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佛陀箭法

第五章 佛陀箭法

長夜漫漫,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心思可不能讓人輕易窺測猜度,李賢齊咧嘴一笑:「六哥,某在努力回憶往事,雖有些片斷記憶,想久了又頭痛,太玄真氣是怎麼回事,可運聚掌心,隔空傷人?」

張簡至啞然失笑:「你莫不是《虯髯客傳》一類的傳奇看多了,這是家傳的練氣養身功夫。」

原來是養生、健身的太極拳,野馬分鬃、攬雀尾倒是會上幾式,全身松空,那種境界一輩子難以企及。

張簡至湊近,放低了聲音:「太玄真氣第一層練骨易筋,修習它築基壯體,增長氣力,可快速回復體力,沙場廝殺大有益處。」

李賢齊聞言心動,偏了偏頭,「六哥,某記不起了,重新教賢齊一遍。」

張簡至將口訣和運氣法門講了一遍,李賢齊茫然不知,張簡至思慮再三,兩人盤腿對坐,一掌壓住李賢齊頭頂百會穴,一掌抵住他的體前正中的氣海穴,百會穴屬督脈,氣海穴屬任脈,兩人眼觀鼻,鼻觀心,意沉丹田,心無雜念,緩緩入定。

一股熟悉的內力如涓涓細流,在經脈間遊走,各處經穴猶如散落的小水窪,被細流沖盪激活,匯在一起,一周天循環之後,再流入了張簡至的經脈……

這張簡至與李賢齊,一個膽大,一個無知,運轉內力周天豈能隨意搭接?好在兩人一脈相承,李賢齊的經脈如同一條淺溪,河道有了,只是在枯水期,且沒有一絲的自我意識。

從子夜練到天明,出定收功,益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兩人相視一笑,無意開創了一條練習內力事半功倍的方法,合兩人之力若一人習練。

屋外陽光明媚,春雪初融,滴滴答答的雪水匯入淺溝,落入山澗。秦起迎上來,帶著幾分羨慕:「六哥,太玄真氣果然神妙,賢齊看起來神采奕奕,不藥而癒了。」

趙無鋒巴巴地望了過來,李賢齊見狀醒悟,拉過張簡至小聲嘀咕幾句,施施然走到段靈狐身邊,冷不防勾住他的腰:「靈狐小妹,今晚六哥傳授太玄真氣給大家,黃昏后的約會就取消了吧?」

秦起先是一愣,接著捧腹跌坐在雪地,捧腹在雪地里打著滾大笑。趙無鋒也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段靈狐心中高興,失去了平日的羞澀,橫肘一擊,打得李賢齊呲牙咧嘴,嬌柔甜美的聲音嗔怪道:「死相,我倆的秘密怎能四處宣揚?」

秦起捧腹在雪地里打著滾笑:「某……笨死了,怎麼……哈哈……沒看出段靈狐……哈哈哈。」

張簡至再也忍不住:「是個女扮男裝的……哈哈……花木蘭。」

李賢齊揉著胸口,一付無辜可憐模樣,「無鋒,取弓箭,我們到山林里溜溜。」

林子里還是一副冬日景象,幾株白楊光禿禿的樹枝上覆蓋些殘雪,仿似脫去葉衣的老叟,稀疏白頭,枯臂瘦骨。地面上還有小腿深的積雪,依稀有些狍鹿狐兔的足跡。

李賢齊倒吸一口早春的寒氣,右手大拇指套上犀牛角扳指,光滑的扳指有些發黃,扣住弓弦,左手握住弓臂,正是左手若附枝,右手如抱兒,將一張兩石白樺角弓拉成滿月,嘴唇輕吻弓弦,斜舉15度,箭尾一挑放弦,「嗖」的一聲,一支樺木鵰翎箭順風飛了出去,斜斜地落在七十步外的一顆白楊樹前面。

「好——」秦起原本要拍掌叫好,李賢齊可是幽州軍中子弟騎射第一。

「好個屁,這隻箭除了力頭足,偏得離譜。」張簡至粗魯地罵了一句,「賢齊,心神放鬆,似你往日一般,不用眼瞄,只需心瞄。」

李賢齊繼續搭箭上弦,拉成滿月,鬆手放弦,速度快了不少,十枝箭一枝也未中白楊樹。

李賢齊跟弓箭賭上了氣,看見野兔山雞就拉弓放箭,他的手快,準頭差,似乎心存慈悲之念,鳥獸都被他趕跑,一隻誤傷的也沒有,放完箭后就向前疾跑,拾起箭支又朝下一個地點飛奔。

三個少年腹誹不已,不過看在太玄真氣的面子強忍了,張簡至有心讓表弟多放幾箭,恢復騎射的感覺,也沒有阻攔。

秦起將弓摔在雪地上,再也忍不住,大聲嘲諷,「李神箭,李佛陀,你總得喘口氣,喝點水,大伙兒跟你攆了半天山,鳥獸都讓你放了生,難道今天喝風嚼雪不成?」

段靈狐心下思量,軍中子弟靠騎射武功排的座次,是不是該重新排排。

「段靈狐,到右前方那處山坡上,我們一起去架繩網。」時近正午,午食還沒有著落,張簡至想到了張網捕鳥。

兩人架好方圓七丈闊的細繩網,分頭朝左右退了百步,與坡下三人一起揮舞樹枝,大聲吆喝,林子里的斑鳩山雞受驚,撲騰著往山坡上飛,一頭撞上繩網,大伙兒手忙腳亂齊上陣,抓了十來只斑鳩,六七隻山雞,拔毛扯翎,開膛破肚,打理乾淨后,點燃一堆撿來的枯枝,就要燒烤。

李賢齊叫了一聲:「且慢。」將三隻山雞,五隻斑鳩抹上香料食鹽,尋了一些黃泥裹上,埋在燃燒的枯枝下,約莫半個時辰,用木棍扒拉出,敲掉黃泥,露出又香又嫩的鳥肉來。

幾個少年早就飢腸轆轆,腹中轟鳴,秦起一口咬去,香、嫩、滑,脂油順著嘴角直淌,段靈狐失去了矜持與羞澀,左手一隻斑鳩,右手半隻山雞。趙無鋒倒是個訥於言敏於行的君子,動作極快,半隻山雞眼看只剩個大把腿。

此時無聲勝有聲,少年們俱都全神貫注地對付手中食物,只有張簡至啃完斑鳩,贊了一句:「好味道!要是有壺濁酒,有一知己——」

話未完,張簡至發覺不妙,幾個少年已啃完了手中的斑鳩山雞,提著山雞遠遠地跑開了,周圍群狼環伺,還是躲開為妙。

「六哥,停下來,某願做你的知己!」趙無鋒鐵石之性也動了凡心,跺腳喊道。

秦起緊追不捨,口中不斷求告:「六哥,你比我們多吃半隻,求求你,分某一個雞腿。」

李賢齊教段靈狐如何腌制獵物:「……如腌制久些,入了味,再裹泥烤熟,味道更佳,或者加些泡椒辣子煲湯,風味堪稱一絕。」

段靈狐邊聽邊靈巧地給山雞斑鳩抹上香料食鹽,臨淵羨魚,不若退而結網。

幾個少年吃了個肚滾腰圓,方才罷休,又到林子里拾了些枯枝柴禾,坐在一株倒伏的樹榦上,沐浴初春暖融融的陽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六哥,你道這平州,燕州究竟在那兒,兵力有多少?」李賢齊眯縫著眼,心事重重。

張簡至從昨日就做了李賢齊的良師,尋了一片平整的雪地,憑著記憶,用枯枝在積雪上作圖,幾個少年圍了上來。

「此是幽州,駐守幽州牙軍並經略軍二萬五千人,西南一百餘里為涿州,駐守北平軍八千人。西北為媯州,相距幽州一百六十餘里,有長城過境,駐守清夷軍一萬人。東北為檀州,緊依燕山,相距幽州一百二十里,駐守雄武軍一萬人,南有海津鎮,有永濟渠引沁水南通黃河,為北方水陸要衝之地,西南為莫州,相距幽州三百餘里,駐守唐興軍六千人。」

李賢齊皺眉,佔了幽州,控制了幽州軍事,奪了海津鎮,盡得漕運之利,武威郡王大勢已去。

張簡至用枯枝在右角點畫:「幽州東有薊州,北靠燕山,相距一百五十里,駐靜塞軍一萬人,薊州向東略偏南,三百裡外有平州,駐有盧龍軍六千,牙軍鐵騎三千,我父張允伸為前衙都兵馬使,暫居平州。」

李賢齊焦慮起來,心中隱隱有些忐忑:「那燕州在什麼地方?」

張簡至的枯枝又向右移了一大段距離:「平州向東四百多里,為燕州,有鎮安軍一千五百人,兩千團結兵。」

怎會孤懸於長城之外,李賢齊還存有一絲幻想:「不是還有營州嗎?」

李賢齊憶起了前世的一些片斷。營州(今遼寧朝陽),治所柳城。曾為天下十鎮平盧節,隸屬河北道。

「唉,安史之亂后,營州盡沒於北虜,原平盧節一部退守平州,一部退往淄青,去年秋,契丹游騎大舉入寇,被武威郡王大敗,趁勢收復了來遠、燕州,意欲打通渤海對大唐的陸上貢路。」張簡至不愧隨侍武威郡王左右,講述得一清二楚。

張簡至道:「如果有幽州的鼎立相助,苦心經營來遠、燕州,這兒有一片狹長的沿海平原,陽光充足,土質肥沃,燕州在白狼水西岸,隔河東有醫巫閭山,西靠松嶺山脈——」

李賢齊根本聽不進去,跳了起來,打斷了張簡至,急促地道:「六哥,武威郡王被逐出幽州,楊志誠為幽州節度使,燕州四面皆敵,已是孤城一座,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李賢齊忽地停住,興奮道:「武威郡王有平亂守邊之功,朝廷會厚待他,讓其移鎮,追隨武威郡王,保全合族老幼,方是上策,大唐詩酒風流,長安水邊多麗人……」

白居易官居正四品刑部侍郎,蓄有歌姬百人,美姬樊素的嘴小巧鮮艷,如同櫻桃,美姬小蠻的腰柔弱纖細,若楊柳隨風,詩曰: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酒肆教坊彈吹絲竹的妙齡歌妓,還有龜茲樂胡旋舞,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長安水邊多麗人,那才是我渴望的優雅性福的生活,難道你願意留在燕州,傻不楞登地跟野蠻的北虜拼刀子,還要時時提防殺帥上癮的牙軍親衛?

張簡至霍地站起,凜然喝道:「李家祖訓,為大唐世守遼東,姑父奮鬥十年,方做到燕州刺史。追隨武威郡王,獨享富貴,棄生死兄弟而不顧,他們家小都在幽州,如何謀生?就是做到一州刺史,沒有一幫子生死兄弟相隨,也是無根之木。」

秦起嘆了一句:「賢齊墮馬,往日的英武豪邁蕩然無存!」

「成了個膽小的懦夫。」段靈狐倒是嘴快。

趙無鋒緊閉雙唇,鼻孔冷哼,斜眼望天,臉上極是鄙夷。

李賢齊前世本就有幾分好面子,臉上掛不住,本要出言辯解,卻發現成了眾矢之的。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難道憑鐵口鋼牙還折服不了幾個小屁孩,李賢齊搖頭晃腦:「孫子曰,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某還有中,下二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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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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