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死不休
人並非是一定要與他人爭鬥的,卻因為種種因素不得不痛下殺手。
有的是因為各自的立場不同,有的則是利益分配不均,也有的只是單純的看其不爽。
而喬邦一行人奮力飛行的起因是尋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放手施為,將有可能暴露自己一行人身份與行蹤的不安分因素全部抹除。
而這一切,並不是因為喬邦,而是因為他們是伽羅人。
近年來樓蘭王朝內部幾近崩壞,各民族之間融合卻沒能改變根深蒂固的思想,又因金雲、拜陽兩宗毫無節制的斂取而引發了諸多矛盾,樓蘭皇室已無力挽救頹靡的國勢,只能挑起戰爭與伽羅帝國多地域發起小規模衝突,利用兩國之間的仇怨來緩解王朝內部的問題爆發,也促使了伽羅、樓蘭兩國上至官僚、世家、門閥下至百姓都相互仇視,近百年的光陰使得兩國邊境頻頻爆發戰鬥,各自背負了血債和仇恨的兩國人已無法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上冷靜看待彼此,皇室的威嚴漸漸被削弱,除了城鎮以外的區域都是極其危險的,殺人越貨者層出不窮。
所以普通人削尖了腦袋也要擠進城鎮,不敢涉足荒郊、叢林,與伽羅帝國的風俗截然不同。
魯緒磊感受著身後若有若無的精神力觸角朝著自己等人的方向探知著,深知這是樓蘭人仍鍥而不捨的追逐著,腦筋急速飛轉著,盤算著各種設下伏擊的計劃。諸多念頭在腦海里掠過,思前想去還是決定虛與委蛇,與這群樓蘭人掰扯掰扯,談不攏再將他們……
這般想著,耳畔傳來潺潺流水聲,魯緒磊收回思緒,向前看去,叢林環繞間有一山谷躍然於面前,丘陵起伏延綿,其上雲霧繚繞,縹緲無定,漫山遍野的繁花青草,即便是深夜魯緒磊也能大致想象出白天此地的情景。
心中已有決定,魯緒磊當即靈識傳音,眾人隨魯緒磊降落在前方十餘里的位置,直至腳踏實地才發覺竟是一汪湖泊,眾人也就明白了魯緒磊的用意了。
看來,這裡就是戰場了啊……
不多時,漆黑的叢林中急速飛來幾道身影,許是發現了目標從而驟然減速,背後靈力化翼收束於肩胛骨內,全身靈力也在第一時間收歇,無疑,這是這一伙人表達善意的方式,亦或是出於節省靈力消耗的想法,八人緩緩上前,走到足有三十步開外的距離,率先開口打破了平靜。
「諸位星夜兼程,所為何事啊?」為首老者朗聲開口。
「爾等又是何人,為何跟蹤我們,阻撓我等辦事?」魯緒磊的聲音格外的冷,上前兩步與其他人錯開身形,短暫的等待令魯緒磊恢復到最佳狀態,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鄙夷嘴臉。
「伊茲省康家,老夫康定威,閣下又是何人,所辦何事?」老者狐疑,但出於謹慎還是自報姓名,刻意喚出所屬世家,冷眼觀察魯緒磊的反應。
喬邦下意識喚出科爾特系統,證實了老人所言非虛,靈皇境修為,確實名為康定威,也只有他的模樣像東傲伽高索人,其餘人的膚色、骨骼都各不相同,分別喚作彼艾格爾拉姆、烏魯伯爾、帕拉多克斯、加澤特、克利伯爾、施萊迪爾科以及威爾曼斯特,修為也都是靈皇境,但唯有那老者的修為最高,無限接近靈聖境,可惜他的天賦只有八星靈結,這輩子也難以突破了。
「你們還不配知曉我的姓名,我只能提醒各位,老夫姓司空,而這位公子姓李。」魯緒磊皺緊眉頭,神情大為不悅,故弄玄虛解釋著,態度卻是完全不客氣,那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樣子讓喬邦感覺判若兩人,看著指著自己的魯緒磊,喬邦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原來是金雲宗的前輩,恕我等愚昧,未能慧眼識人,不知可有我等效勞的地方?」康定威聞言后立馬變得尊敬異常,但是姿態卻沒太大變化,心中腹誹著,顯然並未信任魯緒磊的一面之詞。
「不用,我等奉命行事,具體事由不允旁人知曉,此事知情者唯有一死,奉勸各位莫要跟在身後了!」魯緒磊吃過的鹽比喬邦吃過的飯還要多,自然是看出對方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大拇指與食指搓揉間釋放出冷冽的寒氣,試圖以這種微末伎倆打消對面八人的疑慮。
「閣下不是樓蘭人吧?」康定威卻是發出陰森森的一陣冷笑,鼻腔中哼出氣聲,全身已鼓盪起靈力,身後七人隨即也蓄勢待發,就等康定威率先動手。
「看來康家是翅膀硬了,想要試試我司空家有多少手段了?」魯緒磊卻是絲毫沒有慌張,手掌聚攏出冰霜,掌心不斷坍縮著冰元素靈力,嘴角卻是揚起,冷冷掃視著面前的八人。
「你根本就不是司空家的人吧,不然怎麼連司空家率屬於拜陽宗這麼淺顯的常識都不知道?」康定威向後退了半步,視線落在魯緒磊的手掌之上,臉泛狐疑之色。
「可惜……年紀大了,竟不會裝半點糊塗……你若裝聾作啞,現在便不用死了……」魯緒磊面露可惜,輕輕搖頭,卻是再也不瞧對面八人,雙臂微微抬起,手掌間的冰元素快速聚攏,身側不遠處的湖泊劇烈波動著,湖面泛起頻率極快的漣漪,月光在波瀾中碎成了渣,不成圓形。
「動手,記得留活口。」康定威面無表情,緩緩道出一句,全身靈力震蕩,體表凝聚出無比厚實的垢土,原來早在兩人交談前康定威便通過雙足上的穴位汲取土壤中的靈氣,顯然剛剛是自覺準備充足,才挑破了魯緒磊的謊言。
「斬草除根。」魯緒磊沉聲道,聲音冷冽令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打起了激靈,話音未落時整個人都被冰霜籠罩,體表已然攀附冰晶,就像是雪制大氅披在身上,氣勢上完全碾壓了在場的所有人。
康定威見狀心生警惕,於身體各處關節外都裹滿了土元素靈力,雙臂交錯抵在胸前,身體瞬間緊繃,他突然發覺腳下的土壤十分軟糯,抬腳之時卻發現原本乾燥的土地竟成了泥地,錯愕間瞥了一眼魯緒磊身後一直蹲伏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其背上背負著一柄沉重的長槍,手掌卻是貼合在草地上。
「該死,對面這夥人什麼來路?竟有能在十幾個呼吸便能改變地貌的靈武者,這是什麼戰鬥素養?」康定威心中嘀咕,手臂卻是越發的緊實了,雙足向下釋放土元素靈力,將泥濘的地面再次填滿靈力,使立足之地得以平整。
「你還有時間發獃,當真是小瞧了我……」一聲悶響,康定威只覺手臂吃痛,定睛看去發覺魯緒磊已欺近,漫天雪花隨魯緒磊的身形聚散著,只見魯緒磊的雙掌已凝聚出兩柄鋒利的冰刃,硬生生地刺破了康定威於雙臂交錯形成的土質盾甲,言語間的功夫雙掌微微提起,緊緊只是片刻功夫,康定威雙臂之上的土盾便轟然破碎,康定威也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接連後退的同時心中驚恐不已,已然明白這不知姓名的對手修為絕不會比自己低,恐怕他……
是靈聖境嗎?
康定威心中苦澀,沒料到竟是遇到了個棘手的硬茬子,對手是何身份已不重要,他現在只關心其餘人可都是如眼前這人一樣的修為,若是如此,那自己八人就不用考慮纏鬥了,選擇時機逃出生天才是要緊事。
見康定威心生懼意,魯緒磊知時機稍縱即逝,絕不能留給對手靈識傳音的機會,逃出去一人都會暴露自己一行人的行蹤,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眼前這靈皇境巔峰的強者解決掉,否則後患無窮。
當即魯緒磊猛地吸攝了一口天地靈氣,獸吸法催動的更加厲害了些,乾澀的臉頰隨吸氣而鼓了起來,隨即向外釋放出大量霜雪,頃刻間籠罩這一片區域,漫天雪花飛舞,比起叢林里的迷霧還要密集一些。
看著魯緒磊竭力吐息的模樣,康定威已無法淡定,不斷向後倒退的同時雙掌迸射出道道雷霆,不再執著於土屬性靈力,在第一時間就轉換成了雷屬性靈力,全身聚攏雷霆劈啪作響,將周遭的冰霜全部驅散,不讓霜雪吸入肺腑。
見康定威不斷後退,魯緒磊拔腿就追了上去,口中噴吐著霜雪不曾停歇,全身衣物之上都結滿了冰晶,周圍的樹木已不堪霜雪的侵蝕在片刻功夫便冰封了起來,以樹榦為主體向樹冠及樹根蔓延,以極短的時間使叢林中的區域都覆蓋上一層白色的雪水,而遠處的湖泊卻已被冰霜覆蓋,湖面上已凍結成冰面,還將幾頭想要浮起呼吸的魚類靈獸給牢牢凍住,根本就沒辦法動彈。
康定威心中又驚又懼,數個呼吸便能將環境改造成對自己有利的強者絕不會多,難不成此人真的是司空家的?傳聞中司空家族全都擅長冰系靈法,是樓蘭皇室最忠誠的擁躉者,此人就算不是司空家的,其對冰元素的感悟也絕不會低。
心念至此,康定威自覺勢頭不對,急忙後撤幾次輾轉跳到了滿是冰霜的樹木之上,藉助樹枝來隱藏身形,精神力觸角已全部向外釋放,防範著可能出現的攻擊。
樹枝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魯緒磊卻停在原地不曾做出一點動作,甚至閉上了雙目,周圍的拚鬥他全然不顧,全身心傾注於漫天的風雪,感知到康定威的去向後身形消散於天地間,全身都化作了雪霧,竟是在頃刻間消失無蹤。
「轟隆隆……」
康定威抬臂釋放出道道雷霆,將面前不算粗壯的樹榦炸裂開來,正準備急速跳躍離開原地的時候,忽然心生警覺,腳後跟著地隨後前腳掌點地向後退開數步,面前忽的出現無數霜雪拼湊於面前,眨眼的功夫魯緒磊再次顯現身形,嘴角泛起獰笑,令康定威不寒而慄,全身雷霆交錯的更加厲害了,隨汗毛一同根根直立,全身雷霆猶如刺蝟的刺一般,卻又有點像生氣了的河豚。
「我已經很久沒被人如此輕視了,康家人確實有點意思……」魯緒磊來了興緻,晃了晃腦袋活動了一下脖頸,雙手在雪花拼湊的過程中顯形,按壓指節發出的咔嚓聲並不響亮,但在康定威聽來卻是格外響亮。
「你真是司空族人?」康定威愕然的張大了嘴,面部肌肉抽了又抽,此等手段已是司空家的不傳之秘,此等靈法被稱作霜之息,通過長年累月的雪境修鍊,使得體魄可以與天地共融,化作冰霜雪霧,凡是冰雪附著的區域都好似咫尺天涯,隨意騰換位置,如入無人之境。
「死後你便什麼都清楚了,不必著急!」魯緒磊默然回應,冰霜瀰漫於天地,魯緒磊自霜雪中顯出身形,周遭的雪花瞬間瓦解,在寒風肆意吹拂下飄散開來,如夢似幻,很不真實。
康定威雙腿調動靈力鼓盪起道道雷霆,全身便被雷電裹滿,剛想振臂蹬地離開這滿是雪霧的環境,尋一處有利地形再徐徐進攻,不成想魯緒磊已殺招頻出,身後忽的吹來一股風雪,將自己反向退向前數米距離,眼看距離魯緒磊越來越近,心中自知不能再抱有僥倖心理,靈力調取的更加劇烈了些,想繞行卻必須要橫向跑很遠的距離,如此一來,就只能釋放空間位移靈法了,雖然這樣會消耗大量靈力,但能拉開一定距離……
必須要脫離這個人的雪霧範圍!
千鈞一髮間,康定威展現出強烈的求生慾望,不再執著於雷元素和土元素,全身迸發出強烈的空間波動,在魯緒磊已然結冰的手掌碰觸到自己之前割裂空間,於原地消失,留下被割裂的空間划痕,不斷吸攝著魯緒磊前探的手臂。
當即魯緒磊猛地收手,冰碴子被空間裂縫捲入其中,好在反應及時,身體並沒有被空間裂縫割裂,獨留漂浮在半空中,喃喃自語。
「倒是很機警……」感受著手指尖灼熱的觸感,剛剛若康定威硬接下此招,自己雖然會被那雷霆所傷,但他可以直接捅穿康定威的心臟,快速了結性命,從而支援他人。
只是略微愰神,魯緒磊便調轉身形,朝原先的位置沖了過去,他能感應到康定威所釋放的空間波動,其方向正是胡家夢與喬邦所在的位置。
另一邊,李瑞濤與烏魯伯爾交鋒,經於逸飛同意將其交給舒雨涵保護后,李瑞濤終於可以放手施為,一路上因為庇護同袍而遲遲無法出手顯威的他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骨子裡他就是喜歡破壞的,奈何一路上都要牢記崔去疾的囑託,只能看著胡家夢、雷濤、任子瑜三人逞能,心裡是直痒痒的。
作為碧霞山莊的守門人,李瑞濤的實力不僅僅可以用強大來形容,他的戰鬥素養在四兄弟中是最高的,即便是沒有加入丹宗,也會被其他宗門吸納,只因其天生就對水火元素的感應很敏銳,這兩種不能相融的元素靈力竟是被李瑞濤玩出了太多花樣,長年與海靈獸廝殺的他還研究出了一套噁心的自創靈法,屢試不爽。
「火系靈法……那你可真不幸,老夫擅長水系靈法,你沒機會。」烏魯伯爾發出一聲冷笑,言語竟聽出了憐憫的意味兒,眼光毒辣的烏魯伯爾能看出李瑞濤身上暗藏的戰意,此刻必須要壓下他的攻擊慾望,決不能讓他繼續蓄力。
「你可以試試,我的火焰!」李瑞濤卻是不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語調都輕鬆了許多,滿天的雪花沒能澆滅他心中熊熊燃燒的烈焰,自雙肩蔓延到五指,紫色烈焰附著於雙臂,周圍的天地靈氣都變得無比滾燙,手臂上的烈焰交匯間傳來一陣陣滋滋的聲響,在滿是風雪的叢林里,雙臂緩緩釋放著熱氣,逐漸瀰漫開來。
烏魯伯爾卻是雙眼微眯,為合歡教做事這麼多年,他已經不知多少回遇到硬茬子了,如今面前這年輕的面龐上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熾熱自雙瞳內傳來,竟是比雙臂上灼燒著的烈焰還要狂熱,穿過了漫天飄舞的雪花,徑直注視著自己的胸口。
「這是什麼人,氣息在一瞬間就變化了……」烏魯伯爾心中思量,手上動作卻是沒停,指間靈結閃爍著墨綠色的光芒,身後一道如同烏龜的輪廓陡然顯現又隱沒,全身覆蓋上水元素靈力,如同穿著一身水做的長袍,看起來極為厚重。
夜色昏暗,雪水被熱氣烘烤化作雨水向下滴落,無疑這又給烏魯伯爾增添了助力,明面上來看,李瑞濤是處於劣勢的,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細雨綿綿,雨水淋到了李瑞濤的全身,雙臂之上的烈焰卻燃燒的更為劇烈,李瑞濤舔了舔唇邊的雨水,卻是沒有一絲甜味,看著蓄勢待發的烏魯伯爾,他嘴角泛笑,默默攥緊了拳頭,四根手指扣進手心裡的時候,全身都好似被點燃了一般,紫色火焰籠罩全身,頃刻間化作一個火人,都已經看不清輪廓,紫焰濃到無法辨識身軀,雨水落下時便在第一時間引燃,化作水蒸氣飄散。
「你是……丹宗的?」烏魯伯爾已經無法從容淡定,自那紫焰籠罩后變成黑炎的那一刻烏魯伯爾就已做出了判斷,心中再無自信可言,哭爹罵娘的心思都有了,暗罵康定威為何要招惹這麼一撥人,單憑眼前這個丹宗子弟便是棘手無比,若僥倖消滅了丹宗子弟還得抹除這裡的一切痕迹,不然以極為護短的丹宗長老的秉性,整個康家都不會倖免,合歡教也定然不會保自己這些人,定是將他們擒獲交給丹宗發落,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李瑞濤卻是充耳不聞,奮力大肆前沖著,見烏魯伯爾不退反進,腳下動作猛地一停,側身退開半步,躲過烏魯伯爾的雙拳轟過來的趨勢,卻是沒做任何攻擊的動作,只是令後背上的黑炎向外迸射,當然這麼說來並不准確,若是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李瑞濤似乎只是抖動了一下身體,你還不清楚他是故意為之還是肌肉鬆軟下來的伴生動作。
「啊啊啊啊!」刺耳的痛呼聲響徹叢林,這是亂戰中首次傳來的巨大響聲,聲音的主人正是烏魯伯爾,令近在咫尺的李瑞濤心臟狂跳著,這樣的慘嚎聲卻是激發了李瑞濤心中的殺意,躬身躲過滿是水液的雙拳,隨後側身向上轟出,雙臂之上的黑炎隨趨勢朝烏魯伯爾掠去,直擊胸膛。
「咳咳……咳……」許是動作太過連貫,揮出拳頭后李瑞濤只覺身形難以控制,艱難穩住身形后發出一陣輕咳,雙足蹬地與烏魯伯爾拉開一定距離,冷眼觀察著對方的動靜。
「嗚啊……啊啊啊!」凄厲慘嚎著的烏魯伯爾全身水液不斷涌動著,水液表面有著紫中透黑的火焰試圖不斷向內滲透著,偶有黑炎侵蝕進水元素靈力外衣,令烏魯伯爾痛苦嘶吟,掙扎間身形不穩,踉蹌前沖的勢頭一偏,身體靠向一旁粗壯的樹榦,黑炎順著水液朝樹榦掠去,樹榦也被黑炎波及,熊熊燃燒著,發出了劈啪作響的炙烤聲。
見狀,李瑞濤向烏魯伯爾衝去,自修鍊以來便千錘百鍊的反應從不是虛的,急促的喘息聲不斷傳來,卻沒有妨礙李瑞濤的速度,如同離弦的箭矢急速射向烏魯伯爾,黑炎灑落在草地上引燃,留下一片狼藉的燎原地,烈焰燃燒的勢頭卻並不猛烈,似乎都是可控的範圍。
烏魯伯爾眼疾手快,竭盡全力蓄勢前沖,迎向李瑞濤的左手猛地向前一甩,全身水液在一瞬間鎧化,這便是靈力外衣的進階形態,不斷壓縮擠壓的水液凝如實質,厚重的猶如駝負著一座巨大的岩石,速度雖然會減慢但靠重量而增加的攻擊強度卻是實打實的,左手併攏成拳揮打出去,水液在不斷堆疊擠壓的過程中越發黝黑,與李瑞濤的右拳硬生生接觸上,早有接受劇烈疼痛準備的烏魯伯爾卻沒能忍受得住自拳頭傳來的灼熱痛感,身體表面剛剛拼湊完整的水元素靈鎧隨著水與火接觸的一剎那碎裂開來,烏魯伯爾吃痛順勢拔出拳頭後退,手指上已被完全灼燒,只能忍痛聚攏靈力割去左手手指上的肌膚,才能阻止這黑炎繼續灼燒下去。
「離焰?」烏魯伯爾此刻已完全相信眼前這人就是丹宗子弟,此等離焰可幻化成任何形態,寄宿於靈武者的靈結內便會靈化成某一種特定的靈獸輪廓,也是丹宗長老劃分子弟歸屬四大派別的重要依據。
離焰會一直燃燒不會消散,其根本原因是因為離焰已經不是單純的火焰了,而是宿主的精神力、靈力、肉體力量以及火焰的集成體,是以離焰可以離開身軀隨意燃燒,亦可被宿主收回,是丹宗子弟都必須要掌握的一種能力。
而丹宗人一旦死亡,離焰便會失去載體,慢慢消散於天地間,是一種很奇特的能量。
「都說了奉命辦事,非要阻攔,你們不死怎能心安呢?」李瑞濤靈機一動,順著魯緒磊的話開始胡謅,說的煞有介事,把烏魯伯爾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等願負傷離去,絕不抖露半點風聲,願以自身靈府、識海起誓,還望諸位能放我等一條生路!」烏魯伯爾將信將疑,他已判斷出自己絕非眼前這丹宗子弟的對手,再讓那離焰炙烤一陣,自己可真就被烤焦了,這離焰不懼水液,唯有土系靈法能抗衡、拖延,可偏偏自己並不會土系靈法,早年還十分嫌棄土屬性靈獸笨重、遲鈍,如今悔之莫及。
「晚了!只有死人不會說話!」李瑞濤仰天大笑,隨即全身再次聚攏黑炎,朝烏魯伯爾攻去。
烏魯伯爾心中暗罵,明面上卻惶恐躲閃,不讓李瑞濤欺近,只能咬牙堅持著,眼前這位全身裹滿離焰的青年人,無論是姿勢、位置、發力點都佔據上風,自己連一點希望都找尋不到,只能被動地抵抗著,倒退時努力觀察著周圍的情況,試圖尋找同伴分擔壓力。
可惜,當他有這心思的時候,卻是目睹了令他心死的一幕。
視線所及,只見彼艾格爾拉姆正被那名提著長槍的男人壓著打,只見那男人面無表情,右手緊握槍柄,左手不斷調整著槍身的方向,脖頸上已遍布黑色凸起的血管,從衣領下的肌膚一直蔓延到臉頰,如蛛網擴散,猙獰的不只是那個男人的皮膚,還有那攝人心魄的雙瞳。
沒錯,烏魯伯爾看到的正是任子瑜,此刻他已殺出了血性,在魯緒磊喊出斬草除根的那一刻他便拔槍衝鋒,彼艾格爾拉姆擅長近身搏鬥,自然是挺身上前應對,怎料任子瑜悍勇剛烈,風采不輸任勝剛,那悍不畏死的殺勁令彼艾格爾拉姆感到膽寒,憑藉著身體素質扛下任子瑜的接連攻勢。
任子瑜的鐵槍不斷遊走,在彼艾格爾拉姆的各路關節穿插,鐵槍好似沒有重量,靈活地就像是舉起一把雞毛撣子,時不時有槍芒從刁鑽的角度刺出,速度奇快,令彼艾格爾拉姆後背發涼,不斷躲閃著任子瑜的攻擊,憑藉著精湛的戰鬥素養才勉強抵擋,驚慌中發覺竟是無法抽空調用靈力匯聚元素靈法,任子瑜的攻勢越發的迅疾,好似不會脫力,打的越發的迅猛,雙臂及腰腹兩側被任子瑜劃破,多出了血肉翻卷的割傷。
想出聲喊停,不願將小命搭在這裡,卻發覺任子瑜根本沒有停手的打算,攻擊連續不曾間斷,惹得彼艾格爾拉姆是又氣又惱,暗道遇上了個瘋子。
當視線聚焦在任子瑜的雙眼時,彼艾格爾拉姆覺得莫名其妙,因為他看到了任子瑜的殺意交織,兩人之間好似結下了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那種,令彼艾格爾拉姆僅僅一刻便放棄了談判的打算,拿出了全力以赴的架勢,收斂了想要揉捏任子瑜的想法,拼盡全力抵禦著任子瑜的攻擊,偶爾還能抽出空來朝任子瑜發起攻擊。
與旁人不同的是,任子瑜戰鬥的時候從不廢話,無論對方念叨什麼他都充耳不聞,一門心思尋找著對手的破綻,此刻他正用力盤槍一旋,將彼艾格爾拉姆的攻擊盡數格擋開來,錯開身形的同時站穩腳跟,不讓攻擊落在身上,緊接著任子瑜雙手持槍在虎口上旋轉,槍頭隨旋轉趨勢抖出數道殘影,整根長槍早已被任子瑜裹滿靈力,霸絕兇殘的槍尖迅疾連刺,猶如銀蛇吐信,朝著彼艾格爾拉姆的胸膛及喉嚨處刺去,彼艾格爾拉姆駭然神色收斂不住,連連後撤的同時心裡已打起了退堂鼓,實在是沒必要將小命搭在這裡啊!
銀槍在任子瑜的手裡好似活物,時而橫掃如銀龍擺尾,靈力波動隨槍身鼓盪形成強大的斥力;時而上挑如凶虎探爪,無數碎石被掀起,速度極快猶如爪擊;時而劈砸如象鼻鑿地,槍尖砸地破開泥土的同時靈力威壓外泄,直接劈出一道溝壑,嚇得彼艾格爾拉姆腳都沒站穩,倉皇逃竄。
此刻的彼艾格爾拉姆已看明白任子瑜手中的銀槍雖然不是兵靈,但材質絕非凡鐵,如此劇烈的攻勢竟然沒有令銀槍破損,難怪此人會將長槍背在身後,當真是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在烏魯伯爾的視角,任子瑜雙臂揮動長槍舞的天地靈氣劇烈震蕩著,哪裡有鬆懈乏力的勢頭,竟是越打越勇,身體里好似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道,煞氣凜然的身影壓著同袍打,此等畫面與此刻的自己有何區別?
忍著身體傳來的劇痛,烏魯伯爾連忙收回心神,奮力踩著碎步向右後方的空曠草地上後撤,距離湖泊越發的近了,撲面而來的熱流令眼瞼濕潤,感受著體內快速消耗著的靈力,苦澀縈繞心頭,心生決然,腳步一頓,催動靈力將身體包裹,一道巨大的水龍捲破開湖泊冰面朝烏魯伯爾捲來,將其囊括其中。
數個呼吸的功夫,烏魯伯爾便順應水流躍入湖水之中,竟是選擇了落水躲避,完全沒了應戰的心思。
「可笑,不知道我的火焰能將這整個湖泊的水給蒸發殆盡的嗎?」李瑞濤也是殺出了血性,與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樣不同,見烏魯伯爾順著水龍捲躍入湖底,他也絲毫不做遲疑跳了下去。
相比較於魯緒磊、李瑞濤、任子瑜的猛烈,雷濤這邊就完全是天崩地裂的景象,滿天的風雪早已被滾滾雷霆驅散,早在霜雪籠罩的時候雷濤便瞅准了目標,一個身形高大的樓蘭人,名叫帕拉多克斯,趁霜雪瀰漫時雷濤將護臂式鏢囊上的長桿鏢一一取下,十指夾著八根長鏢沖向帕拉多克斯,察覺到有人逼近的帕拉多克斯急忙作出應對,可發現雷濤並未催動靈力,只是憑藉身體力量奮力奔跑的時候還是有些疑惑的,一時間不知道釋放何種屬性靈力合適的他只能催動土屬性靈力來應對,犧牲機動性來滿足交鋒時的防禦,這是靈武者最為基本的常識。
「滋滋……滋滋滋……」細密的雷聲響起,在帕拉多克斯的視線中,三道電流彼此糾纏,竟從雷濤的雙足爆發,朝著自己這邊激射而來,突如其來的攻擊令帕拉多克斯措手不及,根本就來不及切換風元素屬性的他只能硬著頭皮聚集土屬性靈力於身前抵禦,儘可能讓電流朝身體兩側蔓延,確保自身不被波及。
帕拉多克斯長年累月的戰鬥經驗終究是幫助他留有一份精神力,短暫的停頓后抬手釋放出一道巨大的風旋,將滿天的風雪捲動,貼向地面那三道電流,風旋化作無數風刃朝著雷濤席捲,
寒風如同無數只小蟲,鑽進了每一寸皮膚,風雪不斷地襲來,它們好像在撕咬著肌膚,比刀刃還鋒利,冰冷的痛感直入骨髓,雷濤卻是不懼狂風撲面,膝蓋以下的小腿裹滿靈力,身影極速竄來,足尖更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電芒。
爬滿雷漿不過數個呼吸,而短短的時間裡雷濤已經近身,但帕拉多克斯也不是吃素的,早已撤去所有垢土的他已經在體表積聚一層風屬性靈力外衣,只是還未完全形成靈鎧,但重要的關節部位已經被優先顧及,厚實無比的靈鎧將雷電切割磨滅,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響。
「嘭!」炸裂聲突兀響起,帕拉多克斯與雷濤被風雷靈力交匯形成的氣浪波及,二人雙雙被震退,風雷兩股靈力卻依然糾纏著,爆炸聲此起彼伏,不曾停歇。
巨大的衝擊力令二人措手不及,帕拉多克斯第一時間雙足釋放風屬性靈力從而形成斥力,藉此穩住身形,而雷濤則更是勇猛,隨手扔出長鏢,在空中劃出了優美的弧線,藉助投擲長鏢的勢頭在空中旋轉,看準著地點後身體微屈,平穩落地,面無喜色,直勾勾的注視著帕拉多克斯。
帕拉多克斯震驚於雷濤的暗器手法,肘關節、腕關節、指關節的交錯律動竟然令手指間的長鏢灑落在不同的位置,但卻是察覺到每一根長鏢的距離都近乎相同,長鏢並不長,卻好像圍繞著自己布設的。
「你……可以死了。」雷濤輕飄飄吐出樓蘭語,他的發音並不標準,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並不疲累,連一點喘息的感覺都沒有。
帕拉多克斯平復著胸腔的起伏,看著好似毫無消耗的雷濤,心中已經涼了下來,自己應對雷濤的進攻已是全神貫注,對方竟然能比自己想得更多,每一次交鋒都為下一次的交鋒做好鋪墊,好深的算計,高明的對手,絕不好惹!
還未做出反應,雷濤的身形再次消失,恍惚間看不清影蹤,帕拉多克斯倉皇搜尋著雷濤的身影,突然感覺頭頂光芒大作,昂首一瞧竟是看到了墜落著的雷濤,以及他高舉著的右手上那暴躁放肆的雷屬性靈力。
「咔嚓!」
落雷隨掌心流竄落向地面,速度奇快無比,卻不是那種猛烈的雷漿,砸落在柔軟的草地上時僅僅炸出了數十個土坑,一時間塵土飛揚,電流瀰漫如同蚯蚓,但速度卻是迅疾無比。帕拉多克斯根本不敢大意,全身已經完全聚攏出風屬性靈鎧,電流僅僅只是接觸到靈鎧便反彈開來,一時間不敢到處走動,看著草地上流竄的弱小電流,不清楚雷濤到底想要做什麼。
雷濤落地后並未蓄力,反倒是迅速橫移與帕拉多克斯貼近,雙臂再次匯攏雷漿,這一次不再是細密的電流,雷霆在指尖迸射,卻不是攻向帕拉多克斯的,距離帕拉多克斯二十步的距離竟停了下來,甩手再次灑落雷漿,令帕拉多克斯感到震驚的是,雷漿精準的灑落在扎入土壤里的長鏢上,本就銀晃晃的長鏢被雷漿包裹后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雷漿順著長鏢擴散開來,滿地的電流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一道道電流糾纏交錯,連線成面,電光閃爍如同一張細密連綿的雷電大網粘連在草地上,緊接著朝空中迸射,眨眼的功夫竟是形成了近似半球體的雷霆囚籠!
還未等帕拉多克斯做出反應,天空就像是被豁開了一道窟窿,緊跟著烏雲密布,涌動的烏雲層層堆疊,烏雲中數道雷霆一閃即逝,幾個呼吸間便令在場的眾人都感受到了心悸,令人窒息的天雷徑直落下,筆直毫無偏移,就像是粗壯的雷柱,轟的一聲落向長鏢構建的囚籠,沒有絲毫的誤差。
迅疾、密集、暴戾,這些都不足以形容面前這傾瀉下來的雷霆,本就烏雲密布的蒼穹下雷霆滾滾,點亮了這一方世界。
而雷濤也已完全元素化,皮膚晶瑩剔透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皮膚下的骨骼和血管一覽無餘,臟器也呈現虛幻的藍色,在白得發亮的肌膚下清晰可見。
電閃雷鳴間,所有交鋒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選擇了短暫避讓,紛紛回望這誇張的雷柱,心裡不是滋味。
落雷的響聲回蕩在整片樹林里,被雷霆波及的區域寸草不生,已經看不見雷柱里的情況,帕拉多克斯身處其中不知死活,而完全元素化的雷濤全身透亮,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身無寸縷的他十分謹慎,但此刻也沒有人敢靠近他。
確認沒有危險以後,雷濤緩緩走入雷柱之中,身軀被雷霆隱沒。
雷雲滾滾,摩擦的過程致使下起了連綿的細雨,越來越細密的雨絲傾落,從林中的霜雪被雨水覆蓋,淅淅瀝瀝的雨水傾落,雙方各自對峙著,沒有做出進一步的動作。
突然,湖泊里蹦出一道巨大的火球,跳上湖岸邊時火焰消散,只見李瑞濤自火焰中顯形,還拖拽著一個已經烤焦了的屍體,昂首眺望面前巨大的雷柱,撇撇嘴,隨意丟棄從湖裡拽出來的屍體,尋一個完整的樹榦靠坐著,嘴裡嘟囔著。
「我是想洗澡來著,但絕不是這種洗法啊……」
雨水將李瑞濤的面頰完全浸濕,一時間李瑞濤不知是湖水迷濛了雙眼,還是這不斷傾灑的雨水所致。
感受著濕噠噠的觸感,體內靈力已消耗十之七八,此刻的他只覺疲憊,但也有些痛快。
「我……不是無用之人啊……」
呢喃聲無人聽見,這方天地的天地靈氣再次攪動著,廝殺聲不絕於耳,李瑞濤只覺身心疲乏,想困卻又不能閉上雙眼,緩慢恢復著靈力,警惕的觀察著。
這場惡鬥,仍在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