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 清秋
從客廳的地毯上站起來,天差不多黑了。【bxwx.org文字首發138看書網】起身後看到餐桌上惠美留下的鑰匙。惠美走前留下的鑰匙,我坐下來,趴在餐桌上,拿起鑰匙聽著歌,鑰匙上還殘留著惠美的香味,鼻子在鑰匙上嗅了又嗅,鑰匙環掛著一個鋁合金制的小熊,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很可愛。當初惠美把房子的另一把鑰匙放在餐桌上時,讓我感動的死去活來,現在她又把自己的鑰匙放在餐桌上,讓我心碎的無以復加。
自食苦果,這是我給自己唯一的定義。
我從早上待到晚上,期間除了吃了點冰箱殘留的麵包外,沒有出門,淺田給我打過電話,我也沒有接。我覺得我要完了,這種糟糕的情緒像是惠美絕望的眼神一樣讓我產生絕望的想法。
她是個孤苦的人,她原先是只相信我的,她從小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現在連自己的屋子都拱手讓給了我。
我拾起鑰匙,穿戴好,驅車來到3v,我開始懷念一切我們共事的地方,我懷念她曾經辦公時候那種冷冷而又認真負責的態度,那種偷偷親一下而產生的喜悅感。我越來越感覺自己是一個多麼喜歡念舊的一個人,其實後來我發現不是,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未得到」和「已失去」兩個截然相反卻同樣讓人內心糾結的詞語。
站在3v店門前,絲絲的涼意,清秋。
進了3v,音浪席捲而至,五顏六色的燈光,煙霧繚繞的視覺,我找到我原先喜愛的座位,好在是空著的,看來岡村力也那傢伙並不喜歡我喜歡的那個位置。保全人員認識我,見到我后,神情複雜,而後轉身往樓上走去,應該是準備跟岡村力也彙報事情,我沒有理會也不想理會,我是來買醉的。服務生杏菜看到我后,走到我面前鞠躬問好,「安藤店長,您來了。」
「別叫店長,我現在是司機。」我說。
「千萬別這麼說,您是我見過最好也是最帥的店長,比現在的那位好多了。」杏菜抱著酒單努嘴說道。
「山治還在不在,你去讓山治給我調一杯雞尾酒吧,『血腥瑪麗』。」
「好的,請稍等。」
杏菜過去跟調酒師山治說話,山治在遠處調酒櫃旁朝我這邊招手示意,我也笑著招了招手。
一杯顏色鮮艷的雞尾酒放在我身前的圓桌上,抿了一口,看著舞台中的舞娘,彷彿又回到早先夜夜笙歌的3v店長時期。不時有幾個熟人從我身邊走過,打個招呼。
身側突然出現了一個短裙,之所以說短裙是因為我的視線很低,低處的視線被酒桌遮蓋住,只能看到一個豎條紋短裙,我的目光順著短裙慢慢往上爬,這衣服我是熟悉的,黑底帶有白色斑點的復古開衫上衣,視線越往上越熟悉,最後我被我的視線拽了起來,站著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為什麼不可以。」
「哦,不,我以為你回韓國了,或者別的。」我尷尬的笑了笑,朝對面的座位上示意道,「請坐。」
惠美一手撩了撩右肩上的黑色挎包,看了一眼座位,表情冷漠的坐了上去。
「想喝點什麼?」我問。
「牧舟君沒來由的這麼熱情,讓人很不習慣。」
「雞尾酒還是飲料?啤酒?」我問。
惠美沒有理會,眼神空漠的盯了我一眼,她的妝帶點艷麗,濃的恰到好處,見她從挎包里掏出一包女士香煙,從中抽出一根點上,把煙盒放桌上,咂了一口手裡的煙,緩緩吐出來,冷冷的說了句,「隨便。」
「啤酒?」我說。
「好。」惠美抽了抽鼻子,那夾著煙的手撩了下肩膀上彎曲的髮絲說道。
我把杏菜叫過來,點了幾瓶啤酒。啤酒上來后,我給惠美倒上。
惠美兀自坐在對面,一手夾著煙,一手托著下巴,環顧著周遭不曾看我一眼。
「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我問道。
「一直抽,你知道我是壞女孩,」惠美笑了笑,這笑容就像在嘲笑別人般用來自嘲的笑容,「只不過以前在你面前收斂了一點,但是我終歸還是壞女孩。」惠美說完深吸一口,朝我這邊吐了過來,叫囂般的煙霧,帶有女士香煙獨有的薄荷味。
「看樣子我對你還是不夠了解。」我說。
「都一樣,我也曾經以為對你很了解,」惠美端起啤酒杯灌了一口,「沒想到還是一無所知。」
看著眼前的惠美,讓我陌生也讓我內心悸動不已。像是給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注入了一個全然陌生的靈魂,讓我對眼前這具軀體抱有格外複雜的感覺。惠美又抽出一根煙點燃,吸了沒幾口就往桌上的煙灰缸里一擱,抱胸看了我一眼,還是全無表情,我都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在看我。啤酒一瓶瓶的被我和惠美幹掉,惠美除了喝酒,話並不多,我忽然想起來,自從我去醫院見淺田真子那天起,我們之間的對話都是簡短的,沒有長句,複合句,唯有幾句帶有壓抑及憤怒的感嘆句,除此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深入的交流,而現在我對著苦想一天的惠美,同樣說不出一句像模像樣的話,唯有幾句簡單至極的過問,我忽然感慨,我平日那些油腔滑調都跑那裡去了,惠美冷漠的言行直接把話頭給雪藏了。惠美見了我,也沒有半句的問候,但又有那個女人會大度到對著拋棄自己的前男友熱情的問候,她沒有詛咒我,在我看來就非常不錯,能同我在這邊喝酒,那簡直就是萬幸了。
「最近過的怎麼樣?」我問。
惠美撓了下自己的髮絲,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眼前的啤酒杯,「老樣子。」說的跟她面部表情一樣,沒有一絲的波瀾。她的回話,冷到可以冰鎮我們面前的啤酒。
「哦。」我應道。
惠美眼睛惺忪的聽著酒吧里播放的慢搖歌曲,藍調風格的,眼神似有似無的瞄一下我。等曲子完結后,惠美站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不多留一會么?」
「沒有這個必要。」惠美拎著包,側臉看著我說道,「再見。」說著往門口走去。
「我送你。」我在3v門口欄杆處說道。
「這個就更沒有必要了。」惠美說完后還是禮節性的欠身上車,「祝你今晚再有個不錯的艷|遇。」
我無言以對,只能苦笑,站在遠地看惠美離開。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又點了幾瓶啤酒和烈酒,看著桌台上的煙灰缸,惠美在這時間段里抽了不下五六根,細細長長的白色女士香煙,這些煙蒂讓我覺得裡面含有惠美對我的感情,從被煙紙包裹的煙葉到煙灰,被惠美一口口的抽盡。我又一次對那殘卷的煙蒂產生出一種死屍的幻覺,愛情的屍體。
滿一杯酒,敬向對著窗外的夜色。
今宵一酒哪消愁,
佇欄處稍歇。
怎奈飲完歌止?
琵琶誤佳期。
斟美酒,
嘆紅顏,
莫空懷。
再一杯滿。
不續前愁。
但戀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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