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敵人的敵人
「不久前,王珏和王敏行提及過一段錄音,我恰好聽過一些,好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邢芳芳說道:「而且,王敏行還說起了三年前王珏的車禍的事情,這些消息有用嗎?」
徐離露出一絲思索的神色,目光落到了自己房間的方向,此刻應念情正在裡面換衣服。
「除此之外,他們還說過其他相關的事情嗎?」徐離問道。其實,他大約猜到那錄音是什麼了,昨晚應念情跟他一起回來的路上提過王珏那時候做了電話錄音,而她的聲音全被錄了進去。想來應念情說的跟邢芳芳見到的應該是同一段錄音。
倒也不是說邢芳芳的情報就沒有作用,至少印證之下,可以確定王珏不是在唬人,而是確實擁有一段車禍的現場錄音。
邢芳芳停頓了一下:「好像王珏讓王敏行好好保存那段錄音。當時,他們在陽台那邊談事情,我不能靠得太近,只能大概聽到些內容。」
徐離沉吟起來,意思說那份錄音還不在王珏手裡,而是由王敏行保存著。這算是一個不錯的消息,雖說粗看之下,彷彿錄音在王珏或者王敏行手上是沒有區別,但是在某些特殊時刻,這兩者是有這巨大的差別的。
「你的消息很有用。」徐離想了下:「如果你還有什麼需求,我可以盡量滿足的。」
徐離本能地認為邢芳芳如此盡心地給他提供消息是存著交易的心思,他不介意這種相處方式,或者說他覺得這樣更加舒心一些。
「不不不!」邢芳芳忙是解釋道:「不用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此前,徐離救過陳玲一次,這確實讓邢芳芳對其心有感恩。但是,真正讓邢芳芳願意死心塌地地給徐離傳遞消息,還是上次意外發現徐離私下去找陳玲的主治醫生之後。
徐離還想說些什麼,
他不是很喜歡欠別人人情。然而,邢芳芳彷彿料到他想要說什麼,急忙說道:「徐離,我事兒也說完了,你忙吧,我掛電話了。」
說完,邢芳芳竟然直接掛了電話,根本不給徐離再說話的機會。
王敏行家中雜貨間里,邢芳芳放下手機,長出了一口氣:「玲兒能遇到徐離這樣的好人,真是大福氣啊。」
想著等女兒陳玲情況穩定下來,她也不準備再在王敏行家裡工作下去了。畢竟通報主家隱私,邢芳芳還是在道德上有些負擔的。
收好手機,邢芳芳一轉身,整個人直接愣住了。
在雜貨間門口赫然站著程麗,剛才她打電話的時候,特意觀察了房間外的情況,應該是沒人才對,怎麼程麗會在這裡?
只見程麗死死地盯著心虛不已的邢芳芳,突然冒出來一句:「跟你通話的那個人......我想跟他見一面。」
掛了電話的徐離撐著腦袋,筷子在粥里打著圈圈,雙目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這才是回過神來。
「想什麼,這麼入神?」加好衣服的應念情坐到徐離身邊:「剛才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你這樣了,到底在想什麼?」
「沒什麼?」徐離放下筷子,輕笑著:「你呢,睡了一覺,舒服些了?」
應念情明顯情緒不算很高:「好受些了,不過,也就那樣。」
被人抓著一個足以毀了自己前途的把柄,應念情總不能將之無視吧。
「不好意思,我昨晚跟你說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應念情倒是不擔心徐離會舉報自己,只是昨晚一番自白,無疑也等於給自己打上了一個非常不好的烙印。
徐離沉吟片刻,到目前為止,警察還沒有找應念情,那就說明王珏還沒有報警。王珏這種人如若一開始不報警,那很可能後面都不會報警了。掌握了應念情的把柄,王珏其實更傾向於好好戲弄一番應念情,這樣他才能得到更多的樂趣。
徐離問道:「念情,你是打算就這麼繼續生活下去嗎,還跟以前一樣?」
應念情眉眼低垂:「那我該怎麼辦?」
徐離的目光不自覺地偏離開應念情的臉:「或者,你可以去......自首。三年前,你父親幫你匿名打了急救電話,這是從寬的情節,而且如果是自首的話......我的意思是與其下半輩子擔驚受怕,還不如主動接受處罰。」
「這就是你要說的?」應念情一把抓住徐離的手腕:「你是想讓我進監獄?」
面對應念情咄咄逼人的目光,徐離的眼神不住地閃躲。他已經開始後悔提出自首的建議了,果然這種事就不該從自己嘴裡說出來。
就在如此窘迫的時候,徐離的手機又響了。手機鈴聲一下子打破略顯尷尬的氣氛,徐離輕咳幾聲,拿起手機,甚至沒看來電號碼是什麼,直接接通了電話。
隨著電話的接通,邢芳芳的聲音再度響起來:「徐離,不好意思。跟我一起在王敏行家做工的保姆希望能見你一面。」
聽到邢芳芳的聲音,徐離這才意識到是接了誰的電話,只是他有些不明白邢芳芳的意思:「你是說王敏行家的保姆要見我,見我幹什麼,她誰啊?」
「具體是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邢芳芳的聲音有些緊張:「不過,她的名字叫程麗,你認識嗎?」
徐離驚異之下,反手抓住應念情的手腕:「約個時間地點吧。」
隨著電話掛掉,徐離還是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程麗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不過,也存在同名同姓的可能性,待會兒見面了就知道了。
「徐離,你弄疼我了。」應念情皺著眉想要甩開徐離的抓握。
「啊?」徐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抓著應念情的手腕,連忙鬆開:「不好意思。」
「你到底怎麼了,接個電話而已,反應這麼大?」
徐離抹了抹臉,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念情,自首的事情你自己決定。但是,錄音的事情,我需要處理一下,那東西在他手裡太危險了。」
應念情美眸之中光彩閃動:「你想要怎麼做?」
......
一個小時后,濱江市某茶館,徐離率先來到此處,等待著程麗的到來。
大約十分鐘后,一個身穿著紅色毛線衣的中年婦人循著服務生的指引來到了徐離桌邊,此人正是應約而來的程麗。
程麗初見徐離,有些驚訝於徐離的年輕:「你是......徐離?」
徐離則是獃獃地看著疲態盡顯的程麗,他很難想像還沒有到四十歲的程麗怎會有這般老態。
程麗就見徐離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一時有些搞不懂徐離的意思,再是詢問起來:「你好,請問是你是徐離嗎?」
第二次詢問才是打斷了徐離的思緒,回過神來,徐離整理下情緒,向著程麗招招手:「我就是徐離,坐吧。」
程麗坐下之後顯得略微拘謹,或者說,在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她會本能地拘禁起來。
「你好,我叫程麗,前面邢芳芳跟你通話時提到的。」
徐離點點頭:「我知道的,你找我幹什麼?」
提到正事,程麗臉色變得肅然起來:「我聽邢芳芳跟你的通話,你是在打聽王珏的消息?」
徐離頓了下,倒是沒有否認:「嗯。」
「那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王珏的罪證?」程麗急不可耐地問道。
瞧得程麗的模樣,徐離不由緊縮眉頭:「你在幹什麼,想要對付王珏?」
程麗似乎是在聽到邢芳芳跟自己的通話后,覺得自己跟她有著同樣的目標,或許可以合作一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話倒是不錯。但是,徐離顯然不希望程麗參與對付王珏,至少程麗很可能無法自保。
程麗看徐離的表情,反倒是質問起來:「怎麼了,不可以嗎,咱們不是在做同樣的事嗎,你能做得,我就做不得?」
徐離忙是舉手打消程麗的敵意:「你不要激動。我是覺得,與其在這個時候想著對付王珏,你難道不是應該更關注自己的生活嗎?」
雖然不知道程麗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但是看程麗未老先衰的模樣,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是啊,一個精神病加殺人犯的女兒會有什麼幸福呢?
「我的生活?我還有那種東西嗎?」徐離的話直接戳中了程麗內心的傷疤:「我不知道王珏對你做了什麼,但是十五年前,我母親受到王珏的蠱惑,無意間害死了一個小女孩兒。即便我母親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沒有進監獄,可自那之後,我的生活就毀了。因為我母親的事情,我在上學的時候受到霸凌,有一次被踢中了腹部,也提碎了我最後一點兒希望。」
程麗的不孕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於學時所遭受的腹部傷勢,而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在王珏身上。
生活?她的生活僅僅就是從王珏那邊討回公道。
「你是說......生育方面的事情嗎?」畢竟是涉及隱私的範疇,徐離提起來還是有些尷尬的。
程麗皺起眉:「我們來這裡好像是討論王珏的事情才對。」
徐離知道在初次見面時說這種話題有點兒唐突,但是徐離並不希望程麗執著於對王珏的仇恨中,這對她沒有一點兒好處,而且很可能給自己招來不好的東西。
「我知道,我是說......我以前是個醫生,如果是......身體上的問題,或許可以提供幫助。」徐離還是希望轉換一下程麗的生活重心。
「你是醫生?」程麗臉上露出些許狐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解決。」
徐離搖搖頭:「你是想要去大城市的醫院?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錢就能辦到的,需要人脈。」
程麗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緊起來,徐離直接戳破了程麗的心思。她最近確實在攢錢,準備去首都最好的醫院看看自己的情況,算是她的最後一搏了。
然而,聽徐離這麼一說,彷彿事情並不是如自己想得那麼簡單。
程麗試探著:「你......什麼意思?」
「當然是幫你的意思了。」徐離真誠道:「我當過醫生,認識......那方面的專家,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給你打個招呼,而且在費用上,你也不用擔心。」
若是在平常時分,徐離覺得不會說出如此離譜的話。二人僅僅是初次見面,徐離卻表現出了過分的善意,很難不讓人懷疑。
果不其然,程麗疑惑起來:「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這麼幫我?」
她跟徐離就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關係,頂多也就是同病相憐的苦命人。可這種虛無縹緲的關係實在不能成為徐離釋放如此善意的理由。
凡事必有因,除非徐離真就是至善之誠的聖人。
被程麗這麼一反問,這才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了,有些嚇著程麗了,只能跟程麗坦白:「我父親也是因王珏而死,我知道那種痛苦。但是,你不應該淹沒在仇恨之中,王珏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你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不行,這不是一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程麗這時候顯出無比的執拗:「王珏一日不受到應有的懲罰,我心難安。」
徐離扶住額頭,程麗對王珏的仇恨已經刻入骨子裡了,憑自己一兩句話根本改變不了她的想法。於是,徐離只能退而求其次:「算了,隨便你吧。不過,王珏的事情我還不能告訴你,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好事。而且,我勸你,王珏非常危險,你在挖他的底子,你確定他就不知道?」
對於自己身份的保密,-程麗還是有些信心的:「那件事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他還能想到會有人因此調查他?」
「所以,你對他還是太不了解了。」徐離搖搖頭:「過了十五年了,你知道當年王珏蠱惑你母親殺人是為了什麼嗎?」
程麗一愣,竟是無法作答。說實話,這是讓程麗一直想不通的點。她家跟王珏好像沒什麼恩怨,可王珏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做事總該有動機吧?
「或許,他就是一個壞到骨子裡的魔鬼呢?」
徐離嘆了一口氣:「所以,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