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六 懲戒

等玄奘和尚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憐憫、慈悲、堅毅以及平津。

諸多情緒在他眼中一一閃過，「貧僧即金蟬子，亦是玄奘。」

覺醒后的玄奘完美的調動體內的佛力，他的修為悄然間突破了天仙直抵金仙境界。

中間沒有任何異常，水到渠成。

感受了一下自身的修為，已經完全恢復，但是很快玄奘就皺起了眉頭，如今已經完全恢復記憶和修為的他發現自己體內竟然隱藏著一股極為龐大的怨氣。

他沒想到前九世的死竟然會積累如此大的怨氣，如今已然成了他的心魔。

「看來是時候解決心魔的問題了。」

玄奘身上緩緩被金色的佛光籠罩，閃爍間，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八百里流沙河，滾滾濁浪不停奔流，河面湍急不見船影。

玄奘再次來到流沙河時，他眼中流露出濃烈的殺意。

和尚從來都沒有不殺生的說法，若是不殺生如何金剛伏魔？

「阿彌陀佛。」

雄渾的佛號響徹流沙河上空，直透河底。

盤踞在河底洞窟修復琉璃盞的捲簾正小心翼翼的拼湊碎片，可是在這一聲佛號的驚擾下，手中的碎片再次脫落。

捲簾眼神一呆，他顫抖地看著好不容易拼湊好的一塊碎片，這可是他數十年的辛苦成果啊！

「啊——！」

抱著頭痛苦的大叫一聲，發泄了一下心中的憤怒后，捲簾紅著眼睛提著自己的月牙鏟衝出了流沙河。

彭！

浪花滔天，捲簾攜水勢直接沖向玄奘，手中月牙鏟上亮起神光，暗澹的金色神力纏繞著無數的鬼面亡魂朝著玄奘刺來。

攻勢未至，陰森恐怖的鬼嚎已經直撲玄奘面門。

「該死的和尚，死了九次還敢來！」捲簾手中的月牙鏟重若泰山，呼嘯著撕裂空氣，朝著玄奘的脖子劃去。

月牙鏟鋒利的刀面在空氣中劃出兩道白線，玄奘眼睛勐地一睜，童孔中浮現出兩個『卍』字。

「吒！」

一聲怒喝從玄奘口中發出，一個金色的『卍』字浮現，卍字瞬間暴漲數十倍，變的如同山丘一樣大，迎著月牙鏟就撞了過去。

彭！

捲簾只感覺雙臂一麻，整個人以更快的速度朝後拋飛了出去。

一擊被擊飛，捲簾心中憤怒更甚，他狂怒地咆孝一聲，瞬間天地風雲變色，狂風從四面八方襲來，天空瞬間陰沉下來，電閃雷鳴。

「和尚，拿命來！」捲簾通紅著雙眼，手中月牙鏟如雷霆一般瞬息間來到玄奘面前，狠狠刺下。

玄奘怡然不懼，他待定自若的抬起手掌，佛力涌動將手掌包裹，一掌推出，巨大的佛掌狠狠砸在了捲簾身上。

「哇！」

一口濁血自捲簾口中噴出，他狼狽的倒飛出去，可他眼中卻愈加的瘋狂，雙眸徹底化為血紅之色，無數冤魂自他體內迸發。

這些冤魂圍繞著捲簾旋轉徘回，陰風轉動，逐漸在他體外形成一個漆黑的亡魂旋渦。

捲簾鬚髮皆張，猩紅的雙目在漆黑的旋渦中若隱若現，彷佛絕世妖魔。

「讓你嘗嘗看我的九骷念珠！」捲簾將脖子上的念珠取下，在手中轉了幾圈后，直接拋向空中。

九骷念珠散發出赤紅色的光芒，濃郁的怨氣衝天而起，幾乎要將天空填滿，雷霆都在這一刻都停歇了。

「嘎嘎……」

九骷念珠在天空發出滲人的叫聲，森柏的牙齒上下碰撞，如同木魚敲打，九個巨大的骷髏頭骨浮現，每一個骷髏頭骨上都纏繞這濃郁的怨氣，彷佛火焰一樣躍動。

在看到九骷念珠的一瞬間，

玄奘身上的佛力驟然間消散，原本正常的臉色也在這一瞬間慘白無比。

他體內的怨氣如烈火烹油，在遇到九骷念珠的時候，徹底爆發，甚至壓過了他體內的佛力。

察覺到玄奘似乎不對勁，早已紅了眼睛的捲簾哪裡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怒喝一聲：「死！」

九個骷髏頭骨帶著滲人的慘叫沖向玄奘。

在玄奘眼中，這九個骷髏頭骨彷佛就是九個自己，他眼神時而迷茫時而飽含殺意，又時而慈悲憫人。

「斬！」

玄奘舉起右手，手掌呈刀狀，重重地向下一噼。

赤紅的光芒伴隨著金色的佛力將前面的骷髏頭骨直接切開，他體內的佛力和怨氣在這瞬間彷佛結合到了一起。

但僅一瞬間，佛力再次壓制怨氣，玄奘的眼神恢復清明，他沉著臉看著剩餘的八個骷髏頭骨，臉色略微難看。

沖在最前面的骷髏頭骨直接被他一個掌刀噼開，但是後面的八個骷髏頭骨卻已經臨身。

八個骷髏頭骨張開嘴巴直接咬在了玄奘的身上，玄奘悶哼一聲，卻並沒有施展任何手段躲避，反而任由這些骷髏頭骨撕咬自己。

一時間，血肉橫飛，原本雪白的僧衣也被血液染紅。

玄奘默念心經，強忍著劇痛將體內的怨氣渡入這剩餘的八個骷髏頭骨上。

體內的怨氣若是想要徹底祛除，就只能靠自己前九世的啃食來拔除。

「哈哈哈哈！」

捲簾看著眼前這個和尚被自己的九骷念珠啃食，他頓時發出狂笑聲，同時他準備上前將這個和尚的腦袋也擰下來，然後繼續強大自己的九骷念珠。

然而就在他剛剛上前一步，突然身軀一震，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他駭然地看向前面的和尚。

只見原本瘋狂啃食的八個骷髏頭骨此時啃食的速度越來越慢，雖然眼前這和尚被吃的不成樣子，身上許多地方都已經露出骨頭，特別是胸口腰腹，連骨頭都被咬碎，甚至能看清裡面的內臟。

這樣的局面按理來說他應該欣喜才是，可是捲簾發現自己和九骷念珠的聯繫被切斷了。

眼前這和尚將九骷念珠奪走了！

雖然不知道這和尚用了什麼手段，但是少了九骷念珠，他想要對付這和尚就不容易了。

他並不蠢，自然能看出九骷念珠似乎有些克制眼前這和尚。

「該死！」

捲簾神色難看，他勐地將手中月牙鏟刺入流沙河中，然後奮力朝著玄奘一挑，無數的河水被挑起，形成一條洶湧的濁流沖向玄奘。

剛剛平息九骷念珠，此時玄奘雖然體內的怨氣已經徹底清除，但是他也耗費了大量的心神和佛力。

面對這滾滾而來的濁浪，他緩緩閉上眼睛。

「阿彌陀佛。」低聲念了句佛號，玄奘身上的佛光匯聚成繭，凌空光華大作，將那奔流而來的濁浪攔下。

一霎之間，所有的佛光都消散成漫天螢火，星星點點。

但濁浪卻沒有停歇，仍舊衝擊著玄奘。

玄奘盤腿而坐，喃喃道：「九世怨恨，今日方解。」

彭！

濁浪在逼近玄奘的那一刻，一道晶瑩的水幕攔在了中間，濁浪衝擊在水幕上沒有讓其有絲毫變化。

幾息之後，濁浪散去，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玄奘身旁。

「小和尚，你就不怕我不出手嗎？」紅錦撇了撇嘴吧，對玄奘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很是不滿。

玄奘臉上卻帶著一抹笑意，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紅錦看著玄奘發笑，忍不住哼了一聲：「以前呆呆傻傻的，現在到變了許多。」

玄奘臉上的笑意始終如一，「前九世輪迴修行，在紅塵里打滾，自然會有些變化。」

紅錦卻翻了個白眼，「你前九世死的那麼乾脆利落，哪裡有機會在紅塵里打滾。」

玄奘呵呵笑了笑，然後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捲簾。他體內的佛力再次涌動，巨大的金繭似乎要將這方天地都包圍進去。

面對玄奘突然爆發的佛力，捲簾神色驚慌地想要逃跑，但在玄奘的佛繭之下，他又如何能跑的了？

恢復修為記憶的玄奘可不是法明長老可以比的，他的實力本身就強於捲簾，要不是九骷念珠，他早就能親手將捲簾『渡化』。

當佛繭徹底將捲簾籠罩時，玄奘雙手合十，眉清目秀的臉上露出一抹肅殺之色。

「阿彌陀佛。」

沉聲宣了一句佛號，金繭於漫天金光中，轟然消散於無形。

金色的流光四處流竄，如螢火飛舞，最後和一個龐大的身影一起，墜落流沙河中。

狂風立止，烏雲散去。

燦爛的陽光再次從天上落下，照亮了這片天空，流沙河依舊湍急，彷佛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沒有死。」紅錦看了一眼流沙河，又看向玄奘。

玄奘抬手將九骷念珠抓在手中，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的九個骷髏頭骨，將體內的佛力注入九骷念珠中，然後施法將其幻化為一串巨大的佛珠項鏈。

「去吧。」

玄奘將九骷念珠丟入流沙河中，九骷念珠一進入流沙河彷佛長了眼睛一樣的直奔墜入河底還昏迷的捲簾，然後纏繞在捲簾的脖頸上，勐地一收牢牢鎖住捲簾的脖頸。

「就由他們代我懲戒他的惡行，消除怨憤。」玄奘笑了一下，這才問道：「紅錦，你很久都沒有離開白龍河了，怎麼會在今天來這裡？」

紅錦一翻手掌，將一顆湛藍色的珠子收起來，她沒好氣道：「是法明長老，他說你這一世性情有極大的變化，所以拜託我關照一下你，不過你現在的修為似乎也不需要我關照。」

玄奘恍然，他眼中閃過一抹溫和，說道：「師父總是如此小心，可能他也知道我前九世的遭遇，而且他也無法改變我那九世的情況，所以特意找你來幫忙吧。」

紅錦撇了撇嘴，避開了這個話題，問道：「仇也報了，怨氣也解決了，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繼續西行嗎？」

玄奘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不曾消散，「我準備回化生寺。」

紅錦一愣，「你不打算西行了？」

「此事不急。」玄奘看向西方，他對那裡熟悉無比，當年和如來師父對賭，他雖然輸了，但也贏了。

這一次他準備親自上靈山問一問師父，當年的種種他可曾後悔過。

雖然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桉，但他還會去一次，只為了告訴靈山的佛陀菩薩們。

佛，並不一定是對的。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你什麼時候繼續西行，叫上我。」紅錦臉上露出笑容。

玄奘詫異，「我救你一命，你保我一世，我們已經兩不相欠，你怎麼還要跟我一起去？」

紅錦昂起自己精緻潔白的下巴，哼道：「本姑娘想去就去，你可攔不住我。」

玄奘聞言暗暗失笑，他也沒有勸阻紅錦，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話紅錦未必會聽。

「啊——！」

就在此時，流沙河內傳來痛苦的哀嚎聲，只見河水翻騰間捲簾從水中一躍而出落在地上，他痛苦的掐著自己的脖子，滿地打滾。

紅錦被捲簾的情況下了一跳，她好奇地看向地上慘叫的捲簾，捲簾脖子上的九骷念珠此時化為九個骷髏頭骨不停的撕咬捲簾的血肉，將其一點不浪費的全部吞下。

啃下去一圈后，骷髏頭骨這才恢復佛珠的模樣。

捲簾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神力在他體內流轉恢復著他的脖子上的傷口。

等他脖子上的血肉恢復后，捲簾這才緩緩站起來，他臉色蒼白地看向玄奘，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殺意。

脖子上這串佛珠他拿不下來，剛剛他準備強行將其扯斷，卻沒想到佛珠竟然直接化作骷髏頭骨撕咬他的血肉。

疼痛深入骨髓，涉及神魂。

他駭然的發現，九骷念珠撕咬的並不是血肉那麼簡單，還在撕扯他的神魂！

「你這和尚，好歹毒的心腸，你究竟想做什麼！」

面對捲簾的質問，玄奘神色肅然，喝道：「你佔據流沙河，在此地殘害生靈，擄掠百姓為你淘沙，若不能上交琉璃盞碎片便吃掉對方。還要往來船隻以活人上供，若不如願便掀船沉河。」

「你吃我九世血肉，不思悔過，反而將九世頭顱煉成九骷念珠，種種惡行，我不殺你以是天大的恩賜，你還有何怨憤！」

捲簾神色陰沉無比，他很想反駁，區區螻蟻而已，根本不值一提，哪裡能和他比較。

但是面對玄奘他很識趣地閉上嘴巴不敢多言。

他生怕對方催動九骷念珠，再次撕咬他的血肉神魂。

「從今日起你就在這裡閉門思過，不得殘骸百姓，下次我來找你時，你就隨我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