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救死扶傷

有一天，天黑了中樞中才回家，在路上被一個人絆倒了，聽到哎呦一聲，他生起了惻隱之心，把那個人運回住所，點上燈，他發現那個人很年輕，頭部受傷了，可是他沒有辮子。

天啊!這個人雖然穿著大褂，原來是個洋人。

他頓時火冒三丈，就是因為洋人，他和北京方圓幾十里的許許多多的人才家破人亡，現在正是報仇的時候。他很想操起木棍就要結果這個洋人的狗命。但是北京城裡的慘象讓他猶豫了，就是因為義和團殺了洋人，才連累北京城和周圍方圓幾十里地百姓遭殃的，萬一他殺了這個洋人，再連累其他人怎麼辦？

北京城死人太多了，他不想再死人了，洋人就是瘋子，不能再惹瘋子了。舉頭三尺有神明，濫殺無辜會遭報應的。於是，他強忍著內心的憤怒，放下木棍，舉燈細看。這是一個年輕的東洋人。

中樞中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都是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東洋人怎麼就像披著羊皮的狼這麼狠？是的，他們和那些長著藍綠眼睛，金毛豺狼一樣狠毒。把大清子民像羔羊一樣獵殺。

他忘不了他掩埋的屍體有不少是老人，破膛的孩子，沒有穿褲子的娘們，這些人怎麼會是義和團呢？他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們啊。還有自己的妻兒，他們招誰惹誰了？老天爺真不開眼啊。

中樞中不敢想下去，他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弄死了眼前這個洋人，為了不連累連累無辜，中樞中強迫自己幫他包紮傷口，由於沒有葯，中樞中只好在他的傷口撒上灶灰來止血。又給他喝水：我已經儘力了，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運氣了。然後，他頹然地倒下了。

天亮后，年輕人被傷痛驚醒了，他含糊不清地問：「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中樞中問那人：「你是什麼人？你聽得懂中國話嗎？」

那個人用蹩腳的中國話說：「我是中國人。」

「中國人怎麼會這樣說話的？你為什麼不承認自己是東洋人？」

那人搖了搖頭：「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大清子民。我叫歐亞仕。」

「你為什麼沒有辮子？」

歐亞仕連說帶比劃，中樞中才明白：他家在廣東，剛從美國神學院畢業回到中國做牧師，去為一位教徒做臨終禱告，回來的時候被人砸傷了。

原來歐亞仕因為沒有辮子，被人當成東洋鬼子砸傷了。中樞中鬆了一口氣，問道：「你的家在哪裡？」

「我家在廣東，請你到崇文門基督教堂去找神父，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們，他們會派人來接我的。謝謝你，拜託了。」

中樞中便跑去教堂告訴神父，教堂的人得知情況后，馬上派人把歐亞仕接回去。

歐亞仕臨走的時候說：「謝謝中爺，您是個好人，以後如有難處，就到教會來找我，我一定幫您。」

送走了歐亞仕，中樞中繼續在北京城裡找人，運死人，埋死人。

在運死人時，他發現有一具臉上塗滿了黑灰的屍體很軟，嘴裡還發出聲音，他嚇得一個趔趄坐在地上，直到屍體再發出嘟囔聲，他才壯著膽子把手放在那人的鼻子下，有氣！活的！沒死！

他馬上把活人放上車，拉到家裡，把人放下，給他喂水，不好，這人身子滾燙的。現在北京城了亂糟糟的，上哪去找大夫？在缺醫少葯的情況下，他只好採取用冷水幫那人擦身來降溫。

他解開那人的衣服，看到那人胸口裹著厚厚的白布，當他把白布解開，天啊，原來女扮男裝的女子，怪不得臉塗得那麼黑。這下子，讓中樞中為難：怎麼辦？救她，男女授受不親。不救她，她就要死了。怎麼辦？

中樞中想起隔壁有位大嫂，於是，便去敲門：「大嫂子，開開門，有急事求您幫忙。」

好半天，才聽到一位女人顫抖地問：「誰啊？」

「俺是前幾天幫你掩埋你的親人的中樞中，有事請你幫忙。」

「什麼事情？」女人半信半疑地問。

「我救了一位姑娘，她病了，我一個爺們不方便照看，勞您駕去幫忙。行嗎？」

好一會，女人才開門出來，一看果然是前幾天幫助她掩埋家人的中樞中，便跟他去了。

女人的夫家姓粟，大家都叫她粟家媳婦。她的孩子，丈夫，公公婆婆全部死了.悲傷加上飢餓的她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中樞中把她的親人拉出去埋了。

中樞中看她可憐，把自己找到的口糧送給她，並安慰她：「我把你的家人單獨埋在一起，沒有和其他混在一個坑裡。我做了記號，等洋人走了以後。我帶你去祭拜。」

粟嫂子聽后，邊哭邊給他磕頭：「這位爺，您的尊姓大名叫什麼？我代粟家的列祖列宗感謝你。」

「免貴姓中，粟嫂子，別難過。我也是家破人亡之人，既然我們能認識。也是一種緣分。你日後有困難就和我說。我能幫一定幫。」

「謝謝中爺。」

「甭客氣，咱們都是苦命人，日後你就叫我中弟弟吧。」

既然中樞中求上門，粟嫂子只得上門幫忙，粟嫂看到姑娘身子滾燙，只能用冷水給她擦身降溫，並幫她換下髒兮兮的衣服。

到了第二天早上，女子醒了。她微弱地問：「我這是在哪裡？」

粟嫂說：「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中爺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了。你要好好地謝謝中爺啊。」

粟嫂子又叫醒中樞中：「大兄弟，姑娘醒了。」

女子哭著說：「你們不該救我。我已是無家可歸，舉目無親之人，你們救了我，又有什麼用？我怎麼活下去？」

粟嫂子對她說：「姑娘，好死不如賴活著，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下來，你為什麼要死？」

姑娘無奈的說：「我的家人全死了，我要到陰曹地府和他們在一起。」

中樞中忙勸道：「今年北京城及周邊一下子死了那麼多人？閻王殿哪裡住得下？閻王爺才讓你大難不死，你若執意要死，辜負了閻王爺對你的恩賜，閻王爺發怒了，罰你做孤魂野鬼，不讓你和家人團聚。你豈不白死了嗎？」

中樞中發現女子清澈如水眼中閃著驚恐，知道有戲了，他接著說:「你沒死成，一定是你在陰曹地府的親人不想讓你死，想托你幫他們完成心愿。你要活下來。」

姑娘茫然說：」他們的心愿？「

」讓你找到親人，好好地活下來？「

」我沒有親人了。全死了。「女子難過地說。

」你是你們家裡唯一活下來的人，更不能死了，你死了，每年過節的時候誰來祭祀他們？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們是冤死的，更需要你每年祭祀他們，給他們吃的，用的。所以，他們才托我來救你不讓你死。「

粟嫂子也抹眼淚說：」姑娘，咱和你一樣，就是不讓家人成為孤魂野鬼，才活下來的。以後咱倆就結伴過日子吧。「

姑娘聽了半信半疑，實在難受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中樞中想到鬼子兵，歹徒經常闖入民宅，收刮財物，萬一這個姑娘被鬼子兵，壞人發現糟蹋了怎麼辦？

他看到洋兵在大街侮辱婦女。然後將受害者拋入火中，有的將一名女捆綁發泄后，又將其凌遲處死。洋人侮辱女性，手段髮指，甚至砍掉女性的小腳和隨意肢解女人的身體。他就搬運過不少被割下胸脯和沒有小腳，渾身是血的女屍。若是這樣姑娘就完了。

不寒而慄的他，一時沒主意，只能繼續推車出門逛逛.

北京城內依然混亂，洋人搶過以後，地痞流氓跟著來。當鋪門口扔下的衣服都像小山一樣，當鋪房間又深又黑，搶的人多，誰也不能挑撿，背出一捆來，一看不是綢緞或皮衣就扔在門口，回去另搶過。

現在賺錢最快的就是搶劫。只要心夠黑，手夠狠，就能發財。歹徒們把商家搶完接著搶住戶。北京城出現貧者突然而富，富者家產一空的混亂現象。

中樞中在人群中碰到了歐亞仕，歐亞仕在街上正在協助洋人指揮中國人挑掠奪的戰利品回去。由於得到好的救治，歐亞仕恢復得很快。他看到中樞中后，高興地說：」中爺，謝謝你救了我。「

「甭客氣，傷好了就好。」

「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看來這位姑娘有福了，中樞中連忙說：」有位姑娘很可憐無家可歸，現在民宅經常有鬼子兵和地痞流氓光顧，我怕她被糟蹋了，所以請你幫找個地方讓她住下。」

歐亞仕欣賞地說：」你真是一位好心的人，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去安排。」

一位金髮碧眼的外國女子走過來，歐亞仕馬上向他倆介紹：「這是我的救命恩人中樞中先生，這是瑪格麗特小姐。」

瑪格麗特很大方地伸出手來，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中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中樞中不懂洋人的握手禮節，只好抱拳說：」幸會，幸會。」

瑪格麗特只好收回手，用英語問歐亞仕：」你們要幹嘛？」

」受中先生之託。瑪格麗特小姐，我們要去救一位小姐，正想請你幫忙。「

」好，我們快去快回。「

粟嫂看來了個洋人，驚得目瞪口呆，中樞中看見她直愣愣地看著瑪格麗特，忙對粟嫂說：」這是歐爺和他洋人朋友馬小姐來接姑娘去看病的。「

然後又向歐亞仕解釋：「這是我的鄰居粟嫂，被洋人害慘了，你別見怪。」

他們進到中樞中的房子后，瑪格麗特看到姑娘那張黑漆漆的臉，便責怪說：「中先生，怎麼不幫她洗一下臉？」

「我幫她洗白了，萬一鬼子兵或者歹徒進來，糟蹋她了，怎麼辦？」

「哎呀，她好燙啊，發燒了。」

「是的，她病了，我沒有葯，所以不得不求你們幫忙的。」

歐亞仕說：「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

歐亞仕環視了屋子又說：「你以後不要在這裡住了，我給你找了一個房子，你把英國國旗掛在房頂上，保證沒人騷擾你。」

」真的。「

」放心吧，我再給你一張美國牌。有了這兩個護身符，保證你在北京城裡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