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女人的直覺
奧里沃市的北區確實像是一座鬼城。
芬特爾里跟隨著執勤隊伍在奧里沃市北區的城市內行進最大感想就是如此，他們趕到這裡的時候恰逢夜幕降臨，也並沒碰上什麼夜空晴朗明月高掛的好天氣，所以這座沒有電力設備運轉的城市四下漆黑，不管通向哪裡都不得不打著各種照明設備前進。
這裡比過往他們去過的普爾其斯小鎮更像鬼城，哪裡雖然破舊卻也多少能感到人氣，可是這片撤離區看起來好像沒有活物，聳立的高樓和空蕩的街道讓它看起來像是末日里被人類拋棄的孤城。
即使是跟著總部的執行部隊一同前進，知曉每隔一段距離都是有人在行動的任務分配區，被兩兩拆散走在這座城市裡也難免會被這裡的死寂和黑暗喚起心底的恐懼，芬特爾里很難想象一天前的夜晚司徒夜深居然獨自一人在這座鬼城裡遊盪。
不管轉念一想司徒夜深估計確實也不怕什麼東西吧？這種地方無法喚起他心裡的恐懼，芬特爾里覺得司徒夜深這種人沒準去地獄走一遭的體驗和去一趟遊樂園鬼屋沒差。
所有的恐懼都是源於火力不足，這句話放在夜深身上應該也很適用，他可能就是屬於火力太足了有點天不怕地不怕。
當然，除了司徒夜深那種人對這種地方毫無懼意以外，另外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是有的，比如此時此刻正一邊無聊的用手卷轉著自己馬尾，一邊漫不經心跟在芬特爾里身後，判斷大多數事物的標準只有好玩和不好玩的夏螢茜。
夏螢茜顯然並不像芬特爾里那樣對這種環境有那麼多感慨，她只會覺得太安靜的地方無趣，她是和夜深雨曦截然相反的人，她討厭安寂喜歡熱鬧，因為太過安靜的地方更容易讓人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比起聽著自己心底的聲音胡思亂想，她更願意讓吵鬧刺耳的人聲充斥自己的腦海。
所以她出口的第一句抱怨，就是咂著舌頭說這地方好無趣。
芬特爾里對此沒做評價，因為夏螢茜覺得無趣的事情太多了，即使是她覺得有趣的事情，她的興趣也經常來得快去得快，什麼事情一時興起就會不顧後果的去做，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過去同齡人里總是有不少人私下叫她瘋丫頭。
不過芬特爾里知道「做事想一出是一出」這種行為之所以會出現，只不過是夏螢茜不能讓自己閑下來，他偶爾其實也會做類似的事情，就好像過去他會用出門逛酒吧打遊戲消磨時間，去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交談玩鬧，即使沒有一個人真正能成為熟人或朋友走進他的生活里也沒關係，他只是覺得自己面對的人多了就不用面對自己。
人閑下來就很容易胡思亂想，想自己的人生想自己的意義想在乎的人，他們這種或在夾縫裡看不見何為真實的人尤其如此，可是有些事情想得多了會把自己繞進去，然後就再也走不出來。
畢竟人類可是一種永遠都需要在那麼寬闊的世界中尋找渺小自我的生物。
看懂自己其實也是一件很困難的東西，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人甚至也會自己催眠自己隱藏自身最真實的渴望，可是看不懂自己的人就很容易迷茫，無論人生走到哪一步都好像看不到出路和前進的方向。
自己其實就是那種還未看清自己的人....芬特爾里如此在心裡自嘲了一句，接著又輕晃了晃腦袋，告訴自己現在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時候，不要去細想那些越想越亂的瑣事。
他重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周遭的環境下來，轉動手中的應急電筒目光從四下昏暗的街道掃視一圈，隨後側身回頭望了跟在自己身後干走的夏螢茜一眼。
確實是干走，在這片四下昏暗的街區里她手電筒都沒打開，好像是來散步一樣悠閑的跟在他身後，此刻她見芬特爾里放停步子轉回了頭，挑起眉頭問：
「？你怎麼突然停了？」
「不是，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芬特爾里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這麼槽了一句，總覺得好像每次和夏螢茜一起行動，這句話就總會在他倆之間被問上一遍。
夏螢茜側身抖了抖自己那裝了滿滿一背包的任務用設備，沖他翻了個白眼：「你說我是來幹嘛的？背著總部給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儀器來旅遊的咯！」
芬特爾里露出狐疑的表情，壓低了聲音問：「真沒什麼額外任務？」
夏螢茜擺出了一個公式化笑容提高了上揚的尾音道：
「有，薇爾羅導師我要來和你聯絡感情，你滿意了嗎？」
芬特爾里聞言臉上毫不避諱的露出了嫌棄的神色，接著擺了擺手轉回了身，又邁開步子離夏螢茜遠了一點，說：「我就知道從你嘴裡聽不到什麼好話....」
「別哼哼，說得好像誰稀罕似的。」夏螢茜「切」了一聲，提抖了一下肩背的背包又跟上他的腳步。
當然，吵嘴歸吵嘴，即使是擺出那種相互嫌棄的樣子也並不會影響他們之間交談，倒不如說這就是芬特爾里和夏螢茜的相處模式，這兩人每次見面不互損上幾句似乎就難受。
雖然芬特爾里確實不喜歡應付夏螢茜這種類型的女生，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在夏螢茜面前他有時也會有一種莫名的輕鬆感。
或許是雙方相互知曉的秘密太多，又或許是他們的處境很是相似，總之和夏螢茜聊天的時候，他不用顧及什麼複雜的身份，也不需要用上什麼偽裝，就算是毫不避諱的開口損對方几句，她也會毫不客氣的損回來，如此一來兩人扯平。
他和夏螢茜的關係有一種特殊的「平等」感，這種平等感會讓人感到放鬆，至少這種關係對於他這種生活在複雜人際關係下的人來說算是難得的。
所以在兩人拌嘴結束沒過幾分鐘，芬特爾里又開始向夏螢茜搭話。
「說實話我在任務名單表裡看到你名字的時候覺得很奇怪。」芬特爾里說，「你居然會被編進這次行動里，明明雨曦都沒有進入這次的任務名單。」
「拜託，不止你意外，我自己都很意外好嗎？」夏螢茜聳了聳鼻子，「真不知道任務分管部門發了什麼神經，沒事扯我一個實習專員出什麼遠勤？萬一碰上什麼危險大事怎麼說？我這種人應該在情報部門做文職工作！」
她砸了咂嘴又繼續說：
「我又不是能當核彈使的司徒夜深，也不像你一樣是司徒夜深的跟班，如你所說如果雨曦來了這裡我還有被編入行動的理由，可是現在這種情況簡直和我八竿子打不著干係好么？」
「非要拉實習專員湊數也應該找荷迪維斯手下的另兩個魔法世家冤大頭，而不是找我這人沒實力沒背景的傢伙...」
芬特爾里扯了扯嘴角，看著張嘴抱怨的夏螢茜心說自己怎麼就變成司徒夜深的跟班了？就算他自己想當也還得老大給準話願不願意收呢，再說你也不算沒實力沒背景，也絕對不適合做文職工作，因為你的性子就是只要扛著個靠譜的武器都能興緻勃勃的去宰龍。
不過這些話他都在心裡沒說出來，有些槽在心裡吐就好了，和夏螢茜待在一起如果每個槽點都說出來那麼他們就會沒完沒了的吵。
所以他很快過濾掉了夏螢茜話中其他的內容，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感興趣的問題上。
「所以說雨曦是真的沒有來？我還以為只是表面上的安排...明明她應該和龍族有點關係的不是么？你出發前她都沒什麼動向？」
夏螢茜說：「有，我走前她問過我要不要送我出程，然後被我拒絕了她就留在了寢室里，我們在寢室門口擁抱告別。」
「誰問你怎麼告別了？」芬特爾里無語得深吸了一口氣，夏螢茜嘴裡能說出的有用信息還真是少得可憐。
不過確實令他意外...雨曦居然真的留在了首都，這件事情不管怎麼想他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次都事件對於知曉雨曦特殊身份的人來說，無論是誰看似乎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與她必定有關聯的事，可是她卻被排除在外...
既然如此，那在她約夜深見面的那天到底說了些什麼呢？能夠讓司徒夜深那麼長一段時間看起來都有點心神不寧的事情，應該不會是僅僅一次任務不能同行這麼無聊的事吧？
「原來如此...所以她真的不會來么...」
芬特爾里摸著自己的下巴如此自言自語了一句，正準備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夏螢茜的話給打斷了。
「啊，我沒那麼說哦。」她搖了搖頭，「我只是說我走前她留在了凌都，她也確實沒有接到任務安排，不過我反倒是覺得，她一定會出現在這裡。」
芬特爾里聞言一愣：「為什麼？」
夏螢茜吐了吐舌頭：「女人的直覺。」
一聽這話芬特爾里又想翻白眼，可是很快他又聽到了夏螢茜沒說完的后話。
「當然，還出於我對她的了解...我離開之前她和我告別的時候，她的眼睛是這麼告訴我的。」
「明明是我只是來奧里沃市出一趟遠勤，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我的目光卻好像真的在向我道別...而且那個道別看起來像是她要主動離開。」
「我覺得雨曦似乎有什麼想做的事，既然如此那麼就沒有人可以左右她的選擇。」夏螢茜輕聲說，「她其實是個很倔的姑娘，如果她早已決定了自己會來到這裡，那麼她就一定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