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這幾日芊蘺發現逸凡與往日不同，往日他大多數時間都不在雲霧之淵，而是去凡間的尋芳閣，芊蘺因為好奇曾經跟尾隨逸凡去過那個地方，只是她沒有跟進去。她只是一個婢女，逸凡去哪，她無權干涉。也不敢過問。

不過她對這個地方很好奇，於是便向周圍的人打聽尋芳閣。這時芊蘺才知道這尋芳閣是一所青樓，專門供人玩樂的地方。於是芊蘺對尋芳閣便更好奇了，凡人玩樂的地方，為什麼殿下會頻繁出入，這裡面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呢？

逸凡留在雲霧之淵的日子，後山經常響起那首略帶悲傷的曲子，有時候是笛音，有時是琴音。每當後山響起樂聲的時候，芊蘺都會躲在桃花樹后，靜靜的看著逸凡，不知為何她竟然從逸凡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悲傷。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逸凡臉上會有這種悲傷的神情，久到她自己都已經忘記了。

芊蘺來到人間，化作一名男子，本想進入尋芳閣一探究竟，卻發現尋芳閣早已被官府查封。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道，尋芳閣幾個月之前便出事了，尋芳閣里的頭牌姑娘葛薇死了，據說是跟八王爺有關。皇上一怒之下，便將尋芳閣給查封了。

芊蘺對這位葛薇姑娘很好奇，於是便推算她的過往，在推算過程中，卻發現以她的法力竟然無法做到。於是她便問小販「青樓的姑娘死了，為何會跟八王爺有關？」

小販看了看四周悄聲對芊蘺說「八王爺垂涎葛薇姑娘的美貌，卻一直得不到所以惱羞成怒這才下手將人給殺了」

「他一個王爺，想要得到一個青樓姑娘，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為何一直得不到呢？」

「據說葛薇姑娘有一個恩客，是一位年輕的公子，他包下葛薇姑娘，不准她在接待任何客人。誰也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什麼來歷，只知道他十分神通廣大，連八王爺都不敢惹。後來不知怎麼的這公子突然便消失了一段時間，這八王爺才敢來尋芳閣染指葛薇姑娘，哪料這葛薇姑娘抵死不從，這才招來殺身之禍。」

芊蘺回到雲霧之淵，坐在自己的寢殿中百百思不得其解；殿下是在為那個死去的女子的悲傷嗎？什麼樣的女子會讓殿下傷心？若是有一天我也死了殿下會為我傷心嗎？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芊蘺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她慌忙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用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喝的太急不小心嗆住了，就在她咳嗽不已的時候，逸凡來到了她的寢殿，看著她的樣子說「你在想什麼，喝水都會被嗆住？」

芊蘺慌忙起身行禮，「沒···沒想什麼···殿下怎麼到我這來了？」

逸凡說「你的傷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芊蘺說「好多了，多謝殿下關心。」

逸凡說「往後在凡間行事要多加小心，不可在魯莽行事了」

「殿下那日的白衣女子是什麼來歷？」

「她是西天聖境的菩提尊者，若是日後在凡間碰上她，切記不可與她硬碰硬」

「我知道了」

「這段時間，你就留在雲霧之淵休養，等傷好之後，在去人間吧」

「是」

在雲霧之淵休養的這段日子，每日與逸凡朝夕相伴，不知為何芊蘺忽然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這日兩人在桃花樹下棋，看著對面的逸凡，芊蘺心頭微漾。

「小蘺，小蘺···」逸凡喚了兩聲芊蘺才回過神來「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這棋你還下不下？」

芊蘺慌忙拿起棋子，隨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逸凡看了看芊蘺落子的位置問「你確定下在這裡？」

芊蘺不知為何心跳的有些快，她看也沒看的便點了點頭。

逸凡微微一笑，隨後落下一子。抬頭看了芊蘺一眼說「該你了」

芊蘺看了看棋盤，手中的白子卻不知落在何處，剛剛她那一不已經將自己的後路堵死，她懊惱的看著逸凡，難怪他剛才會難么問。

「殿下，剛才我走錯了，不算不算」說著芊蘺便下手想要拿走她剛才下的那顆棋子。

逸凡抓住芊蘺的手，阻止她悔棋說「落子無悔，棋子既然已經落子哪有反悔的道理」

手上傳來逸凡的溫度，芊蘺怔怔的看著逸凡，心「砰砰砰」直跳。突然加速的心跳，讓芊蘺面紅耳赤。一千年了，她與逸凡朝夕相處了一千年，他們從未像今日如此親近過。

「小蘺，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逸凡鬆開芊蘺的手問。

芊蘺立刻雙手捂著自己的臉頰說「沒··沒事··」

「今日就下到這吧，早點回去休息」說著逸凡起身離去。

芊蘺看著逸凡離去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起身離去。

夜晚芊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中一直浮現出逸凡的樣子，她獃獃的看著與逸凡接觸過的右手，嘴角不自覺浮現出笑容。

鳴翠坊是京城的內有名的青樓妓院，它與別家的青樓不同，尋常青樓中的女子，只要給夠了贖金，便可以贖身，而鳴翠坊的女子大多數都是官妓，沒有禮部赦免的文書，死都出不去。

這裡的女子大多數都是出身官宦世家，都是家裡犯了事，遭了難被充做官妓的。龍紫秀便是如此，被送進來那一年，她才十三歲，她的父親因彈劾權貴之後，便遭人陷害如獄抄家。父母身死，奴僕發賣。只有十三歲的她活了下來被充為官妓，送到明翠坊。

深夜龍紫秀從噩夢中驚醒，她又夢到了七年前抄家時的情形，大量的金衣衛湧入龍家，將她父母帶走後，便開始抄家。偌大的院子里，跪滿了奴僕，抽泣的哭聲在寂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清晰。金衣衛挎著刀，不時的從各個院子，房間里進進出出，時不時的抬出火折抱出一些東西。堆放在院子中央。

母親被帶走之前，將龍紫秀藏在床底下，龍紫秀的身份幾乎不可能逃脫，但是她的母親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將她藏在床底下。

龍紫秀在床下忐忑不安的看著進進出出的那麼多雙腳，嚇的直發抖，直到金衣衛掀開翻床板，將她拉了出來。

將龍紫秀送來教坊司的是一名年輕的金衣衛，龍紫秀認得他，床板被掀翻的時候，將她拉出來的人也是他。

龍紫秀緩了好一會，才從噩夢中清醒過來。她看了看窗外，天還沒有亮。她起身下床，走出內室。內室外的軟塌上一名身穿金衣衛服飾的青年男子正在合衣而睡。龍紫秀慢慢走向那名金衣衛。

金衣衛很是謹慎，沒等龍紫秀靠近，手中的刀便已經出鞘，明晃晃的刀鋒在距離龍紫秀一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金衣衛將刀收入鞘中，有些抱歉的說「龍姑娘，你沒事吧？」

龍紫秀深吸一口氣，說「沒事」

「天色還早，龍姑娘，你在去睡會」

「你也進來睡吧」

金衣衛面上有些不自然，他愣了片刻說「龍姑娘，我不是客人···你不需要這樣的」

龍紫秀自嘲的笑了一下說「不是客人？林大人，那您來這幹什麼？來這裡一次可不便宜」

金衣衛看著龍紫秀，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之情「龍姑娘，我並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想來看看你，因此而已」

龍紫秀有些不屑的看著金衣衛，語氣略帶嘲諷道「託大人的福，我在這裡過的很好」

「天快亮了，龍姑娘，我先走了，改日在來看你」

金衣衛離去后，「咣當」一聲一把小巧的匕首便落在地上，龍紫秀癱坐在地上神情複雜。

金衣衛名叫林振武，是金衣衛的總領。雖官職不高，卻位卑權重，尋常官員不敢輕易得罪他。

從鳴翠坊出來后，林振武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思緒卻回到了七年前。那時他十八歲，剛加入金衣衛不久。

林振武永遠都忘不了，他將龍紫秀送到教坊司的時候，年僅十三歲的小女孩被嚇的瑟瑟發抖，看向他的眼神卻充滿怨恨。那種怨恨的眼神至今讓他不能釋懷。

龍紫秀滿腹心事的走在花園中，每次林振武來之後，她的心情都是複雜的，隨著年齡的增長龍紫秀對林振武的感情慢慢變的複雜起來。七年間她對林振武進行了無數次刺殺，尤其是剛來的那兩年，可是每一次林振武都沒有追究她，還盡其所能的照顧她。

龍紫秀不知不覺的走到花園的涼亭附近，涼亭中一名身穿綠衣的女子正坐亭中餵魚。龍紫秀深吸一口定了定心神，走進涼亭中說「阿蘺，這麼早你又在餵魚」

綠衣女子便是芊蘺，她傷好之後便混進了鳴翠坊，她很想知道這種地方有什麼特別之處。逸凡為什麼會留戀這種地方。

芊蘺回過頭來看了龍紫秀一眼說「每次總領大人來過之後，你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龍紫秀面上一驚，片刻之後狠狠的說「他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劊子手，是我的仇人，我怎麼會喜歡上他？我只恨自己沒有能力殺不了他」

「是嗎？可我覺得你對他的感情並不只有恨」芊蘺站起身來，走到龍紫秀身旁繼續說道「紫秀，我覺得他很喜歡你，若是你也對他有感情，或許他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出去？真的可以出去嗎？龍紫秀苦澀的一笑說「這可是教坊司的妓院，沒有禮部的文書死都出不去」

芊蘺說「不要這麼悲觀嗎？人活著總要向前看的，紫秀，若你真的恨林總領，大可給他一點甜頭，讓他救你出去，說不定會有人替你殺了他」

芊蘺的話讓龍紫秀久久不能平靜，七年前就是他把自己送進來的，七年後他真的會不顧一切的救自己出去嗎？

芊蘺喂完魚回到自己房間，剛一進門便看到逸凡坐在房間內等她。幾百年來，逸凡從不干涉芊蘺的生活，允許她自由出入雲霧之淵與人間，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逸凡來鳴翠坊是來找一個人的，算算日子，她也該被送來了。只是逸凡尋遍鳴翠坊並沒有見到他要找的人，卻看到了芊蘺，這讓他不由的心生迷惑。便走進她的房間等她詢問緣由。

芊蘺趕緊上前行禮「殿下，您怎麼來了？」

逸凡說「小蘺，你不聲不響的跑到這個地方幹什麼？」

芊蘺說「當然是為了殿下的大業鋪路」

逸凡喝了一口茶問「哦？那路鋪的如何了？」

「我已經物色到一個人了，相信過不了多久殿下就會見到她了」

逸凡放下茶杯說「是嗎？那本座就拭目以待了」

上元燈節是京城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候，街上到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在這天大街上擠滿了人，不僅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就連王公貴族的女眷都幾乎出現在京城的大街上。

由於這一天全城的青年男女幾乎傾巢而，所以上元燈節有成了年輕男女密會相約的好日子，在這一天，街上擠滿了男男女女，看花燈，猜燈謎，看煙火幾乎徹夜不眠。

天剛一黑，芊蘺便和龍紫秀走在熱鬧非凡的街上，街道兩旁的小販賣力的叫賣著，即使如此費力的叫賣聲，也很快便淹沒在人群的歡聲笑語中。芊蘺拉著龍紫秀穿梭在長街，一會看花燈，一會猜燈謎，一會看雜耍，一會看戲法。如此熱鬧的盛景下，龍紫秀的臉上一掃往日的冷漠，露出了真正開心的笑容。

走在如此熱鬧，如此繁華的長街上，芊蘺開心極了。她將自己完全沉浸在人群中。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相似的場景總是會讓人想起塵封的往事，很久很久以前，那時的芊蘺只是一個凡人，而且還是大戶人家小姐的婢女。在上元燈節的這一天，小姐帶她出來遊玩，那時的街上也是如此繁華熱鬧。

若不是在街頭熱鬧的人群中，芊蘺無意間發現了林振武的身影，或許這一晚她都會沉迷與這熱鬧的繁華里。

街頭亂鬨哄的熱鬧非凡，很多人擠在一起看舞龍燈，那條長龍在人群中舞來舞去，嘴裡時不時的會噴出火焰，惹的在場所有的人都連聲叫好。芊蘺拉著龍紫秀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到了最前面。龍紫秀卻轉身要走，因為她在對過的人群中看到了林振武。

芊蘺慌忙拉住她說「好不容易擠過來的，看會在走嗎？」

龍紫秀拗不過芊蘺，只好站在一旁陪她看。

火龍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突然龍頭一下子對準龍紫秀「砰」的一聲噴出火來，那火苗衝天火勢之大讓所有人始料未及，人群迅速向後涌退。只有龍紫秀沒有反應過來來不急躲避，火苗一下子直向她湧來。

對面的林振武見到龍紫秀有危險，立刻飛身向前，一把將她摟在懷中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那些噴向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