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魘①

回到府後，陳歌兒便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內，除了春卷，再也不準任何人接近她。

「王妃，您說句話啊。」從馬車上下來，陳歌兒便再也沒有開口，「娘娘，您不要嚇著奴婢啊，喝碗薑湯。」

春卷一步一步地挪上前來，小心翼翼的挽住主子。

陳歌兒收緊手臂，抱緊了不斷顫抖的春卷的身子，近乎機械一般的點頭：「好。」

「春卷啊。」陳歌兒口中嘟囔著，正當春卷以為她是幻聽時，她才又從嘴裡蹦出幾個字，「你說，這一回，洛景堯會不會氣我啊？」

陳歌兒的睫毛輕顫，一滴滴眼淚順著臉龐緩緩滑落。她感覺面前似乎是有一個黑洞，要將她狠狠地吸入這無底的世界。

她向來是強悍的，可做事情卻是虎頭虎腦。這一回也是，只顧著推動故事情節，撮合男女主關係，卻未曾想過會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來人，把這個賤人的房間包圍起來。」外頭一陣喧嘩，春卷推開窗帘卻看見是沈躍正在外頭指揮著衛兵。

「王妃，沈躍在外面。」瞧清來人後，她立馬合上窗帘，內心一陣惱火。

「我知道。」她點點頭，一頭埋進春卷的懷中。

「那他們…」

陳歌兒苦笑著搖搖頭，沒有多言。

「陳歌兒你這個賤人，把門給我打開！」門外依舊在叫囂，「你們，去把門給我撞開！」

幾個士兵準備就緒，正要發力時，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我在。」推開門，陳歌兒便看見沈躍正帶著仇恨的眼神凝視著她。她發現，此時此刻，沈躍的眼眶依舊是充斥著紅色。

「他怎麼樣了？」可別真的出什麼事了。

「你少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這還不是托你的福！」沈躍這一刻是真沒想到自己會見著這麼一個不要臉的人，「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裡清楚！」

是啊，她該清楚的，可是已經晚了。

……

陳歌兒被帶到了大理寺，謀害皇族，這是死罪。數十刀酷刑早已使得她體無完膚。

但她不能死，她還得確保洛景堯不會出事呢。她還得想辦法回家呢。

她不能…死……

「臭娘們居然敢傷害我們景王爺，弟兄們，給她點顏色看看。」

「是！」

鞭子一下一下的猛抽著陳歌兒的背，劃出一道道血痕。

恍惚之間，眼皮早已變得厚重不堪，彷彿是重達千金，硬生生的叫她踹不上氣來。

好睏啊…要撐不過去了。

……

洛景堯只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夢裡，先前所經歷的都如幻燈片一樣再次在面前播放。

紫荊城內，冷宮之下，一位粉撲撲的小姑娘伸出她那肉嘟嘟的小手，遞給他半塊麵包，給了他生的希翼；南訪途中，孤身禦敵，陳歌兒飛奔而來，為他擋箭，時隔多年再次相遇，她宛若妲己，輕而易舉的便勾走了他的魂魄；端午佳節，正逢母妃忌日，她將自己摟在懷裡，一遍又一遍的安撫，那時他便暗下決心，此生非她不娶；鳳冠霞帔，十里紅妝，那是他此生見過最靚麗的色彩。

洛景堯沉浸在這夢幻般的世界里，久久不能離開。

畫風一轉，烏雲密布。一陣妖風將仙境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書房裡的一片狼藉。

「王爺，這些都是陳歌兒暗地裡做的手腳的證據，還有，當年您遇刺，也是她搞的鬼，請您過目。」

「王爺，屬下查出當年淑妃娘娘的死因了…」

「王爺…」

……

他徒然一怔，緊緊咬著唇畔，抱著腦袋，蹲在原地，像一個被拋棄了的孩子般無助彷徨。

「陳歌兒，這些，是你做的嗎？」他將她叫進書房，將那一大疊信件死命的握在手中，「本王相信你，只要你否認，我就當從來沒有見過。」

在她面前，他永遠是最卑微的那個。即使是鐵證如山，只要她否認，那這些都是廢紙一攤。

「…是我。」朱唇輕啟，她用最溫柔的聲線說出最令他傷心的字語。

一瞬之間，心裡萬般堅毅的城牆，轟然倒塌。

「你滾！」他猩紅了雙眼。待最後一抹色彩的離開，他瘋了一般的將桌上的茶具推到在地。

他恨啊…他真的好恨！

他徒然勾唇自嘲，這一刻，他被夢魘緊緊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