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瓦魯多：其二

連綿的細雨揚起一層薄紗，使得略帶灰白的朦朧感逐漸籠罩於這片被焦黑覆蓋的山林之上，四周是如此寧靜，寧靜到不知是死亡帶來的蕭條，還是重生獲得的沉寂。

枝葉早已燃燒殆盡的樹木，已然阻擋不住雨滴對二人的不斷侵襲，雖是如此，鍾嘯和影仍舊安靜地坐著，任憑水珠在臉上肆虐。二人雙眼緊閉，胸脯有節奏地微微起伏著，除非傀儡再次出現，不然似乎沒有什麼再能打擾他們此刻的休憩。

「對了，剛剛你說……那傀儡身上沒有吸盤？」幾分鐘后，寧靜的氣氛終於在影的發問中被打破。

「不……你自己去看看便知。」鍾嘯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但仍舊閉著眼睛。

影一臉疑惑地站起身來，接著拖著疲憊的身體踉蹌地走向不遠處的男孩兒身旁……

原本充滿生機的身體此刻已然滿是被烈火灼燒的痕迹——全身無一處是完好的皮膚，殘存的衣裳也緊緊粘附在燒焦的皮肉之上。如果說這就是他成為傀儡前的模樣，那就說明他當時也使用了像剛才一樣的同歸於盡的方法，只不過，最終失敗了。

男孩兒面朝下躺在地上，身上剩下的箭已經被全部拔了出來，並整齊地碼在一旁——不用想，這必然是鍾嘯所為。

突然，影注意到了什麼——那如同焦炭一般的屍體背部，赫然有著一枚硬幣般大小，並且早已被貫穿的黑色吸附物！

「怎麼會，在這裡？」影疑惑地說道。

鍾嘯聽后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剛剛也和你一樣，感到很奇怪。」

「也就是說，吸盤的吸附位置，不僅僅只是在傀儡的脖子後面？而是可能會出現在其身上的任一部位？」

「目前來看，應該是這樣的。」

影抬起頭望向鍾嘯：「這麼說……」

「這麼說……如果你之前不是為了保險，用箭將他近乎所有要害一齊貫穿的話，可能他仍舊不會死亡！」鍾嘯停頓了一下，接著略帶欽佩地說道：「不過，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強的能力，能夠同時射出這麼多箭！」

影不知該如何回應鐘嘯，只是無奈地笑了笑，畢竟他也對此感到很詫異。

「已經完全看不出靈文和靈印的模樣了……」影將男孩兒翻轉過來，接著望向他那燒焦的手臂遺憾地說道。

「反正肯定不是泛泛之輩！不過，現在看來，倫撒和男孩兒的能力都不算弱，甚至可以說擁有很大的開發空間，但即使這樣，他們仍然淪為了傀儡，那也就說明，這個幕後黑手，有著比他們要強大數倍的力量！」

「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雖然這麼問，不過影自然清楚，依照鍾嘯這幾天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對自己會遭受傀儡的襲擊毫不知情的。不過仔細想想，也許只是因為鍾嘯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

鍾嘯思緒萬千，只是長長嘆了口氣，並沒有回應影的疑問。

影將地上的箭收了起來，接著走到一棵大樹旁，一邊撫摸著燒焦的樹皮一邊望著鍾嘯說道：「你……還準備一個人離開嗎？」jj.br>

鍾嘯心頭一震，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他思索了許久，接著甩了甩頭上的雨水說道：「我不離開，肯定還會有新的傀儡來找我。雖然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但是，如果他們都擁有像男孩兒一樣的破壞力，尤拉塞爾的村民也會受到牽連的！就算我不走，當鎮上的村民知道這件事後，又真的會讓我這樣的災厄留在這兒嗎？」

影聽后愣住了，他並不想反駁鍾嘯，因為他的顧慮並不是毫無道理的，只不過，影也清楚，如果現在讓鍾嘯一個人離開，那麼最後必然會是凶多吉少的！畢竟，究竟存在多少傀儡，以及那些傀儡各自的能力，對鍾嘯來說都是未知的！更不用說，還有一個甚至多個幕後黑手在掌控著目前的局勢！

「可是……你要知道……」

「傀儡的出現，並不在我的計劃範圍內，我對此的確也感到十分無奈。」鍾嘯打斷了影，接著說道：「不過，眼下新的傀儡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甚至可能會出現許多比倫撒他們更為棘手的傀儡……」

「先讓我說完吧……」

鍾嘯愣了一下，望著影，不再說話。

「你現在覺醒了靈印，並且能夠成功使用它，這對於你來說是一件好事，畢竟你不用再像之前那樣面對擁有靈力的傀儡只能利用常人的方式去對抗他們。不過，我必須告訴你，在這個靈力籠罩的世界，有太多你所想象不到的力量，你來自德雷斯克，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也就是說，即使你能夠使用靈力，但只要他們想，很可能隨時將你置於死地！我不敢保證你留在這兒能有什麼好處，但至少，比你一個人回到拉曼克察要好。」

「可是……尤拉塞爾……」

「放心……倘若真的出現傀儡能力大範圍觸及底線的情況，即使是赤爾艾那的邊疆，也是會有人出手干涉的。至少，先留在這兒，把傷養好……」

鍾嘯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說得對，離開的事情我還是先放一放吧。我已經被你救了三次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

影擺了擺手，說道：「這不算什麼。雖然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不過，就傀儡的所做所為來看，他們並不像是善茬，我自然也不會任憑他們傷害其他人的，再說了，如果沒有你幫忙的話，我可能在倫撒出現時也……」

「但不得不承認，如果你不及時出現的話，我很可能剛剛就殞命在溪流中了。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昨天夜裡，我本來是找你有點事要說，但當我推開房門后，發現你並不在裡面。我本以為你是去外面散心，但後來我發現你將納魯斯醫生給你的藥水都帶走了，聯繫你白天所說的話，我猜測，你會不會已經不辭而別了。」

「等等，你剛剛說有事找我？什麼事？」鍾嘯突然打斷了影的回憶。

影先是愣了愣，接著眼睛四處瞟了一下說道：「額……沒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鍾嘯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可是，就算是這樣，你也沒理由追過來啊！」

「我們不久前才遭受過倫撒的襲擊，你的身體狀況我是清楚的。並且，出現了一個傀儡，我擔心就會有第二個傀儡，鑒於你當時的身體狀況，一個人離開無異於是去送死！當時差不多是凌晨三點左右，也就是說你應該還離開沒多久，於是我就準備去追上你，將你帶回來再修養一段時間。」

「也是啊……畢竟你只告訴了我一條出尤拉塞爾的路，要追上我也不是難事。」

「幾個小時后，快到離開山谷時，我發現，遠處的樹林冒出了黑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你遇到傀儡的時候吧！」

鍾嘯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可你當時是怎麼確定我在那兒的呢？」

「我其實當時就在想會不會是你遇到傀儡了，畢竟，像這種偏僻的山谷，一般不會出現人為造成的火災，並且，時間點也對得上！最重要的是，我在你的必經之路上，發現了這個……」說著影從口袋中掏出了半瓶液體——是醫生給的藥劑！

影拿著瓶子繼續說道：「應該是你在躲避傀儡攻擊時弄丟的。我之後塗在箭上的，也是這個，不然你的疼痛感也不會瞬間降低。而且，我在不遠處的樹榦上，發現了一個明顯的火焰灼燒痕迹，這令我更加確信了有傀儡的存在。」

「可是，整個火場那麼大，你是怎麼……」

「這倒是沒錯，想要找到你具體的位置，的確是一件難事。也算是運氣好吧，我當時就覺得你應該會順著溪流逃離，畢竟那兒有水，於是便順著溪流查看。」

鍾嘯聽後會心一笑，心想看來自己回到溪流旁是正確的選擇。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就算你最後成功找到我了，這樣被火焰團團圍住的樹林，你是怎麼進來的？」

影微微一笑，說道：「多虧了倫撒，激發出了百步穿楊的真正實力！」

鍾嘯聽后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的神情。

「當時發現了你的蹤影后，我也在思考該如何過去。不過好在，我發現……可以用這個！」說著影從身後掏出了一支箭。

鍾嘯望著影手中的箭，驚呼：「莫非……？」

「百步穿楊既然能夠無視重力對箭的阻礙，仍舊命中倫撒，那就說明，即使我握著它，它也能順著目標的方向飛去！」

「可是……靈力的作用距離呢？」

「這就要我賭一把了——我第一次瞄準，並不是你的方向，而是不遠處的一根飄落的羽毛。當箭命中羽毛后，我立即射出了第二隻箭，而這支箭，目標是溪流！」

鍾嘯望向影，震驚地說道：「百步穿楊還能這樣用？」

「我也很驚奇，只不過，最奇怪的，不應該是你嗎？」影略帶調侃地對鍾嘯說道。

「什麼意思？」

「要知道，光是能夠使用靈力還不夠，想要真正掌握自己獨特的靈力，必須做到理解靈文與靈力之間對應的關係。如果說百步穿楊的使用效果是在對其靈文愈加深入的理解中得到加強的，那麼，砸瓦魯多到底為什麼會讓你擁有控制時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