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外賣員
大城市的夜晚分為兩派,一派是金碧輝煌,紙醉金迷的富人高級會所。一派是煙霧繚繞,啤酒燒烤的窮人大排檔。
「沒有人願意受窮,都是一條命,憑什麼我的最賤?」
「沒關係,沒後台,沒技術更沒學歷!累死累活的什麼時候在這個大城市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啊!」
「嘆氣有什麼用,咱這樣的人社會上一大批,除了等機會還能做什麼?」
「你女朋友了?怎麼最近沒見到?」
「要房要車要彩禮,他娘的毛病不少,要求還高,被我趕走了。我寧願打光棍也不找那樣的女人。」
「是啊,老實人的漂亮媳婦都是有錢人剩下的,可悲的社會啊!」
「你們抱怨半天,說一堆廢話有用嗎?是能來錢還是有瞎了眼的漂亮女人能看上你?」
最後這句話是炎木說的,他今天送了一百單外賣,掙了三百塊錢。跟他坐在一起擼串的是三個初中同學,賣營養品的胡勇,干二手車銷售的楊冷,當房產中介的李永勝。他們四個人算是生活在城市裡最底層的勞動者,一樣的年齡一樣的境遇。但他們四個人是好兄弟,關係一點不比劉關張差。他們四個中只有炎木結婚了,他娶媳婦的彩禮都是三個兄弟給湊的,所以炎木沒日沒夜的掙錢,想著把錢還給他的好兄弟們。
「那你說怎麼辦,咱們四個中就你腦子最好使,要不是你當初不聽我們勸,說不定現在都是白領了,起碼比我們過的舒服些。你當時就是死倔,非要來和我們送外賣,你說這送下去有什麼出息嗎?」胡勇罵著。
「那還不是捨不得你,我走了誰他媽打球時給你打掩護。」炎木白了一眼胡勇說。
「別吹牛了,吃完趕緊回去,媳婦孩子在家裡等著了。」楊冷笑道。
「是啊,多陪陪老婆孩子,別太累了,有事我們三個擔著了。反正我們三個是光棍。」李永勝笑道。
「謝了兄弟們,一切都在酒里。」炎木說著灌了一瓶啤酒,提著銬好的餅走了。
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到了醫院。妻子小蘭剛做完手術,此時正在醫院裡躺著了。窮人最害怕的是生病,可病偏偏愛窮人,這讓五尺高的漢子不得不低腰。
看炎木走遠,胡勇開口說道:「我這裡只有一萬,湊湊給他吧。」
「我有八千,今天預支的工資。」李永勝說。
「這他媽的傻子,還講義氣嗎,這麼大事瞞著咱們,要不是看到他借網貸的簡訊,我不知道他到了這麼困難的地步。我有兩萬,攢下來的,全給他先用著吧,等渡過這段難關再說。」楊冷嘆氣道。
「都是窮惹的禍呀,有病不敢去醫院,見人得低著頭走……。」
幾人說了一會,也結賬走了。他們沒有回家,而是趁著夜宵時間多送幾單。
炎木提著飯往醫院裡去,路上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進門時被護士攔住了。
「送外賣的不讓進,在外面打電話讓人來取。」
「噢,我不是來送外賣的,我媳婦在裡面住院,我晚上來陪床。」炎木弓著腰陪笑著說。
「那你把衣服脫下進去吧,這是規定。」
炎木無奈,只好把衣服脫下抱在懷裡進去了。
病床上炎木的妻子小蘭靜靜的酣睡著,手術后的疼痛讓她精疲力竭,整個人像是沒氣了一般。
聽到有人進來,小蘭微微正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你聞聞,香不香,這是你最愛的那家的烤餅。」炎木微笑著把餅放到小蘭的鼻子上,讓她聞著香味。
「好香啊,等我好了也做給你吃。」小蘭虛弱的聲音說。
「好啊,那你快快好起來吧。」炎木笑道。
「今天去看孩子了嗎?」小蘭問。
「去了,跟著你媽到處玩,樂呵的都不想回家了。」炎木說著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嘿嘿,讓去玩吧,再過一年就要送他去幼兒園了,也就玩不上了。」小蘭微笑著說。
和小蘭說了話,炎木出門來去找主治醫生了,上來時看主治醫生今晚值班,他去聊聊了解一下小蘭的病情。
「張主任,今晚值班啊?」炎木禮貌的問。
「嗯,你來了,剛好我想給你說個事了。你愛人雖然做了手術,可還需要藥物治療,花費有些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張主任說。
「嗯,我知道了,這幾天我就在趕緊籌錢。」炎木說。
「好,那你回去吧,給說些寬心的話,病慢慢會好起來的。」
炎木說了聲謝謝后就出門來了,他沒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在樓道里無力的坐下。
他腦子裡想著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抽出來煙想抽一根,可一抬頭牆上貼著禁止吸煙四個字,他有打開煙盒,把煙裝了進去。突然傳來一聲驚哭聲,嚇了他一跳,緊接著嗚嗚的哭聲傳來。他尋著聲音下樓去去,原來是有個人去世了,家裡人在那裡悲傷了。
「哎!這病要是放在大醫院,說不定有辦法的,可惜呀。」
「沒辦法,大醫院要錢,普通人只能認命了,在大病面前他們無能為力的。」
聽著兩個護士的話,炎木突然一陣悲傷,他感覺自己也將會面臨這樣的悲傷,因為他也是個窮人。他踏著無力的步子上樓,走到病房門口時勉強提了提精神,笑著進去了。把妻子哄睡后他關上燈,可累了一天的自己卻沒有一絲睡意。他眼睛盯著黑暗,做著好多假設。他腦子裡一直有一些想法冒出來,他在極力的壓制,他想自己還沒有非走那一步路的境地。
「哄……。」一陣跑車炸街的聲音傳來,這些豪車黨們又開始自己的狂歡了。深夜裡聽到這樣的聲音最讓人煩了,可炸街黨們卻在洋洋得意。
炎木閉上眼睛,不去想煩心的事了,他聽著跑車駛過的聲音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炎木去找了楊冷,騎著車和他到了郊區一個廢棄的工廠外。
「來這裡幹什麼?」楊冷站在廠房外問。
「待會你就知道了。」
炎木停下電動車,帶著楊冷拐到了一個廠房前,大門用鐵鏈鎖著,炎木打開門,一堆雜物中間停放著一輛被包裹著的車。炎木走進去,將大門從裡面虛掩上,裡面瞬間暗了下來。
「打開手機上的燈吧,這裡比較暗,小心鋼筋扎到腳。」炎木說著。
楊冷不知道炎木要幹什麼,打開燈跟了過去。
炎木揭開車布,是一輛銀黑色的法拉利跑車。
「能賣多少錢?」炎木問。
楊冷眼神中滿是吃驚,他看了一眼車又看了一眼炎木,拉著他轉身往外面走去。
「這是昨晚哥幾個給你湊的錢,給小蘭看病的,我轉到了你手機裡面。錢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們來想辦法。」楊冷說著點起一根煙,眼神望著遠處的雜草堆。
「那車能賣多少錢?」炎木又問。
「我他媽的說了,錢的事不用你管,我們想辦法。」楊冷突然咆哮著罵道,他臉上的肌肉開始顫抖,連夾著煙的手也抖個不停。
炎木沒有說話,坐在地上,也拿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半個小時過去了,楊冷的那一盒煙被倆人抽沒了,只剩下空盒子。
「什麼時候的事?」楊冷問。
「幾天前吧。」炎木說。
「這輛車我認識,車是走私過來的,車牌是假的。」楊冷說道。
炎木顯然有些驚訝,張口想說什麼又沒說。
「放心吧,這輛車貼個車衣送到外地,就沒人認的它了。而且能買的起這車的人更喜歡黑戶,這樣出事就查不到自己的身上。打電話給他們倆吧,咱們去買些東西,回來了趕緊開工。」楊冷說道。
「你就不問問其它的嗎?」炎木問。
「不想問,你是我兄弟,換作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我都會這樣做的。」楊冷淡淡的說道。
胡勇和李永勝看到跑車時同樣很驚訝,但他們沒有多問,匆匆的忙碌了起來。不多時這輛豪車立馬變了個新面孔。夜裡十點時一輛廂貨車開到了這裡來,豪車被裝上拉走了。
「哥,以後這樣的好事多記著點兄弟,錢轉給你了,回頭見。」一個光頭少年說。
「嗯,路上慢點。」楊冷客氣的說。
看貨車走遠,幾人也回去了。楊冷將一張卡放在桌子上,四個人盯著看了半天。
「裡面是一百二十萬,為了急著出手,我沒敢要太多。」楊冷說道。
「謝了,你轉給我五十萬,剩下的你們拿著用吧。」炎木說。
「不用,留著給嫂子看病吧,我們一個單身漢,又不去酒吧也不撩妹,夠花了。」李永勝笑著說。
「說說吧,你們知道我是個急性子,什麼事都要刨根問底的,不然連覺都睡不著。」胡勇說道。
頓了好一會,炎木點著一根煙,抽了一口吐出來一口長霧。
「我想換個活法,不想一輩子窮困潦倒,死的時候還要想著給後人們省錢。」
聽完炎木的話,幾人又是好一陣的沉默。
「其實我早就想換個活法,只是沒那個勇氣。我已經受夠這種天天叫人姐叫人哥的日子了,就像自己比他們低一等似的,萬般的低聲下氣就是為了他們買上房子,好賺些微弱的傭金。」李永勝無奈的說。
「我也不想騙窮人的錢了,都是窮人,何必了。窮人怕死怕得病就來買營養品吃,結果是買個心安,那些東西吃了沒一點用。如果有能從富人手裡弄過來錢,我願意冒險。」胡勇說。
「富人有的是,只不過法律保護著他們。要想從他們手裡弄來錢,只有一個方法。」楊冷說。
「是什麼?」
「恐懼。」炎木把煙遞扔地上說。
「越有錢的人越膽小,法律能明著保護他們,可保護不了暗的。鬼看不見,可一說道鬼時是個人都汗毛倒豎。」楊冷說道。
「對,找個好方法,不能弄來錢而沒命花。」李永勝說。
「就這樣吧,回去都想想該怎麼做,明天下午碰面的時候再做出個方案吧。」
他們四人騎著電動車散了,顯然這個城市就要掀起一場讓富人聞風喪膽的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