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吃不飽的絕脈少年
如父母所料，陳峰自然是沒吃飽。
事實上，想讓他吃飽很難。他的胃口便似是一個無底洞一般。
幾年前，隔壁寶器鋪的狄龍弄不明白他為何天生絕脈，似乎為了掩飾尷尬，特意弄出一大盆肉，說要見識一下，他到底一頓飯能吃多少，規定他只准吃，不準帶走——要不然這小子肯定會留下給父母嘗嘗。
所以，陳峰便在器鋪中當場吃了起來。
那滿滿一大盆三階獸肉，足有十斤之多。就算是超越了精元中后境武者，一頓也吃不完這麼多，更消化不了。結果，他吃完一盆后，連個飽嗝都沒打，身體更無絲毫異樣，彷彿那些充滿能量的三階獸肉，只是一堆不能果腹的泡沫糖一般。
狄龍不信邪，又弄出一盆，結果他又給吃掉了，還是沒飽，甚至連肚子都沒鼓起多少。
第三盆全部下肚后，他說自己飽了，事實上，還是沒全飽，只算個大半飽。只不過，他不想被人當成饕餮怪物。
狄龍將信將疑，也沒有追問，只是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確定他不是逞強，腹內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連天角鎮實力最強的狄龍都弄不明白他的體質如何，陳峰更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回事，不知道他為何倒霉地天生絕脈，偏偏餓死鬼投胎一般，怎麼也吃不飽。
按說飯量大，能吃肉，力氣該同樣大才是，可事實上，就算他那次吃了三大盆三階獸肉，他的力氣也沒多少增長，還如往常一般普普通通。
如今的他，修為是精元境初期，乃是踏足武門后最低的一個境界，算是剛剛入門。
與同一修為品階之人相比，他的力量只能算是中等，修為但凡比他高一個小境界的人，力量也會強出他不少。
他不明白那些飯所化能量都去了哪裡。
實力弱，便是他只能靠取巧狩獵，始終無法與蠻獸硬幹的原因。
好在，能吃也不是沒有好處。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柔韌程度似乎異於常人。
比如在山中打獵時，那些能夠輕易劃破精元境中後期武者肌膚的荊棘尖刺，卻是一般划不破他的皮膚，頂多是刮爛他的衣衫，然後在他的肌膚上留下幾道血印。這樣可以讓他少受一些划傷之痛。
再就是，在引誘蠻獸去闖他的陷阱時，他的身體常能做到一些靈活刁鑽的動作，於千鈞一髮之際躲過致命危險，不致引獸不成反害己。
雖然柔韌程度與本身力量奇怪地沒有對等，可還有一個好處，他射箭的準頭極佳，數十丈內，可輕鬆射中蠅蟲之類。這算一大優勢，境界超過他數個小界的精骨境，也不見得能有他的準度。當然，人家力量甚至是遠超於他的。
這兩點，算是對他的不小安慰，讓他屢屢能夠完成如之前獵殺三階銀斑豬那般壯舉。
補足體內的精元后，他沒有停下，而是繼續修鍊。
因為，他發現，雖然因境界低下，丹田內能夠容納的精元極為有限，全力出手時堅持不了多久。可只要他堅持修鍊，多修鍊出的精元並沒有消散掉，而是不知道去了哪裡。
讓他有感覺的是，只要他不停修鍊，腹中的飢餓感便會緩解不少，似乎精元可以當飯吃一般。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他的體內隱居著一尊神話傳說中的怪獸饕餮，一直在吞他吸入體內的各種能量。他安慰過自己，有朝一日，這種天噬會反哺於他，讓他得以脫胎換骨，有機會圓一圓補天人的夢。
正是這種自我安慰，加上可以緩解飢餓感，他一直堅持著。只要不是疲憊到了直接昏睡過去的程度，他一般都會在修鍊當中。
當然，他修鍊的法訣，是最為低級的，是天角鎮上完全公開的一部法訣。
丟到天角鎮外，估計都沒人要的一個法訣。修鍊此訣，就算是資質最逆天的天才，也難以達至精骨境。
所以，他體內修鍊出的精元，無論品質還是數量都有些可憐。
照此下去，他這一輩子，可能都無法成為真正的補天人。可他並沒完全灰心。即便當不上補天人，只是為了生活，他也得一直堅持下去。
實在累極，收功之後，他直接在打坐的木板床上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沒有第一時間修鍊，而是琢磨接下來，他該去深山哪處所在狩獵。
他不怕死，但不能死。他若一死，那他們家就完了。所以他要想方設法，將危險降至最低。
他爹每日須靠靈藥吊命，雖然十天才會耗掉一株，可也不是一般小戶人家能夠承受的。所以，陳峰必須得極為勤勉地打獵才行。
如他之前所獵之三階銀斑豬，完整賣掉，通常不過三十幾枚金幣。要是一擊襲殺，獸皮完整的話，能多賣四五個金幣，能夠接近四十個。可惜，他沒那本事，只能將獸皮上戳得到處是洞，所以價值大損。
就算狄龍幫忙出售，外人看他大師面子多付幾枚金幣，也頂多是能換三十六七枚金幣回來。
而一株靈藥多少錢？最便宜的藍紋草也要二百枚金幣！所以，平均下來，他爹每天須消耗二十枚金幣。他需要三天獵殺兩頭價值相當的蠻獸才能勉強維持。
對他一個修為極低的精元境初期，三天獵殺兩頭相當於精元境後期的蠻獸，何其艱難與危險。
他心中沒有報怨。若說有，他只會抱怨上蒼對他太過殘酷。若非為了他的天生絕脈，父親不用入深山冒險，不會落到眼前這般境地，他們家的生活也斷不至於如此潦倒。
這幾年，幸虧鄰居狄龍明裡暗裡的救助。若非如此，陳峰早撐不下去了。
他稱狄龍為叔，狄龍對他表面冷淡之極，可暗中施予的幫助，陳峰均銘記於心。
聽聞狄龍一家是十年前自外地搬來的，當時陳峰還不記事。
狄龍實力深不可測，據說他離成為陳峰心心念念的補天人，只有一步之差。
狄姨則是國色天香，小晶妹妹更是美若精靈，心善若天使。
如此一家人，究竟為何會淪落到天角鎮這等偏僻落地之地，無人知曉。
據說他們剛到天角時，也有人明裡暗裡的打探試探，結果都一無所獲。於是有傳言，他們一家是得罪了強大仇家，避難而來。
起初，天角鎮無人願與他們打交道，生怕某一天狄家的強大仇人會找到天角鎮，繼而連累到他們。要知道，天角鎮的落後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隨便從外面來些武者，實力便比天角鎮的要高出一大截。
可幾年下來，狄家所在小院，沒有任何打鬥或意外出現。天角之人才漸漸放鬆警惕。
加上狄龍精於鑄造兵器，尤其是能夠鑄造遠超普通鐵器的寶器，故而狄家慢慢變得受歡迎起來。因為，寶器能夠讓武者更有效地施展精元，更加鋒銳無匹，乃是武者渴求的攻擊、保命利器。
只不過，狄龍似乎不喜與人交往，所以有心上門求器的人不少，能夠如願的卻不多。
可即便如此，時間久了，還是有一些人得到了其鑄造的寶器，實力大進。故而，漸漸地，他那間規模不大的鐵匠鋪，便被鎮上之人稱為寶器鋪，而狄龍本人，則被尊稱為寶器大師。
甚至，連天角鎮外的其他城鎮上，也有人慕名前來求器。
當然，有了名氣，便有人惦記上了他的本事。所以，不乏前來拜師學藝者，只不過，無論登門者資質如何，狄龍一概拒絕，甚至連非為親傳徒弟的普通學徒都不收。
陳峰，算是個異數，是唯一能在寶器鋪廝混日子的外人。因為他是狄家精靈狄小晶幫忙說的話。
得不到大師之寶器，得不到大師之才藝傳承，不少人將主意打到了小晶身上，妄圖得其青睞，甚至娶入家門。
可讓鎮上所有人無語的是，除了陳峰外，小晶對其他所有同齡人皆不假辭色，理都不理。
所以，即便只是個連學徒都不是雜工，陳峰也因此招了不少的忌恨。之前那同齡少年對他百般嘲諷，動輒與他作對，他的廢物之名算是一因，卻非主因。能當上寶器鋪的雜工，能得到精靈小晶的青睞，算是另外兩因，而且后兩者乃是主要原因。
思來想去，陳峰對自己的處境感覺憋屈無助，可他除了堅持，又能怎麼樣呢？世間貧苦之人何其之多，上蒼又豈會獨寵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