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檢舉信
咚咚咚!
門外清脆的敲門聲在空曠寂寥的三層樓間回蕩,直到傳進書房裡一位面相平和,長著鷹鉤鼻的低矮中年人耳中。
作為莫頓家的一家之主,莫頓·亨利並不喜歡在思考事情時被人打擾,門聲響起的同時於是皺起眉頭。
他用雄渾的嗓音呼喚起管家的名字,「福特,我說過今天絕不見任何來客。」
「不是客人,是那些在伍德區流浪的小混蛋們。」
穿著黑西裝的管家福特用最溫和的話語微笑解釋。
在短短一分鐘內,福特猶如變臉大師一般,與剛才面對乞討者的刻薄態度截然不同,像極了變色龍。
「我猜他們一定是想來討錢,您為他們建設這麼美麗的街區,他們竟然好意思伸手管老爺要錢,真是不可思議。」
管家將手掌貼在胸前,恭敬的彙報起工作,「所以,我已經把人給趕走了。」
「何必為此而生氣,我早就已經原諒他們了。」
莫頓留意了一眼《利茨每日報》上廣告角的交易時間,閉上后又重新整理思緒,「還有,記得八點準備出行的汽車。」
最近他的壓力很大,伍德區最近又有幾次示威***,幾家工廠的工人組建聯盟后也在鬧罷工,就連躲在陰溝里像老鼠一樣的難民都敢向他索要土地賠償。
幸好,這些都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工人鬧罷工也不是第一次了,按照老法子從內部分化,用錢硬砸幾個組織者,然後拉攏一批,打壓一批,開除一批,所謂的工人聯盟自然就瓦解了。
尤其是不少工人全仗著這份工作養活一家人,失去收入來源的工人連乞丐都不如。
這讓他想起一次名流聚會時有位同伴開的玩笑。
請問比馬戲團的小丑表演還滑稽的組織是什麼?
答:工人聯盟。
「重頭戲該是今晚的交易。」
莫頓突然輕笑起來,小心把這份報紙摺疊放回抽屜。
自從上了年紀后時常病患纏身,他對死亡的恐懼從未像現在這般深刻。
尤其是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便更加捨不得撒手離開。
超凡,
只有成就那所謂的超凡者才能救得了他。
各國政府雖然明面上對超凡相關物的管控十分嚴厲,一旦被抓住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想通過正規渠道成就超凡極有可能失去自由,接受政府和正規組織的管控,他絕對無法接受打拚半輩子後來之不易的自由又被剝奪。
於是他只能找到隱匿在地下一個叫做兄弟會的危險組織,據說那是個專門做超凡交易而組織的臨時聚會。
這次交易的方式也極其嚴苛。
他必須先交付定金后再從報紙上獲取臨時的交易地點,雙方交易身份保密,但必須由道上有名望的道上人物作為中間人。
一切都顯得如此合理,這次以後他將邁上更廣闊的舞台。
想到這裡,莫頓·亨利臉上幾乎笑開了花。
不過今天的時間彷彿格外的長,簡單用過晚餐后,莫頓注視著鐘盤走動而來回左右渡步,內心莫名感到幾分焦躁。
「跟這些超凡者的正式交易必須格外小心。」
儘管知道交易方式採取的是中間人模式,買賣雙方身份信息都能得到嚴格保密。
可誰又能保證這些超凡者言而有信。
「咚、咚。」
莫頓回到卧室從從床底的暗格中敲擊了兩下,底部的抽屜也應聲而出。
他從藏匿的抽屜中取出一把集蒸汽科技大成之作,遍布著機械美感的左輪式手槍,在取出后裝滿彈藥后,莫頓又將它悄悄的塞進腰間。
冰冷槍械帶來的安全感無疑使得莫頓暫時鬆了口氣,他更喜歡這種把性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老爺,車輛已經備好,您隨時可以出行。」
管家福特很老道在八點前安排好一切出行準備。
「下去吧。」
莫頓·亨利輕嗯了一聲,並未告知他出行的目的地。
像這種見不得光的交易,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該透露,更不敢派手下去參與交易。
直到一切都準備妥當他就要出發時,又聽門口又傳來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這次的敲擊力度更大,猛烈的敲打聲回蕩於空曠的樓層和過道。
「該死。」
莫頓低頭咒罵,大步流星的朝著大門走去,拉門后便打算給來人一些嚴厲的警告。
「你好,我們是警務廳的,請問莫頓先生在家嗎?」
在房門被管家福特拉開后,才發現來人並不止一個,幾位穿戴藍黑色條紋警服和標有警務廳圖標白帽子的人士魚貫而入,毫不客氣的走進了莫頓家。
其中一位正是莫頓認識還很有交情的區警愛德華,對方現在卻是一臉嚴肅,裝作與他完全不認識。
另外兩位位都是生面孔,可但從肩臂的太陽警徽來看,是很規則的等邊三角形,比橢圓形的警徽更高一級。
一位二級警司和兩位兩位一級警員,來頭絕不算小。
而站在最後一位的並未著裝警服而是一套低調的黑色大衣,他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一雙尖銳像鷹隼的凌厲眸子彷彿能洞穿他的內心。
「莫頓·亨利先生?」
其中一位高級警員上下打量他后叫出名字,「總局接到市民匿名檢舉,你於昨日涉嫌一起兇殺案,嚴重危害社會治安,還請協助調查跟我們走一趟。」
在聽到警員道出來意后,老練的莫頓反而鬆了一口氣,語氣很硬朗:「愛德華先生,我最近因為生意的事得罪了很多人,說不定這是有人惡意報復。
而且單憑一份匿名的檢舉就出動警力來詢問我,這樣是否不太合規矩。」
「不幸的是,我們調查了你昨日出行記錄,現實情況和檢舉中完全吻合,並且已經找到那具被處理的屍體。」
堵門的警官諷刺的微笑:「您該不會忘記水仙花路南門巷裡發生的事吧,你們殺了一位路過的先生。
對此,我們很好奇你這麼做的理由。」
「不。」
莫頓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似乎意識到不妙,瞳孔急劇收縮。
他昨日的所作所為都十分隱蔽,手底下的人做事乾淨從未失手,除非親眼所見不然絕不會描述得如此準確。
偏偏還是這種交易的緊要關頭。
難道,是上面某個大人物想打掉他的位置?
這種突然便陷入絕境的情況,讓莫頓下意識將手放在腰間。
忽然間的熱血上頭,使得心跳急劇加速,他腦子裡開始充斥著瘋狂的念頭。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樣做。」
只是面前警察團中最後那個其貌不揚穿著黑色風衣男人,微抬下頜投來冰冷的視線。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宛若見不到底的深海漩渦,在特定時閃起的凌厲好似一道劈開晴空的閃電。
這個舉動就像一盆冷水潑下來,熄滅了莫頓大膽的想法。
「不許動。」
接著,剛剛喊話的警察敏銳的將視線投在莫頓腰間,上前一步直接掀起了衣物。
於是那把遍布美麗條紋的左輪手槍即刻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
幾雙眸子齊齊抬頭對視。
氣氛,幾乎尷尬到凝固。
片刻后,開門進來的警愛德華員用低沉而嚴肅的嗓音響起:
「現在,莫頓·亨利先生,你被逮捕了。」
……
夜色落幕,淡藍色的月光灑在街頭身著黑色便裝的凃夫身上,他如鬼魅一般在人丁稀少的明斯街上獨自前行。
與剛才不同的是他新換上一套更為寬鬆的長袍和面具,能夠完全遮蔽大半身材的新衣服。
甚至抽空做了個髮型。
當然,這花費了足足一克朗。
從老約翰那裡他得知了大量信息並結合多方情報證實了一件事。
拋開事實不談,莫頓先生絕對是個心善人。
凃夫深知單靠他一個人無法撼動這樣的地產商大人物,更不可能對交易的另一方神秘的超凡組織下手。
他想到借用第三方力量來打破這個局。
於是,一份像警務廳投遞涉及謀殺案件的舉報便出自他手。
那是一封寫著細節滿滿,文字優美,稍微經過藝術加工,且涉及到了超凡者直接參与的……檢舉信。
在信中作為熱心市民的他無意窺見這樁慘案,因為實在害怕只得採用匿名的方式投遞。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凃夫分別用提前寫好的三封檢舉信投遞到不同的警局,其中一份甚至直接發送到市警務廳。
想必這段警員出動諮詢的時差,足以拖住那位「心善」的莫頓老爺了。
至於凃夫,
在投遞匿名信后第一時間趕到了報上提到的交易地點明斯街。
明斯街已經接近波利亞海的瑞茲港口,浪潮從海面吹起的海風驅趕著炎熱。
大海獨有的咸濕讓凃夫感到頗為不適,一路向著明斯街14號的方向走去,就如報紙上刊登的一樣。
「到了。」
凃夫抬頭看到「老獵人」酒館幾個字在正門頂上,海鷗的標誌很是顯眼,低矮的煙囪聳立在屋頂磚瓦上,一股酒精的芬芳在這座酒館里。
推開門便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一番喧鬧和熱浪。
酒館里只擺設了幾張簡樸的桌椅和一個在經營的吧台,幾個醉醺醺水手打扮的人在吧台上灌著悶酒。
來這裡消費的客人除了生活不如意的水手就是下崗的工人,他們一杯接著一杯把廉價酒精灌入腸道,麻痹自己的神經,企圖用這種方式短暫的遺忘現實。
昏暗的環境中,人們拿著木製酒杯對飲,眼神麻木而無光彩,就像一具具行屍走肉。
前台穿著白襯衣黑馬甲的酒保,或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場面,一直兢兢業業的擦拭酒杯。
而在酒館最中心的位置,一個簡陋的走秀T台儼然成了全場目光焦距的中心,幾名身材火辣的表演女郎圍著鋼管跳起了大尺度的舞蹈。
觀眾則在周圍投扔數額不定的鈔票,企圖解鎖更多姿勢。
儘管上台的女郎們臉蛋較為美艷,但穿著的制服實在過於保守,潔白的蕾絲邊舞服里居然還套上一層里紗衣。
最讓凃夫不解的是,在他雙眼5.0的視力觀察下,透過稀薄舞服隱約瞄見了在舞蹈女郎的大腿外側還穿上了一層防窺布料。
妥妥是早期打底褲的原型。
這讓盯襠貓來了都直嘆氣,瞄人縫看了都得沉默。
更是把凃夫這類正人君子完全拒之門外。
凃夫來時嘴角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小聲吐槽:「打底褲的出現是阻礙人類文明進步的最大產物。」
順帶在內心嘆息:「發明者真該跟隔壁蘭蒂斯資本家一起在大革命運動中被市民弔死在路燈上。」
其實換個思路,現在的女性內衣這個市場完全是一片藍海,難以想象在這個保守年代黑絲、抹胸、縷空這些私人服飾橫空出世后,會造成怎樣的轟動。
再然後,連鎖內衣店,品牌效應,專刊雜誌,模特T台走秀等產業鏈全面開花。
品牌名就叫維多利亞……不,凃夫·卡佩的秘密了解一下?
「放在幾個世紀前,我也一定會被綁在火刑柱上跟女巫小姐姐一塊被燒死。」
凃夫心懷愧疚的懇求天主原諒他這個大膽的想法。
「咦,那是……格蕾絲嗎?」
他的餘光正巧撇到休息區的一位年輕的女郎面孔上,她的衣著相對保守許多,但讓凃夫印象較深的是對方好像是自己班上的一位女同學。
印象中是個學習很不錯的好女孩,沒想到私底下還有這種愛好。
不等凃夫深究,吧台的酒保也注意到門口新來的這位著裝神秘的客人。
酒保很嫻熟的開始報價:「朗姆酒2便士、萊因士5便士、伏爾特烈酒1普爾。或許,您更需要的是一杯甜甜的奶啤。」
這話一出,旁邊幾位酒館常客頓時哄堂大笑。
酒館的奶啤是專門供應給那些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孩子的特殊飲品。
「一杯朗姆酒,謝謝。」
凃夫很直接的走到酒保身前,想都沒想便選擇了最便宜的那份,在喧鬧的老獵人酒館中用只有彼此才聽得見的嗓音,「報紙上上說這裡在招酒保?」
不等對方開口,他仔細回憶起接頭暗號,不經意的用手指在胸口點了三下,莊嚴的動作中帶著幾分虔誠:
「讚美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