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八章人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行家
雲初一路走,一路上收到了很多很多他以前只能想想,卻啥都得不到的好禮物。
禮物的來路很詭異,有皇后的,有太子的,有李氏宗親的,有裴行檢的,有大唐各路封疆大吏的,甚至還有很多能說得出名字,卻不知道路數的人物送來的禮物。
所有人給他送禮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要多事!
這個不要多事的主要含義在於——讓皇帝安靜的死在九成宮就好。
也就是說,人人都希望李治死掉。
感受到這一點的雲初並沒有為李治感到悲涼。
說真的,如果他也是一個大唐的正經勛貴,此刻也希望皇帝安靜的爛在九成宮,畢竟,這麼多年以來,死在皇帝手上的宗親,勛貴,士族,貪腐的官員,地主,豪商實在是太多了。
這些人很害怕皇帝繼續走他以前沒有走完的道路,到時候,大唐就不存在超人一等的階層存在了,想想就明白,全大唐就只剩下百姓這個一個籠統的階層,看起來該是多麼的荒蕪啊。
裴行檢的話說的很清楚,一片大地上的形態不該是一馬平川的,應該有高山,有大河,有荒漠,有大海,如此世界才是錦繡世界,才會讓平地上的人產生攀登的慾望,唯有如此,世界才是活的,才是五彩斑斕的。
有人天生就是高山上的一棵松樹,有人天生就該是平地里的一朵狗尾巴花,如果得運,得風,狗尾巴花未必不能長在高山之巔迎風搖擺。
如果時運不濟,就算是長在高山上的松樹,也會遭遇風雨雷電的侵襲,最終轟然倒地……腐爛成泥……
裴行檢是很有文採的,給雲初的信里堪稱字字珠玉,語言之誠懇,頗有一些剖心示人的感覺。
然而,系統的學過政治的雲初知道政治的精髓就在於——一時說的話,只能適用於一時。
沒錯,政治家們是不會拿自己昨過的話為今天的事情負責的。
所謂一事一例,與時俱進便是這個道理。
熟知政治的人就該明白,史書上那麼多的帝王將相,他們遺留下來,並且可以用的,可以橫貫後世的政策以及言論非常的少,能留下幾個字的已經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更多的,是啥都沒有留下來的一群人,這群人佔據了總數的九成九以上。
至少雲初清楚,全大唐的政治家們留下來能讓後人記住的文字,還趕不上一個李白。
既然蠢貨是大概率的,雲初也就很自然地將裴行檢歸類到蠢貨裡面,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太子那邊給雲初送禮的人是張柬之,他帶來的禮物是一塊泰山石。
據稱,泰山其實就是天地的柱子,張柬之送這塊石頭過來的寓意很是明顯,他在極力的向雲初保證,皇帝死後,雲初依舊是大唐的國之柱石。
很明顯這件事情是張柬之背著太子給雲初送來的,如果真的是太子要送雲初禮物,他就該傳來娜哈又懷孕了的好消息。
這才是雲初喜歡的禮物。
娜哈的孩子越多,西域佛國向外伸出去的觸角就越多,如果李弘敢給娜哈十個孩子,娜哈就敢讓她的孩子們去掠奪全世界。
一個佛國女皇皇世女李寒實在是不夠,能守住西域佛國已經很不錯了。
當天中午,雲初就拿那塊泰山石當墊鍋的架子用了,結果,這樣的柱石屁用不頂,一鍋開水還沒有燒開,它自己就炸了,浪費了一鍋好開水。
對於禮物,雲初是來者不拒,誰送的禮物他都要,想要讓他看重,禮物必須珍貴啊,像張柬之送一塊石頭的舉動,狗都不想理睬他。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採用武力手段阻止一下雲初的,可惜,當探子們發現跟隨雲初一起去迎接陛下回長安的人裡面,九成以上都是手持鐵鍬,背插鎬頭,腰插鐵鎚還帶著獵弓的百姓之後,他們很快就放棄了武力阻止雲初前去九成宮的想法。
消滅雲初手中的這十餘萬人不算太難,只要他們願意付出足夠大的代價啊還是能做到的,可惜,這種手持鐵杴,背插鎬頭,腰插鐵鎚帶著獵弓的人,雲初還能招來幾十萬,而且很近。
一個操弄不好,大唐甚至有覆國之憂。
也就是直到今日,滿大唐的人才發現,長安已經不僅僅是陪都,還是大唐底蘊最深厚的地方。
「大唐十分錦繡,長安佔據其八。」
裴行檢在仔細地衡量過長安各項產業以及實力對比之後,長嘆一聲丟下手中的毛筆,一邊在冰水中洗濯自己滾燙的雙手,一邊對坐在錦墩上的太子妃道。
裴婉瑩的臉色蒼白,遲疑的道:「雲氏要造反?」
裴行檢搖頭道:「他好不容易將長安發展成目前的狀況,絕對不會把長安毀掉的,雲初如今之所以突然亮出獠牙,就是在逼迫太子今後必須定都長安。」
裴婉瑩道:「逼迫太子,他難道不是想要迎接陛下回長安嗎?」
裴行檢冷笑一聲道:「陛下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地步了,雲初之所以要去看望陛下,目的就是去看望陛下,只要雲初沒有讓陛下起死回生的本事,那就是外面的人過度解讀了。
雲初真正想要逼迫的人是太子。」
裴婉瑩道:「雲初不是待太子親厚嗎?」
裴行檢搖搖頭道:「親厚不假,但是呢,政見不同,天知道雲初為何會死咬著長安不放,他本是普天下最具有智慧的少數幾個人之一,我就不相信他會看不出長安的沒落已經是不可逆轉的實事,偏偏要逆天而行,就目前來看,他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裴婉瑩道:「殿下經常跟我說起金陵的事情,還說如今的金陵「四海流通,萬國交會」已經具有國朝新都的氣象。」
裴行檢嘆口氣道:「金陵為太子殿下所有,那裡也是太子的根基,更是雲初當年為太子選擇的立足之地,就金陵目前的狀況來看,雲初堪稱目光如炬。
自隋以來,國朝為了削弱南方的力量,刻意的壓制了金陵的發展,當金陵到了太子手中,這才十餘年的光景,金陵就已經有了皇居的氣象。
遷都金陵本就是太子想了很久的事情,可惜啊,太子八成不能如願。」
裴婉瑩道:「如今裴氏的錢糧,人手盡數去了金陵,如果太子不能遷都金陵,對裴氏是好事還是壞事?」
裴行檢將濕淋淋的雙手從冰水裡撈出來,一邊擦拭著手掌一邊道:「除非長安可以清除所有弊端,一直壓制金陵,洛陽,否則,遷都一事不會因為某一個人而改變。」
裴婉瑩道:「雲初不就做到了嗎?」
裴行檢抬頭看了一會屋頂道:「非人哉!」
十數萬人移動三百里,哪怕是民間自發組織的,這一路上的消耗,與大軍出動相差無幾。
好在這裡是關中,商業氣氛極為濃厚,早在這些人準備出發的時候,就有大批的商賈從中嗅到了商機,並且還在最短的時間裡成立了一家商會。
有了商會的組織,各路商賈如何調配貨物,組織人手就不算難事,每一個商賈只要按照商會的要求組織自家貨物不要斷絕就好。
因此上,這十數萬人在前往九成宮的路上,除過需要露宿一下之外,衣食各種物資無缺。
在距離九成宮不足八十里地的時候,隊伍周邊就開始有府兵護送了,雲初問了一下,發現都是關中本地府兵,受皇帝旨意前來護送。
「看來,陛下的旨意又有用處了。」
虞修容端著一碗面一邊吃一邊對雲初道。
「這本該是一個皇帝該有的權力。」雲初吃完一碗面,就把空碗遞給了站在一邊伺候他們夫婦吃飯的金媃茹。
金媃茹給雲初裝了一碗飯之後輕聲道:「那些原本在觀望的人,攝於官人威嚴,擔心官人日後找他們的後路呢。」
雲初端過飯碗點點頭道:「後路一定是要找的,他們這群手握兵權的人,居然敢擁有自己的想法,本就是取死之道。
任何時候,軍隊只能聽命於中樞,絕不可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兵災之源頭,等太子登基之後,我會建議太子立刻處置這一批人。」
虞修容放下飯碗嘆息一聲道:「就不知日後太子還會不會聽郎君的。」
雲初嘿嘿笑道:「老子用了二十幾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把長安弄成了一個火山口,這個火燒口必須找一個很大很大的屁.股才能蓋住火山口。
就目前來看,只有皇帝的屁.股足夠大,足夠重,只要皇帝在長安,清理關中兵權,必然是頭等大事。
李弘身上雖然還有不少他們老李家的壞毛病,就眼光而言,還是第一等的。
到時候就算我不說,他也會這麼乾的,畢竟,軍隊只是一個武器,武器萬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虞修容見金媃茹總是圍繞在雲初身邊,就咬著牙道:「郎君既然納妾了,要必然今晚就圓房?」
雲初瞅著虞修容道:「我們圓房不下數千次,你怎麼還惦記這點事。」
虞修容咬牙道:「是說您的小妾呢?」
雲初瞅一眼一臉期盼的金媃茹撇撇嘴道:「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