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泥腿大鬧趙家堡
趙三老今天心情不錯，曬了會兒太陽，在小妾的陪同下在假山邊賞花。
作為雒陽近郊的一方大地主，背後靠著親戚趙忠的撐腰，他在這一帶幾乎就是土皇帝，無人敢惹，雖然不及那些世家大閥，但實力也不容小覷。
再加上自己三老的身份，這個鄉基本上就是他說了算，自己名下良田萬傾，還替趙忠這個大靠山打理一些田產。
管轄之下佃農無數，當然也有幾家混得不錯的小地主，但無一不是唯他趙三老馬首是瞻，是仰他趙家的鼻息而存活。
每年秋收時節，是趙三老最為開心的季節，家裡糧倉堆得都快溢出來了，當然也是他最肉疼的季節，他要搗鼓一些精巧玩意兒或者真金白銀來打點宮裡。
至於劉延，趙三老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而已，連自己的老爹生死下落都沒搞清楚，還在那裡上竄下跳搞什麼減租降租，還有比這更愣頭青的嗎？
簡直就是瞎折騰，多收的租子放在自己家裡不香嗎？好日子過到頭了是吧？年輕人啊，沒吃過人生成長必吃的苦，今天就讓管家去替他爹好好管教管教。
他爹多半是沒活頭了，如果僥倖活著回來，那也少不了來我趙家堡磕頭認罪，當然為了博得趙家諒解，那愣頭青少不了當面挨他爹的猛揍。
想到此處，趙三老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彷彿看到老劉頭跪倒在自己面前求饒，喝斥甚至毆打兒子的場景，這一切都是為了討趙三老的歡心。
想想就令人渾身舒泰。
突然一個下人慌慌張張跑進來，「老……老……老爺，大事不好了！」跑得太急，腳下一滑，竟然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沒規矩，什麼事啊大驚小怪。」小妾面露不悅之色，白了下人一眼，嗔怪道。
趙三老用手輕輕撥弄一片花瓣，慢條絲理道：「趙家堡什麼大事沒經見過？至於這麼慌張嗎？丟我趙家的臉，下個月的月錢扣除一半。」
「民變，發生民變了！」下人一邊起身一邊大聲道，聲音里滿是驚恐。
「民變？！到底怎麼回事？」趙三老一把將花朵拽下來，轉頭抓住下人的衣領，聲音顫抖。
民變，太可怕了，底層民眾被壓抑太久太狠，最終引發民變，而一旦一處有變，其他地方往往會被迅速點燃，引發連鎖反應，最後一發而不可收拾。
趙三老依然還記得前幾年黃巾民變的可怕，簡直如潮水一般，勢不可擋，也正是在那之後，趙家堡花費大力氣把原先的莊園改造成緊固的塢堡。
「好像是劉家莊的，都拿著傢伙什兒，足有五十多人，正往咱們堡衝過來了。」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彙報著。
「快扶老夫到碉樓上看看。」下人急忙扶著趙三老往外走去，小妾則呆立當場，只剩下渾身發抖了。
此時塢堡里警鑼大作，雞飛狗跳，負責護院的庄丁正指揮青壯奴僕們拿著鐵鍬、鎬頭、幹麵杖等各色「兵器」向塢堡前門涌去。
趙三老稍稍放下心來，若只是劉家莊來五十人，還真拿趙家堡沒辦法，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來送菜的。
趙家堡常備的庄丁就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奴僕、長工等等，總共也有青壯五十來人，各個村還有擔任鄉勇的人員，若是把鄉勇都算上，趙三老能調動的力量足有四五百人。
區區劉家莊的五十來號烏合之眾算什麼？只是管家怎麼辦事的？明明去教訓那個愣頭青去了，
怎麼會惹出民變？
那幫泥腿子怎麼敢來老夫的堡前鬧事！？真是反了天了，必須讓他們吃到苦頭，必須讓這十里八鄉的都知道我趙家不可犯。
趙三老登上塢堡正門邊的碉樓往下看去，只見下面烏泱烏泱一大群人，還行，場面不是很大，撐死也就五十人，咦，他們在幹什麼？
仔細一看，就見前面幾個精壯的漢子正從牛車上往下抬人，那是……屍體？管家的屍體？
趙管家被人抬下來扔到塢堡門前，胸口一個血窟窿，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一具、兩具、三具……
管家帶走的十名奴僕全部變成冰冷的屍體，被扔在了堡門口。
「這……這怎麼可能？」趙三老被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從小錦衣玉食哪受過這種驚嚇，只感覺眼前發黑，後背一陣一陣地往上冒涼汗。
立刻有僕從過來按摩後背，又端過來熱水，趙三老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臉色蒼白，咳嗽連連，眉須之間汗出如漿。
「這幫泥腿子怎麼敢？」趙三老喘了口氣道，「從來都是我趙家欺負別人，這幫泥腿子怎麼敢反抗，還敢殺人！他們就不怕死嗎？不知道我趙家宮裡有人？」
「老匹夫聽好了。」堡外傳來孟坦粗獷的大嗓門，「今日先殺你幾個狗腿惡奴，若是再敢犯我們劉家莊，再敢惹我們少東家，就砍下你的狗頭當尿壺。」
哈哈哈哈……
堡外傳來人群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反了！真的反了！」趙三老怒道，「全堡能喘氣的，全體出動，給老夫滅了這幫泥腿子，還有……快去召集鄉勇，今天老夫要碾平劉家莊，把姓劉的狗崽子點天燈！」
「老爺，真起了械鬥，事情鬧大了，會不會惹來官府？」下人擔憂地道。
「屁，我們趙家還怕官府？」趙三老眼睛都紅了，狠狠扇了下人一個耳光，「趙將軍說句話，皇帝都得掂量掂量，官府來了也是幫咱們擦屁股的。你也下去抄傢伙干，給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擔著！」
下人無奈，只好下樓去了。
此時塢堡沉重的木門吱呀呀打開，庄丁在前、奴僕在後，衝出五十多青壯年，後面還跟著二十多年紀大小不一的人群，手中的傢伙什也是五花八門，都是想要趁機表現一下、討趙老爺歡心的長工、短漢們。
堡外周邊村莊的好事者也正在聞訊趕來，有站著看熱鬧的，也有加入趙家堡一邊幫忙助拳的，有些本身就是應召而來的鄉勇。
只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加入劉家莊這邊，沒人看好他們。
雖然都知道正義在劉家莊這邊，但與利益比起來，正義就是個屁。
一下子，趙家堡這邊人手猛增，竟然有上百人，驚得前面兩輛牛車發瘋般向兩邊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