幾歲?」
「十五啊。」梁秋很自然地回答道。
「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二。」
「生活中總要來點違背常識的刺激嘛,就委屈你當一下這個『刺激』唄。」
「我拒絕。」江樺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跟他共事過的人都清楚他的性子,除了極少數人,幾乎無人敢和他開玩笑。眼前這位算是極少數人中的一個,但這也不意味著江樺就會任他胡來。
先撇開他根本不會照顧小孩這點不說,他清楚的記得以前自己還在白狼的時候,其他人可都是暗地裡說他那方面冷淡,對女孩子完全無視之的。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憑空多出一個女兒來。
「別這麼冷淡嘛,」梁秋調笑道,「看看小竹,多可愛,有這麼一個女兒你有福啊。」
「我不覺得這是福。」江樺不為所動,接過東西就要把門關上。
梁秋趕緊扒住門:「誒誒江仔,你這可就太傷人心了啊。」
「把她送回去吧。」江樺回懟著門。
梁秋手臂上肱二頭肌凸起:「她可沒地方呆了。」
江樺手上暴起青筋:「那就送回組織里,總有人照顧。對她來說去哪都比呆在我這強。」
梁秋又把門拉回來:「不能這麼說啊,你看你這冷清清的,多個人好歹多點生氣不是?」
江樺又把門拽進去:「我不需要。」
梁秋拉回來:「行了算大哥求你,你體諒體諒你女兒吧啊?」
江樺拽進去:「不行。」
如此來回七八個回合,兩位特種兵之間硝煙四起。梁秋口懸樑河,嚼盡三寸不爛之舌,千里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意在一語中的一擊破敵;但見江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破敵於無形之中,不留功與名。
只可惜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別忘了,倆人互懟的時候可是以木門為楚河漢界的。如此情勢之下,大概是門都看不下去了,在兩人較勁數個回合后,老化的木板發出一陣嚓嚓的呻吟,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只聽咔的一聲響,那雖然有些老朽但也足有三厘米厚度的木門,就這麼碎…碎了…
兩人這才暫時休戰,看著剩下的半扇木門的屍體發愣。這種厚度的門,就算是木頭的,對普通人來說也不可能這麼脆弱。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白狼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半晌,梁秋才幹笑兩聲:「你瞅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好歹是當過隊長的人,也該知道,就算只有17%的活性,原獸細胞的力量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吧。」
江樺悶悶地嗯了一聲,他一上頭,確實把這事忘在腦後了。而且這木門可是他家的啊…
「好了,
說正經的。」梁秋倚著門欄,「DNA鑒定報告你也看了,這玩意做不了假。就算不知道她的來歷,她畢竟是你親生的。感情的事咱先不說,就說說這個理。她既然繼承了你的血脈,那也就是說,她的身上,也有著原獸細胞。」
江樺的話滯了一下,隨即才道:「所有的攜帶者應該都禁止婚配。」
他這種流淌著原獸的血的存在無疑是人群中的異端,是怪物一樣的存在。為了防止這樣的異端繼續傳遞下去,早在十幾年前,原獸細胞攜帶者群體便達成一致,立志當一輩子單身狗,來徹底將這種違背倫理模糊敵我戰線的怪物掐滅在他們這一代。
江樺身為攜帶者金字塔曾經的塔尖,毫無疑問對此絕對遵從。結果現在不在河邊走也濕了鞋了?
「我從原獸出現開始就一直跟他們打交道,這點我比你更清楚。」梁秋慢悠悠地說,「但現在木已成舟,也說不好是誰的問題,那就只能將錯就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了唄。」
江樺不說話。
這麼多年共事下來,他也明白這位上司的脾性。雖然平時都挺隨和的,但並不會在大事上搞什麼耍子。就像現在,開玩笑歸開玩笑,但在絕對禁令和血緣親情的事情上造假絕不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所以這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女兒嗎…
那孩子她媽是誰?不會還要來一個買女兒送老婆吧?
他可是完全沒心理準備。
「只要是攜帶者,不管對象是誰,都必須被控制,你也知道這點。一般來說組織都會親自出手。既然送到你這,總有這方面的考慮。」梁秋接著說,「真不是要為難你,有特殊的原因,讓她住在你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至於違規的責任嘛...你就儘管放心,我自有安排。」
就跟京劇變臉一樣,手一抹,他已經換了一副嚴肅正經公事公辦的神情:「江樺,就當是任務。」
江樺沉默了一會,終於輕嘆一聲:「我知道了。」
梁秋一聽這話,綳著的臉色嘩啦一下就垮了,大手一捶他的胸口:「這就對了嘛。你早點答應還用得著我費那麼多時間跟你扯這些?」
「小竹,別躲著啦,你爸爸都同意了,以後就是你們兩個一起住咯!」梁秋說著,就向那始終蜷在門后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傢伙很是小心地看了一眼江樺,確認他沒什麼反應后,才緩緩地鬆開了門,把整個身子挪了出來,搓著手站在旁邊,揚起小腦袋看他。
這樣一看,才發覺她的確是很瘦,眼神也躲躲閃閃,半天才敢抬起眼看一眼江樺,但接觸到他目光的同時又馬上低下頭去。
江樺心情複雜地和這個才剛到他腰部的小傢伙大眼瞪小眼了一陣,醞釀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場面話:「先到裡面找個地方坐下吧,等我收拾好。」
「嗯!」小傢伙聽罷用力地點點頭,很是乖巧地跑到屋裡,搬出一個佔滿了灰塵的小凳子,拿面巾紙擦了擦,隨後便安靜地坐在上面,小手放在膝蓋上,認認真真地看爸爸搬東西。
這一會功夫,梁秋和江樺已經基本把滿載而歸的寶馬車搬空了,全是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品,床單被罩,還有食材之類的。總之,是夠父女倆在這裡生活一陣子了。
趁著這段時間,江樺也趕緊續上他最想知道的問題:「你剛才說檔案被挪出去,意思是我已經不算在組織內了?」
「剛才你也看了,因為你之前的植物人狀態保持得太久,原獸細胞需要的激素分泌不足,現在活性度只剩下這麼點,按標準來說,也達不到白狼的要求了。」梁秋說,「好消息是,這個活性喪失似乎不是不可逆的。你醒了以後的這幾個月,活性度從0.5%提到17%,看來只要有足夠的人體激素作用,細胞就還能活過來。不過,某些人要是知道你還活著,恐怕就不會給你恢復的時間了吧。所以在這之前,為安全考慮,我建議你還是暫時退出攜帶者的圈子,先把活性找回來再說。」
江樺沒有說什麼,但神情已經是默認了。他以前的生涯里招惹上的人無一不是高手,想幹掉他的人數都數不過來。正如梁秋所說,回到原來的地方就意味著暴露自身,曾經那些只能望其項背的人無疑會趁你病要你命。
「別這幅表情啊,也只是一陣子而已,」梁秋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要你回到白狼標準的70%活性度,再象徵性地走一下程序,一切就都還能回來。」
江樺哦了一聲:「也就是說,還是要通過測試是么?」
「對。所以不僅是細胞活性,你自己的身體素質也得抓緊時間練回來。」梁秋說,「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還是得找點事干,恢復時間越快越好,最好在一年以內。你也看見了,最近形勢很怪,不知道會出什麼變動。」
「一年…」江樺點頭,「我知道了。」
梁秋把最後一袋水果放在門口。搬了這麼多東西,他卻是臉不紅氣不喘,汗都看不見幾滴。他不多說什麼,重新坐回了跑車裡,搖下車窗最後朝江樺揮揮手:「那我就先回去了,組織里還有事。既然回了家,你也就好好休息幾天…」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還有,當好你這個奶爸。老冷著個臉多累啊是不是?」
說罷,他一踩油門,黑色跑車絕塵而去。
小竹見跑車走了,舉起手像是想道個別。但一見江樺的目光看向了她,就馬上又恢復了怯生生的樣子,蜷在小板凳上,端端正正地看著自家爸爸。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江樺也看著她,表面平靜,內心卻可謂排山倒海。
這次的任務是照顧自己的女兒嗎?
他可從不領超過能力極限的任務,或者說本來超過他能力的任務就沒幾個。
但現在,好像出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