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凡人
易祥羽從床上醒來,窗外拂光初照,一如既往。
手機上的鬧鐘一推再推,從八點一直響到九點二十,貌似很難驚擾一個嗜睡少女的美夢。更何況各類畢業事項早已在幾天前便處理完畢,適當的擺爛也變得合情合理。
易祥羽起床洗臉,刷牙,鏡子里的女孩面容枯槁,髮型散亂,猶如梅超風入了金王府,獅王遁入釋迦門。放在窗沿上的手機嗡嗡響個不停,易祥羽嘴裡含著牙刷,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白馬大學一向以效率聞名,今天畢業明天滾蛋後天學位證書就能寄到離你不遠的菜狗驛站。易祥羽在學校里虛度五載,在解刨小白鼠的屍體即將填滿白馬湖前,光榮進階為身無長物的社會青年。女孩嘖了一聲,將口中的泡沫吐出,向著門外喊道:「易千瑤!去幫我取一下快遞。」
「你自己沒長手嗎?」隔壁房間主人的聲音軟綿綿的傳出來,雖然細聲細氣但依舊能聽出是個不好惹的傢伙。
易祥羽擦乾淨臉,戴上用了四年的黑框眼鏡,六月中旬的季節里套上一件寬大的長袖襯衫。路過易千瑤的房間時,隱約還能聽見裡面傳出甜的發膩的霓虹口水歌。
「那我出門一趟,你自己在家哈」易祥羽敲了敲門,裡面的音量陡然增大了幾分。女孩無奈的搖搖頭,提著一兜垃圾離開了。
說起來,自己大學畢業前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也幾乎沒見過林千雪。
所有的回憶都是從高中出現割裂感的,那時的她身上還沒有時間留下的痕迹,去取快遞的這條路上,每一處都有她和自己的回憶,曾經的她無疑是世界上最負責任的母親。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離開了自己和妹妹的生活呢?
易祥羽想著這些,頭頂上的巨大廣告屏一刻不閑的發布著關於「住派海外研究員回國的消息」,易祥羽想抬頭看看有沒有林千雪的名字,但又看見「所有人員安全抵達總部」的消息,心想如果回來還是老樣子,那還不如一直待在那邊呢。
但一直待在那邊就要錯過你女兒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了,我也只是想讓你感到驕傲罷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世界上最帥男友」發來的簡訊。這個木頭突然留言想在西口的咖啡店裡見面,無事獻殷勤,令人懷疑。易祥羽撇了撇嘴,接過驛站老闆的文件袋,腦子裡又全都是那個男孩子的事了。不過想想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兩個人確實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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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了,易祥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熄滅屏幕,轉過身去,嘴邊不覺染上今天唯一一抹微笑。
易祥羽也不急拆開燙染著金飾的文件袋,慢慢的向著西口走去。一旁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似乎倒也沒人注意。易祥羽不知道的是,有幾個不起眼打扮的傢伙打菜狗驛站開始就跟著女孩,正因為幾人實在是不惹人注目,直到她走進咖啡廳之前,都沒有被她察覺。
易祥羽走上二樓,發覺樓上空蕩無人。正疑惑間,被一個服務生打扮的人拉住手腕,易祥羽下意識張開嘴求救,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幹嘛,辛羽寒?」易祥羽愣了愣,她不記得自己的男朋友曾在這裡兼過職。「你什麼時候在這裡工作了?」
「別出聲,有人在跟著你」男孩湊近她的耳朵,兩個人站在黑漆漆的員工通道內,門外傳來一陣嘲雜的腳步。
易祥羽看著辛羽寒的眼睛,用無聲的口型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但辛羽寒只是搖搖頭,示意那些人還沒離去。
待到一切又重歸平靜,男孩才鬆了口氣,將服務生的外套扔在一旁,帶著懵逼的少女從狹窄的門縫裡鑽了出來。
「所以說,你……不打算給我個解釋嗎?」易祥羽看了看同樣灰頭土臉的男孩,手裡的文件袋被揉的皺巴巴的。辛羽寒看了看易祥羽手中的東西,聲音又回到了他們相見時一貫的平靜。
「看來你還是拿到這個快遞了?」辛羽寒指了指那個信封,莫名其妙的說道,「我還是晚了一步。」
「什麼叫你晚了一步啊,你叫我來就是為了不讓我取自己的快遞?」易祥羽覺得有些滑稽,「那些是什麼人?專搶雙非本科生學位證的暴徒么,那他們可能是為了緩解就業壓力才想到這一出的。」
「白馬大學從來沒用這種鈐印封口,你的眼鏡多久沒換過了?」辛羽寒皺了皺眉,接過文件袋。從中抽出一疊薄薄的文件來,易祥羽用手支撐著腦袋,想著既然不是學校來的,自己也不想太操心,要是招惹到什麼人就麻煩了。不過轉念一想到辛羽寒在,就算是天大的事感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小寒,你畢業有什麼打算嗎?」易祥羽見辛羽寒一言不發的瀏覽著文件,沒話找話道,「我聽說南區的公立醫院需要一批實習生,關於臨床護理方面的,我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是想去試一試,可能以後就見不到豬豬你了。」
「你認識林千雪嗎?」辛羽寒突然問到,頭都沒抬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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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易祥羽一時沒反應過來,辛羽寒撓了撓頭,把其中一部分文件遞給易祥羽。
「這是一個由卡爾提斯區轉送北區的匿名文件,裡面幾乎都是一個名叫林姓研究員的資料。從上個世紀開始參與的每一場實驗記錄都有簡錄,更像是hkl公司的員工檔案。」辛羽寒直視著易祥羽的眼睛「這種東西按理來說應該會一直在檔案部門封存歸檔,不應該輕易寄給別人,你和這個林千雪有什麼關係嗎?」
易祥羽搖搖頭,她現在還不想讓辛羽寒知道自己母親的事情。自從當年hkl製藥參與過軍事研究后,令人羨慕的研究員職業也因此而蒙上一層陰影。
「那就好,這上面寫著,林千雪曾經參與過坎島研究所的項目,隨後在總部經過培訓後派駐帕國雙子城。在最近的一次研究所事故中喪生,被追授高級研究員。」辛羽寒微微挑眉,「我怎麼記得他們宣傳自己人員回歸率是百分之百來著。」
易祥羽感到有些耳鳴,一開始還能聽清辛羽寒的話,但到後面,世界里只剩下巨大的刺耳迴響。
她想起高中時自己一個人代表班級去台上畢業演講,作為當年的黑馬直到這時才被班主任高看一眼,瘦小的女生看著台下的空座,緊張到說不出話。
那時你如果在該多好啊。
從雙子城接收歸國人員的新聞,易祥羽從沒落下過。甚至在前一天,女孩還在擺弄著用了好幾年的照相機,一遍遍看著自己在台上撥穗授函的錄像,一邊想著母親回來時能夠彌補這些年未曾為女兒驕傲過的遺憾。
可惜這些已然成為了妄想。
易祥羽感到心裡被什麼堵住了,氣悶難耐。淚水又想斷線的珠子止不住的落,辛羽寒嚇了一跳,連忙起身「你怎麼哭了?」
「姨媽來了,肚子疼」易祥羽錘著胸口,眼前的事物變得恍惚難辨「你能送我回去嗎」
「來,手給我」辛羽寒想把女孩背在身上,一手攙扶一手收拾東西。易祥羽大口喘著粗氣,感覺時間都不再流逝了。
「文件我先給你拿走了,除了那位研究員的檔案。」辛羽寒說道,「如果有人找你麻煩,記得提前跟我說。」
「應該沒有比這更麻煩的事了,小寒」女孩嘬泣著,手裡拿著那份員工檔案。在黑白底色的照片上,「死亡」這兩個字如同這世間最可怕的審判,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