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卡宴飛馳在高速公路上，兩側的景緻如梭地朝後退去。

對於這段路程，林簫自認為閉著眼睛都能開過去，從一年前的深秋開始，自己每周都要在在這段兩百多公里的高速上來回一次，風雨無阻。

時速表已經飆到了一百八，卡宴像一頭飢腸轆轆追趕羚羊的獵豹一樣，在車流中不斷穿梭，看的周圍的車主提心弔膽。

只是，他還遠覺得不夠快。

下了高速后沒多久，卡宴駛到了群山之中，越過一個高崗后，一大片建築群出現在鬱郁青青的山間，再一駛近，「青雲康復中心」六個大字已經很清晰地呈現眼前。

門衛已經很熟悉這輛卡宴的車牌，抬頭看了看時鐘，暗咐這年輕人還真是準時準點。

停車場空蕩蕩的，除了幾輛康復中心自己的車外，林簫兩手空空地下了車，不需要帶任何東西，有時候人們所期待的並不是金山銀山奇珍異寶。

而是你這個人。

接連走過幾個迴廊，林簫來到了一個頗有規模的人工湖邊，眼下太陽還不算刺眼，清風不斷地浮動岸邊的楊柳，輕輕捋過臉頰讓人感覺格外清朗。

因此人工湖邊已聚集了不少患者，要麼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要麼迎著朝陽伸腿彎腰，還有人拿出漁具垂釣，立即有小護士前來勸解，那位中年大伯還不忘和歲數比自己女兒還小的小護士調笑一番，惹得對方一陣臉紅······

能看得出來，他們都恢復的很好。

林簫目光如炬掃過湖畔，眼神驟地一收，於是大步地朝那兒走去。

「林先生，您來了啊！」一名推著輪椅的小護士看到了匆匆走來的林簫，抬手看了看錶，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就約莫著您快來了，沒想到還真是一分不差。」

「已經習慣了。」

林簫朝那小護士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坐在輪椅上的那個女孩，那女孩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但除此之外，絕對是一位能讓人一見就生出三分驚嘆六分憐惜以及一分妒忌的紅顏。

「昨天剛為何小姐做過全面檢查，她的身體各方面情況都十分良好，腦部的受傷處也沒有任何複發的徵兆，這點您可以放心······那您先幫著照顧，我在一旁候著。」

小護士見林簫的心思已經全在那女孩的身上，只得暗嘆著走到一旁，林簫在女孩面前站住，俯下身子在其額間輕輕一點，伸手捋了捋女孩秀麗的瀏海，笑道：「等久了嗎？」

女孩紋絲不動，冷峻僵硬的表情彷彿定格在那兒，若非胸口還有若有若無的起伏，你甚至會覺得那是一尊巧奪天工的蠟像。

「來，我們走走吧。」

林簫絲毫不以為意，走到輪椅後方，推著輪椅沿著湖畔緩行。周圍的病友早就認識了林簫，都不約而同地與其點頭示意，等林簫推著輪椅走遠后，頓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首次聽說這故事的人不禁大吃一驚，旋即豎起了大拇指。

痴情的童話在螢幕上不斷上演，但活生生地發生在面前時，卻是另一番感受了。

「就在這兒吧！」林簫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越升越高的旭日，道：「你哥哥最近表現不錯，已經改掉了喜歡與女下屬過分親近的毛病，我琢磨著再考察他一段時間，然後交給葉子好好磨練一番，若是能從葉氏精英訓練營脫穎而出，五年內他若是沒有億萬身家，差的那部分我來補，就當給未來大舅哥預支的財力了！」

女孩聞言依舊無動於衷，林簫繼續說道：「伯父最近已經把生意賣掉了，在家裡鑽心地養花玩鳥，新家周圍的鄰居都知道他有一個大明星的女兒，都羨慕的不得了······」

然後，林簫轉到女孩面前，道：「昨天我還去了趟伯父家，伯母拉著我的手就不放，說現在孫子已經有了，你哥也走上正軌了，家裡什麼都不缺，就盼著女兒也有走上紅地毯的那一天······我說伯母您別擔心，那一天總會來的，如果您二老同意，我和婉盈明天就可以舉行婚禮······」

說著說著，林簫的呼吸忽然變粗許多，他蹲了下去，拿起女孩的一隻手在自己臉頰不斷摩挲，道：「伯母說婉盈配不上你······配不上？婉盈，是我林簫配不上你！」

林簫的淚水奪眶而出，低頭伏在了何婉盈早就沒有知覺的膝蓋上，抽泣道：「婉盈你知道嗎，如果能讓你蘇醒過來，我寧願放棄一切！」

何婉盈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一年前她被林簫的死敵擒下，林簫冒死去營救她，也因此落入死敵的陷阱。

危急時刻，何婉盈為林簫擋下了那致命一擊，腦部受到重創，即便事後搶救回一條命，卻也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經人介紹，林簫將何婉盈送到了這家青雲康復中心，每周都會來探望她一次，風雨無阻，這一晃就是快一年。

到現在，何婉盈受的大小創傷早已痊癒，唯一的問題是她的內心似乎自我封閉，外表看起來和植物人沒有兩樣。據專家說，產生這種自我封閉的原因極其複雜，但有一點共性就是患者受到了強烈的刺激，自己不願意與外界交流。

至於她何時能夠恢復，沒人能夠給出確切的答覆。

林簫也試過很多辦法，連門派百歲高齡的師叔祖都束手無策，林簫也只得暫時作罷，也許這群山之中的清新空氣能夠打開何婉盈的心扉。

但是他絕不會放棄的，他會一直這麼走下去，如有需要，他甚至原因住在這兒，陪伴在何婉盈身邊，直到那可人兒徹底醒來。

「林先生，探視的時間到了。」那小護士走了過來，道：「接下來到了給何小姐治療的時間，您先請回吧！」

「好的，如果有什麼情況，馬上打我電話！」

林簫接過小護士善意遞來的紙巾擦拭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又換做一副笑容，低頭在何婉盈額間輕點一下，一轉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中。

「他走了。」

小護士收回目光，轉身看向何婉盈，卻見後者本定格似的平靜面容忽然抽了抽，檀口微啟道：「我知道。」

然後，她的眼眶中驟地泛起了晶瑩，不出片刻便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