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溺水的魚

李壺壺有些臉紅的退出了愛岐的懷抱，看著女兒那雙調侃的眼神，氣氛好像回到了從前。

門被大力推開，李姐快步衝到外婆跟前，一張蠟黃的臉上布滿了淚水還有渾濁的汗液「他奶，你是看著建國長大的，你不能這麼狠心啊！」外婆連忙扶穩快要跪下的李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再說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讓警察抓人。」這個時候裝傻也沒意義，外婆是知道李建國被抓的。

李姐心裡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她不知道該找誰為這個事情負責，渾身的力氣一下抽離了身體，軟到在地，外婆再扶不住她，愛嬌看著趴伏在地上哭的傷心絕望的女人，她身體就好像一下子被什麼擊中，明明沒有什麼變化，卻就是讓人感到了滄桑和衰老，眼前的是一個老人了。

最後李根和李姐是怎樣走的愛嬌不記得了，只是碗里的抄手已經吸幹了湯汁粘成了一坨，再無法下口。

時間就是白馬過隙，愛嬌康復出院，不過短短半月田裡到處都是收割后參差不齊的小青苗，那是水稻又煥發的新生，卻再不會結出果實。

外婆宰了一隻雞和山參一起慢慢的煨著，天慢慢的黑了下來，一股混著葯香的雞湯味兒變成白煙飄散在整個廚房，愛嬌坐在爐子跟前不時往裡扔著玉米芯，媽媽在理青菜，外婆麻利的在拍蒜切各種調料，整個廚房昏暗又飄渺，只有爐子里的火明亮耀眼。

「聽你王大爺說，李根兩口子上個禮拜就把房子賣了，地里的菜全都分給了村裡的人，說是再不回來了」外婆的刀絲毫沒有減速，可是聲音里還是多了惆悵。

咔嚓一聲，整個廚房昏黃了起來，是愛岐拉開了廚房的電燈。

「媽，背簍編好了，廚房裡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哎呀，這麼快，不用不用，炒兩個菜馬上就吃飯啦，你先去洗個手休息一下」外婆連忙招呼著

外婆平時還是習慣燒柴火做飯，說是這樣做出來的飯有煙火氣，香！但是今晚看著已經黑透了的天色，打燃了煤氣爐，快速的炒了個青椒肉絲，泡椒雞雜，炒青菜，很快幾盤菜和早就拌好的黃瓜就上了桌。

愛岐也幫忙布著碗筷，愛岐身量高大，今天穿著隨意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髮根根分明乾淨蓬鬆，臉俊得電視上的明星也比不上，這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外婆還是會被這張臉驚艷

「我們壺壺不知道上輩子是做了啥子好事，才能嫁這麼帥個帥哥」

李壺壺端著雞湯放在桌子上就不幹了「媽，你心全偏你女婿哪兒去了，我這麼漂亮，是他做了十世好人才有福氣娶到我好吧！」

「哈哈哈，你這臉皮像你爸。」

「媽媽」李壺壺不服的大聲喊

「好好好，你最有福氣，吃飯吧」外婆趕忙安慰。

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完飯，愛嬌幫著媽媽洗碗，忽然李壺壺停頓了一下對著在放碗碟的愛嬌說「你外婆真壞，說我最有福氣，不還是我高攀了你爸嗎，老婆子壞得很，凈偏心她女婿。」

愛嬌一臉你才反應過來的表情，壺壺看著那和愛岐越長越像的小臉，浮著和愛岐一樣的表情，忽然一股甜蜜如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落的果子砸中了心田。

外婆背了背背簍，愛岐不僅把壞了的背帶編好，還把背簍松垮外圈也換了竹條加固了。

「剛好，結實得很，你是真聰明，就教過你一次就編得這麼好」外婆誇讚，眼神里全是滿意。

「媽，家裡的家電房屋我都檢查了一遍，如果有什麼事情就給我們打電話。」愛岐看著眼前這個只到他胸口的老人。

「好好」

快到九月的天氣依然炎熱，一家人拿起小板凳到地壩的大田坎前乘涼，田坎處已經稀稀拉拉坐了幾家人，見到外婆都熱情的打招呼，閑聊家常，一群小孩是坐不住的，扎堆兒在田裡翻著稻草垛找藏身在下面的青蛙，有時也會翻出來黃鱔，運氣差一點的也有可能翻出小蛇，可是小孩什麼也不怕，見到什麼捉什麼。

螢火蟲已經很少了，零零星星的三兩隻，忽遠忽近的亮閃閃，人們感覺不到天氣的變化，只有昆蟲敏感的已經做出了下一步計劃。

王大爺家的小狗渾身土黃，趴在腳邊似也在聽主人的對話，它已經很老了。愛嬌蹲在它身邊摸著它的腦袋，它乖巧的沒有躲閃。

月亮越爬越高，今晚難得的是星月同輝，漫天繁星閃爍也沒有遮擋昏黃的月亮，人聲漸息，王大爺也和外婆話別起身拿上凳子回家，走了幾步停下看還趴在原地的小狗「嘿，越老越懶了，走，回家了」

平時最是聽話的小狗卻沒了反應，王大爺快步走到小狗身邊蹲下，小狗的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

還沒走的幾個人都圍在了王大爺的身邊，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大家都誇讚起黃狗「這個狗有靈性啊，知道自己要死了，都不死在家裡，到外面來死，真是個好狗。」

王大爺摸了摸那乖巧的小狗，沒發一言。

第二天王大爺的菜園地里多了一個小土包，愛嬌知道那是那隻小黃狗。

外婆把愛嬌他們送到村口，道謝了李大爺一家后開著車子回家，愛嬌和爸爸一個車，媽媽自己開了一個車。

「爸爸，李建國犯了什麼事兒？」愛嬌坐在副駕駛問

「具體的爸爸也不知道，等回去了爸爸問問你關叔叔。」

一路上愛嬌看著路上不停變換的風景，良久的沉默。

「爸爸，我有些後悔了。」

許久沒下雨的天空烏雲密布，卻只是稀稀拉拉的降著小雨，讓空氣變得十悶熱粘稠，愛嬌就像溺水的魚，急需浮出水面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