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日夢
「我們先用鉛筆簡單的打個形，跟著我，把葉子的外輪廓勾出來。」
聽到這，鹿潞陸急忙點了暫停，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在筆筒里翻找出鉛筆后再繼續播放視頻。
「握筆的時候不要太用力，稍微鬆弛一些。」
鹿潞陸看著自己緊緊握住鉛筆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隱約可見，趕緊又把視頻暫停。放下鉛筆，活動了一下手腕，甩了甩手，深呼吸三次，再重新拿起筆繼續聽課。
「這片葉子前段尖，中間寬，到了葉柄又稍微收攏，我們從葉尖開始，先把下輪廓給勾出來。」
「不要太重，速度別太快但也不要太慢，用手腕控制方向，自然地畫出弧度。」鹿潞陸邊聽著教學邊在心底默念，手上的力道卻是怎麼也控制不好，只見紙上這個弧線歪七扭八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葉子，倒是有些像個水瓢。
「誒。」嘆了口氣，又一次按下了暫停，鹿潞陸哀嘆道，「出師不利啊。」
再次深呼吸后，再次落筆。反覆告誡自己手放鬆后，鹿潞陸繼續畫起了曲線。
上面又大了。中間不夠出來。畫長了。畫太淡了。
啪
鉛筆芯斷了。
看著紙上雜亂無章的線條，鹿潞陸頭一次在學習上感到了無力。
深深地嘆了口氣，身體向椅背靠去，鹿潞陸略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上半身舒展的同時頭自然的向後仰，極致的舒適讓人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
光。
綠光。
透著些許晶瑩，綠色的微光彷彿海面波光似的靜靜閃動。
一陣微風拂過，綠光搖曳，美輪美奐下透露著些許光怪陸離。
這是哪？
鹿潞陸收束起渙散的精神，定睛看向眼前綠光的來源，竟是一片葉子正隨著風晃動，這葉子的形狀竟與試聽課里的畫一模一樣。
這種離奇的巧合讓鹿潞陸很快明白了自己又睡著在做夢了，當下又安心的欣賞起這一片葉子的美來。
這片葉子彷彿寶石，晶瑩的葉片上脈絡好像也正在流動，隨風飄蕩之下不知來自何處的光在鹿潞陸的眼眸中撒下一片流轉的光斑。
目光越過眼前這一片葉，他抬起目光，看見一片一望無際的綠色，竟然是一片完全由這種葉子組成的草原。光打在這片草原上，在半空中匯聚成一片氤氳。
眼睛得到了充分享受后，耳邊才傳來輕微的水聲，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道怎麼穿過了這片草地，眼前是一片廣闊的水域。
水面上有著一層不厚的霧氣，在岸邊與草原的氤氳交錯出漸變的綠色。
水面！
有水！
正沉醉於美景的鹿潞陸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果然，做夢就會遇到水，這次是用什麼方式溺亡呢？
他的瞳孔極速縮小，面前霧中平靜的水面下似乎藏著什麼洪水猛獸，死亡的恐懼很快爬滿了心間。
心裡想著轉身跑回草原的那頭，結果卻無法做到這個簡單的動作，面前的水體里似乎沒有危險，反而好像藏著什麼對他有著致命吸引力的東西，讓他的身體無法控制的向前走去。
左腳先踏入了水中，卻沒有濕漉漉的感覺，水裡並不冰冷，反而帶著徐徐暖意。
很快，整個人都走進了水裡，世界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風聲，水聲，樹葉摩擦的聲音統統消失不見。
也沒有窒息感，反而像是回到母親的懷抱一樣溫暖。
一感受到這種溫暖，鹿潞陸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任由整個人在水裡自由的下落，享受著類似母親的氣息。
眼睛也不因在水裡而難受，可以自由自在地打量，這片水體好像沒有底也沒有邊，那片草坪似乎只是一片浮萍，一落入水中就是萬丈海淵。
腳下的水逐漸由淺藍轉為深藍，再向下是深沉的黑。
他向下游去，很快下沉。
淺藍，湛藍，深藍，很快周身就只剩下黑。水裡奇怪的沒有任何生物，但鹿潞陸也反常的一點都不害怕。
又下沉了一段時間，黑色居然又開始褪去，面前似乎有什麼發著光。
那是什麼？
是媽媽在那裡嗎？
還是水底有一個全新的世界？
鹿潞陸手腳並用的滑動，下沉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暗沉的顏色飛速褪去，裝入眼眸的是一片淺藍。
突然，鹿潞陸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然後，彷彿拉滿了的彈弓，緊接著他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往來時的方向極速退去。
只是一瞬間，他回到了海面，進入了霧氣中，在大腦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衝上了天空，來不及一窺這片天地的全貌，直接就被巨大的雲朵包圍。
沒有任何減速，鹿潞陸直接往外太空衝去，天的盡頭似乎出現了一張薄薄的膜，但極高的速度完全沒有留給他任何打量的時間，竟是沒有任何阻礙的穿了過去。
熟悉的窒息感突然又將他包圍，超高速飛行帶來巨大的壓力也在穿過薄膜的瞬間加持在身體上。
身體的不適一瞬間就讓頭顱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奇怪的是人體對於痛苦的反應機制就像壞掉了一般，疼痛還在累加，但保護性的休克遲遲沒有出現，大腦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
模糊的視線里，隱約能辨認出正處於漆黑如墨的水中。
周圍時不時掠過一片泛著微光的天幕，為這黑色的世界注入一絲絲光亮。
但過高的速度讓看見的景色在視線里留下了一條條光帶，圍繞著飛行軌跡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光的通道。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只一眨眼，又好似過了千年萬年，突然湧上來浮出水面的暢快感，速度終於開始漸漸減緩，目光里的世界忽明忽暗。
鹿潞陸艱難的側過頭去，想看看自己剛剛路過了什麼，但目光始終無法聚焦，只能看到一團黑白糅合在一起的光團在緩緩旋轉。
突然，整個世界好像晃動了起來。
緊接著就像鏡面裂開一樣，眼前的空間分裂成一片片碎片。
——
「喂，醒一醒！」柯重雙手按著鹿潞陸的肩膀輕輕的搖晃著他的身體。
一旁的桂正鎮一手叉腰一手摸著下巴看著擺放在桌上的畫，然後轉過視線來看著鹿潞陸低垂的頭猛得抬起與正湊腦袋過來確認是不是真的睡著的柯重重重地相撞。
「靠！」
「疼疼疼疼疼！」
「啊！！！我感覺我牙齒都要被你撞掉了。」柯重捂著嘴巴含糊不清地說道。
雖然很疼，但鹿潞陸還是花了兩三秒的時間才凝神，摸了摸剛剛撞擊的後腦勺，無意識喃喃道：
「我…剛剛這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