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青甲猶在

十萬游騎踏草原，無邊野草在震顫中不停搖曳，這景象壯觀而又恐怖。

哨兵們驚得雙腿直打顫，匆匆燃起烽火，然後策馬南逃。

路上的村落、小城空空蕩蕩，官府已經提前組織了疏散。

即便如此，還有一些心懷僥倖的人留在了家裡，此刻望見北方的狼煙，嚇得魂不附體，慌慌張張奪路而逃。

「快跑，北原韃子殺過來了！」

「等等我！」

還有些腿腳不便的老人，只是沉默地坐在屋門口，望著奔逃的哨兵和百姓，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他們老了，走不動了，已經做好了死在家裡的準備。

眼前兵荒馬亂的景象，在北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老人們不禁懷念起了當年。

「十多年了，當年北原人在安西嚇破了膽，十多年沒敢犯邊，今日捲土重來，看來是已經忘了安西人屠的凶威……」

「如今的大唐，會有第二個人屠站出來嗎？」

他們不知道宋雲剛剛歸來，只是望著衝天的狼煙，默默地緬懷著。

半個時辰后，北原騎兵如黑色的洪流沖刷而來，一座座城鎮被鐵蹄包圍，宛如汪洋中的孤島。

發現城鎮里已經沒有了守軍，為首的幾名部落酋長冷哼一聲：

「跑得倒挺快，不過總得留下點什麼吧？」

「進城！把裡面的人都殺光，糧食、財寶……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統統拿走，剩下的一把火燒了。」

「得令！」騎兵們興奮地揚起彎刀，策馬沖向不設防的城門。

多年沒有燒殺劫掠，他們早就心癢難耐，暴躁的慾望在血管中奔流，即將傾瀉出來。

下一刻，即將釋放的嗜血慾望卻被硬生生扼制住。

「都給我住手！」

一聲大喝，如天上炸雷，方圓數十里內的騎兵們聽得一清二楚，趕緊勒馬急停。

這聲音太過熟悉，哪怕極不情願，他們也下意識地選擇了服從。

幾名酋長的臉卻沉了下來。

空中，一個膀大腰圓、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騰空飛來，氣呼呼地落在酋長們身前。

壯漢虎眸一瞪，威勐的氣勢自然釋放開來。

可惜，略微花白的鬚髮表明他已不在盛年，顯出幾分滄桑，瞪眼的威懾力也小了些。

此人便是北原諸部落的單于，烏維。

兩個武聖境界的酋長走上前去，挺直腰板打算對峙，後面的酋長們見狀膽子也大了起來，抬頭無禮地注視著烏維，目光里甚至有幾分輕蔑。

十多年來，烏維一直壓制著各部落，嚴禁他們南下進攻唐國。

這個決定讓無數北原人深惡痛絕。

不敢帶兵征戰的單于，自然被北原人瞧不起，如果烏維不是北原第一強者，早就被各部落推翻了。

「安西人屠還活著的時候，不南下還能理解。可那傢伙早就死了，我們的單于到底在怕什麼？怕宋雲復活不成？」

有人懷疑烏維當年被宋雲重創，實力大減，這才不敢南下。因此有酋長發起挑戰，想取而代之，結果被烏維當做立威對象，下狠手擊斃，質疑的聲音這才小了些。

但北原人是不可能一輩子待在草原的，光靠游牧哪能吃得飽，劫掠才能過上好日子。

而且這些年唐國四面受敵，兵力緊缺，正是最容易下手的時候，就像一個脫光衣服的大美人躺在床上，北原人怎能忍得住？

於是，趁著烏維閉關之機，各部落暗中行動，集結了十萬騎兵，進犯唐國北疆！

等烏維發現不對勁，匆匆出關趕來時，大軍已經進入了唐國領土，正準備開殺。

此刻，看著烏維暴怒的神情，酋長們把心一橫，昂著臉準備應對責難。

反正大軍已經進入了唐國領土，動作快的甚至已經進了城，覆水難收，哪怕單于勒令退兵，這些躁動的騎兵可不會輕易服從。

領頭的一個酋長有武聖中期的境界，比烏維只差一層，因此膽子最大，挑釁著說道：

「單于為什麼不繼續閉關？你年紀大了，打仗是年輕人做的事，交給我們就行。」

酋長們微微冷笑，幾乎所有的部落都參與了此次行動，法不責眾，單于還能殺掉所有的酋長不成？

烏維沒有理他，掃一眼附近的北原高層，強行按捺住怒氣，沉聲道：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現在退兵，否則休怪我下手無情！」

人群中掀起一陣騷動。烏維再怎麼不得人心，武聖後期的實力擺在這裡，當面威脅，還是很嚇人的。

領頭的酋長再次站了出來，眼中泛著暗紅色的光芒，高聲抗議道：

「大軍已經到了這裡，你就算要退兵，也總得給個理由出來吧。」

「這十多年裡，你為何不敢來唐國，也該向大家交代一下了。」

「否則，無緣無故就要退兵，我們沒法接受！」

酋長們和將領們都附和著點頭，北原人興師動眾來一趟，豈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包括附近的騎兵們，也都倔強地揚著騎刀，表示著抗拒的態度。

必須給個說法，要麼就繼續打下去！

面對人群的壓力，烏維沉默半晌，忽然點了點頭：

「既然你們都想知道原因，那我就說給你們聽。」

眾人頓時豎起了耳朵。

為什麼烏維十幾年都不敢入唐，北原人討論了很久，從未得到合理的解釋，沒想到今日謎題就要解開了。

「因為——」

烏維走近兩步，趁著所有人凝神傾聽的當，突然出手，一拳擊中領頭酋長的心口！

「因為安西人屠還沒有死！」

唰唰唰，烏維出手如電，幾拳將領頭酋長的胸膛徹底打爛，又順手把另一名武聖酋長打成重傷。

解決掉這兩個刺頭后，他竟無聲笑了起來，鮮血從兩隻手上滴滴答答往下落。

所有人都沒想到單于這就痛下殺手，一時都呆立原地，驚恐無言。

烏維靜靜望著這一幕，有些釋然，忽的想起了五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

那一年，唐國正值鼎盛，北庭軍西征，氣勢如虹。

西北的景、盛、岳三國震怖，聯合北原，集結幾十萬大軍圍殺北庭將士。

少年烏維也是大軍中的一員，意氣風發，想要殺幾個唐軍掙點功勞。

結果剛執行第一個任務，就遭遇了一名神秘的白衣劍客。

白衣劍客殺掉了帶隊的鬼仙薩滿，殺掉了所有騎兵，唯獨沒殺烏維，而是將他打暈帶走。

那一日，烏維被種下了一團血氣，獲得了更強的身體素質，但也因此被神秘劍客控制住了。

神秘劍客種下血氣后，便與進攻安西的八名尊者激戰，強勢反殺數人，硬生生將必敗的局面扭轉過來。

四國幾十萬大軍潰敗，屍橫大漠，血染蒼穹。

烏維這時候被悄悄放走，混在敗軍中逃回了北原。

從此神秘劍客就消失了，再也沒有找過烏維，更沒有傳遞任何命令。

烏維也漸漸澹忘了此事，以為那人已經死了。

直到成年後，他當了單于，站在安西城頭，看到宋雲出劍的景象，竟與五十年前的那人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