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戴罪立功
乾祐三年臘月的第一天，在郭威的率領下郭家軍終於拔營離開了汴京城郊。
李太後站在城門上，看著遠去的旌旗招展的郭家軍不由鬆了口氣。
這尊大佛終於被送走了，餘下的那些小魚小蝦也蹦躂不了幾日！
重要的是得儘快把劉贇接到汴京主持大局！劉承祐的屍首還在慈寧宮裡停放，現在雖是冬日，屍體腐化得慢，但也須早日入土為安啊！
想到這李太后就頭疼。
這十幾天來，她已經派了三撥人去迎劉贇，得到的信息含糊其辭。
第一次派去的人回來說劉贇立即出發，預計五、六天就可到達。第二次派去的人回信說劉贇已經出發，只是帶了些姬妾，可能需要十天左右可以抵達汴京。第三次派去的人飛鴿傳書回來，說在芒碭山下遇見了劉贇的侍衛隊，劉贇已先行前往汴京，不日就可到達。
這不日到達一等就是三天，李太后望眼欲穿也沒有等到劉贇的身影。
李太后不放心，想想還是派個穩妥的人去迎接才行。
之前奉命前往徐州接人的馮道雖然已經痊癒，但要再派他去卻是不能了。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朝堂更需要他。
朝中很多大臣都倒向了郭威，尤其是武將。現在傾向她的大臣越來越少了，馮道就是其中之一。馮道是文臣之首，只要馮道上道，不違逆她，聽她的話，那些文臣也就翻不出什麼大亂。
所以，人選還得再好好考慮一下！
在侍衛隊的簇擁下，李太后緊皺眉頭緩步走下城樓。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劉贇此時已經入了汴京城，只是以逃奴的身份被捆綁、關壓在一個陰冷的柴房裡。她更沒有想到，半個月後，郭家軍還會回到汴京城，只是這次郭威再也不走了！
郭威率郭家軍離京出發去打契丹，將士是有怨氣的。
軍中很多人原本想在攻佔汴京后，恨恨撈一筆。畢竟大家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打仗，搶一點銀子，過過幾天神仙日子並不為過！
誰知汴京城是打下了，但說好的銀子沒有兌現！李太後為了安撫郭家軍，特意命戶部撥了近萬兩白銀作為軍餉。這些錢用來準備軍需糧食，作為賞銀的那部分少得可憐，分到每個士兵頭上就只有幾十個銅板了！
士兵們覺得自己還不如在農田裡幹活的大黃牛。牛流下的是血汗，吃的是最低廉的草！而他們吃野菜、喝稀粥保家衛國，不僅吃不好，還提心弔膽，擔心隨時會掉腦袋！
現在更不得了，他們陪著郭威造反，不僅自己會掉腦袋，還會連累家裡父母兄弟、妻兒老小也遭殃哪！
李太后對郭家軍怨恨已深。比如這次，李太后雖然給了郭家軍最高榮譽，親自在城樓送郭家軍出發，但人前，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人後則是另外一副嘴臉。她那冷冷的目光掃過郭家軍，令將士們如芒在側，都擔心一不小心就會被她開刀。
憑什麼我們衝鋒陷陣殺敵保家衛國，卻還要伸長脖子等著被斬首示眾！將士們心中紛紛地想。
所以前往北部的路上，郭家軍的行程猶如蝸牛爬。
很多將士找借口拖拖拉拉地都不想走，他們一會說肚子疼，一會說頭疼，就是病了，走不了了，你們看著辦吧！
大家都知道法不責眾的道理。
一兩個士兵鬧沒有用，所以他們稱病都是一個隊一個隊地報。可不，大家都是一個鍋里盛的飯，吃壞了肚子，那當然鬧肚子的不是一個、兩個，當然是一大片啰！天太冷了，風呼呼地刮，有個頭疼腦熱的難免，只是大家住一個帳篷，一起行軍，互相傳染也是正常嘛！
隨隊的監軍是李太后的親信——國舅李業，嚷嚷著要處理那幾個帶頭偷奸耍滑的士兵。不曾想，第二天監軍就吃壞了肚子，一天拉幾次把腿都拉軟了，再也沒有力氣去懲處士兵，反而吵吵著要求全軍就地休整。
當然，這裡面有老劉和他徒弟們的功勞！
全軍慢慢悠悠地前進，半個月後到了澶州。
全軍駐紮於城外，準備休整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再出發。
符十三領著手下士兵去給李業送飯。到了營帳外，左右守門的親隨架刀一把把他們攔在營帳外：「都站著別動，把飯盒放在地上！」
符十三知道，上次李業拉肚子后對吃食特別的小心，每道菜都要先查是否有毒，還要親隨嘗過才能安心吃飯。
「那好，請將今日的晚餐送到監軍大人手上！」符十三向門口的親隨說道。
「爾等不必在此聒噪！一個個都自身難保了，還操心監軍大人的事？！」其中一個親隨冷笑一聲道。
符十三聽了怒目圓瞪：「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另一個親隨恥笑道：「如果你們乖乖地聽監軍大人的話，也許還有一線裝機！」
他的聲音吸引了其他將士的注意，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監軍的營帳前。
兩個親隨見了慌了神，指著符十三身後越來越多的士兵嚷道：「你們，你們想造反嗎？這些**子站在那別動！」
門口的動靜也驚動了營帳內的李業，他掀開帳門，看著帳篷外站著的士兵怒道：「爾等小子意欲何為？！前番爾等膽敢攻打汴京，已經是死路一條！太后仁慈，沒有治你們的罪，此次攻打契丹，給機會讓你們戴罪立功，你們卻慢慢悠悠地拖延時間！現在竟然積聚在此，難道想造反嗎？！」
符十三朝身後揮揮手，示意大家離開。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向李業拱手道：「監軍大人誤會了！在下只是給大人送吃食過來，被大人手下攔住，才有此口角。」
李業也不想引起動亂，畢竟他帶的人手太少，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李業看看地上的食盒，點頭道：「既然都是誤會，那都散了吧！」
聚集的士兵慢慢散去，符十三也拱手離開。
李業陰冷的目光掃過他們離去的背影，一甩袖子轉身回到營帳內。
這一筆筆賬，他一定會算清楚的！
這個小插曲很快傳遍了整個郭家軍，李業那「戴罪立功」的言論也傳遍了全軍上下。
王殷等眾將輪流前往帥帳「稟報」「討論」軍情，一直到三更天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