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子成弓著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哆嗦著,真想躺在滿是水的草中睡一覺。
在跌倒了幾次之後,他終於來到了四道嶺山口。
他向下邊山溝看了下,這水並不太深,也不是很急,他抓樹枝向下滑去,又倒了兩次之後,終於到了水邊,他慢慢趟過了水溝。
過三道嶺時,高子成更小心了,沒再滑倒,但二道河水急了不少,由於水不是太深,他還是移了過去。他爬到半山坡后躺在雨中休息了會兒,又提起精神爬上了二道嶺。
高子成在二道嶺上躺了很久,之後向西走去。
北邊就是丁灣西邊的大山,過了大山窪,轉過灣,就能看到丁灣的玉米田了。
高子成慢慢下到山凹中,淌過沒過腰的水,上了北山。
這裡坡很陡,裸露了不少石頭,坡上又滿是亂樹叢和茅草,高子成抓樹扯草爬上了半山腰,來到了山崖前,崖下有一條小路,高子成站了一陣向前小心走去。
轉彎處的這段陡坡有一里多長,丁林柱這時也來到了這一段陡坡前。
他面前也是一處突出的山崖,小路上了山崖,林柱抓住小樹雜草想上去,一扯小樹,小樹拔了出來,泥土滑坡一大塊,林柱一下子滑下去很遠,再有幾米就跌入水中了。
林柱踩住一塊石頭,抓住一棵樹才停住。
「他媽的!」他罵了一句,慢慢返身爬了上去,小路斷了。丁林柱看了一陣,只好返迴向上爬去,快到頂上才向南走去。
下邊。
高子成過了石崖后,沒走多遠,來到了一處山體滑坡的地方,這裡滑了十幾米寬。
高子成看了一下,向上根本不可能上去,上邊的崖石太陡,又長滿了青苔,水汪汪的,回去也難,他已沒了力氣再繞到山頂。
高子成小心向下滑下走,想從滑下的亂石泥堆下邊繞過去,可他沒下多遠,腳下一動,他踩的一塊也滑了下去。
高子成急忙回身去抓身後的樹,但沒抓到,他一歪滑了下去。
高子成在泥中掙扎著,除了抓幾根草外,什麼也沒抓住,他翻滾了幾之後頭下腳上滑了下去,一頭扎入了泥石堆中。
高子成感到右眼角一陣疼痛,他使盡全力身子一歪向外滾去,爬出了泥石堆。他的臉上已滿是泥血了,他抱住樹喘了一陣之後,才「啊」了聲站了起來,並用滿是泥的手捂住了臉。
這裡不太陡,長了不少大樹,所以坡滑到這裡停住了。
高子成靠著樹喘了一陣,才試探著抓扶著粗一點的樹,從泥石堆上向北移去。
到了一段安全的地方后,高子成找了個空隙坐到了草叢中,仰起頭鬆開手,任雨水沖涮臉上的泥血。淋了一會兒后,高子成把手在草上擦了擦泥,淋凈后又又捂住了臉,他站起使儘力氣向上邊小路上爬去。
這時的高子成已沒了一點力氣,求生的慾望讓他忘記了疼痛和疾病,他拼最後一絲力氣爬了幾次之後,爬到了上邊的小路上,在小路上半躺了一陣后,才苦撐著向東北走去。
丁林柱來到高子成的住處,首先看到的是幾天前被野豬毀的菜和玉米。
他驚訝地叫道:「咦,咋弄成這樣了?」
到院前時,院門已被兔套鐵絲擰住了。
丁林柱看了下說:「哎,門咋擰住了,人呢?」
他忙向裡邊看。
裡邊門也擰死了。
丁林柱皺眉頭道:「這門都死著,人上哪兒去了?這麼大的雨……他不會早就呆不住出去了吧,
他上哪兒討飯去了?「
雨嘩嘩地下著,除了雨聲四周死一樣的靜。
院里,東邊柴草棚里空無一物,煙囪也倒了。
林柱解開鐵絲進了院子,又望了眼倒了一堆的煙囪,解開鐵絲推開了門。
望著屋裡他嚇了一跳,只見裡邊,中間的小門和牆都沒有了。
「哎呀,房子也拆了燒了!」他走了進去。
被子被兩長獸皮包著放在塑料膜包的東西上,腳下地面也全濕了。
丁林柱點了點頭自語道:「看來人早走了,可怎麼不去我那兒呢,怕俺幾家笑話你?唉,回去吧!」
他返身回去了。
高子成佝僂著身子,提著氣向外走,又摔了很多跤之後,終於在半山腰,看見了遠處丁林柱的房子。
他站著歇了一下后,向玉米地邊的路上走去。
已是中午了。
玉秀說:「咋到現在還沒回來呀?」
大伯說:「哪有這麼快呀,山上滑不好走,也許這會兒他們剛出來還沒走多遠呢?」
丁姍叫道:「爺爺,路再不好走也不會這麼慢吧,就是挪也該回來了?」
「挪?你說的好聽,繞西山走,來回少說也二十里路,又走的不很早,就算好天,這會兒也不一定回得來!」
玉秀站起來說:「我去西坡頭看他們一下吧?」
兒子忙叫著跑向她:「媽媽!」
玉秀彎下腰對兒子笑道:「小文,先在這裡和大姐他們玩吧,外邊雨大,我去看一下你爸。」
「我也去!」小文叫道。
丁姍上前抱住他說:「好,走,咱都去,我背著你,讓你媽給咱打傘!」
玉秀笑道:「不行,給你們打傘我不就淋著了嗎?丁姍,哄小文玩會兒吧,我去看他們還得多久回來!」
「嘿嘿,中,來小文,咱不去了,讓水把你媽沖走!」
「不要不要!我要媽媽!」
王蘭枝叫道:「聽話小文,你大姐說著玩的,你媽是給你去買糖,聽話,咱不去!」
丁大伯也笑道:「對,咱不去,咱等著吃糖!」
「好,咱等著吃媽媽買的糖!」丁姍把小文抱到了裡邊。
玉秀笑道:「好,我給小文買糖去!」她拿起傘走了。
玉秀向坡下走去,到半坡時,她忽然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人,捂著頭慢慢走到了前邊坡頂,仔細一看是高子成,不由納悶起來,他咋一個人出來了,林柱呢?
她忙加快了腳步。
高子成小心試著下坡,沒下幾步腳下一滑,仰面摔倒。
「哎!」玉秀叫了下跑了過去。
高子成掙扎著站起來,快到下邊時又滑倒。
「高大哥!」玉秀跑到了跟前忙扔下傘去拉他。
高子成搖了下頭有氣無力地說:「別管我了,你別淋著了,快撿起傘。」
玉秀沒理他,使勁拉著他叫道:「你怎麼弄成這樣了,快起來!」
高子成呻吟了一下咬牙站了起來,他說:「你快打起傘吧,我已濕透了,不用管我了!」
玉秀叫道:「你咋弄的了,頭也磕破了,林柱呢?」
高子成搖了下頭說:「我沒見林柱。」
玉秀忙撿起傘回頭和高子成一起打著:「高大哥,林柱去山中找你了,你怎麼會沒見他呢?」
「可能沒碰見吧,我出來好一陣子了,沒事的,他見不到我就會回來。」他搖擺著。
「你生病了,走,快上家去!」他攙著他往下走。
高子成極度虛弱,走著搖擺不穩,玉秀見狀,索性合了傘雙手攙他。
高子成叫道:「玉秀,別,別淋病了。」
「別說了高大哥,我沒事,反正也淋濕了,快下去吧!」
高子成只好由她攙著下去了。
邊往坡上家裡走,玉秀邊說:「高大哥,你已病成這個樣子了,咋不早點出來呀?」
「也不要緊,只是淋雨感冒了,他們以前說的,說的那個醫生是哪庄的?」
「柳樹灣的,快走吧,一會兒我去找他!」
「我……」
「好了,別說了,先上我家換下衣服包住傷口吧?」
玉秀使勁攙拉著高子成往上走。
這時丁林柱已到了後邊的坡上,他一看老婆攙著高子成慢慢向上走,不由加快跑下坡向上跑來。
跑了幾步叫道:「哎,咋回事呀?」
玉秀忙回過頭叫道:「你咋弄的呀,叫你去找高大哥,你卻摸高大哥後邊去了?」
「嗨,別提了,可能我去時他已出來了,我撲了個空!哎,子成,你……嘖,你咋弄成這樣了?」
「高大哥病了,一路上可能沒少摔倒,頭也磕破了,都走不成路了!快,快背上他去後院吧,他可能冷得厲害!」
「好!」丁林柱忙蹲下身背過說:「來,子成,快趴我背上!「
高子成只好趴到了他身上。
林柱背起他一邊急走一邊說;「南邊河中也過不來,走西山我咋沒碰到你呢?」
玉秀在後邊為高子成撐著傘,她叫道:「高大哥也西山那邊過來的,你咋會路上沒看見他呢?」
「可能山上錯過了,山上林子太多,我又只顧走,沒來得及多看!」
他們到了林柱父親院前,玉秀忙上前推開了大門。
狗叫著跑了出來,玉秀趕開狗,為二人撐傘跑進了堂屋。丁二叔和老伴正在灶房,一見兒子背個渾身濕透的泥人回來,兒媳也渾身濕透,二老一驚,也忙跑進了堂屋。
老頭叫道:「這……這咋回事呀?」
兒子叫道:「高子成病了,快扶他先坐在椅子上!」
「好!好!」老頭忙和兒媳一起把高子成扶坐到了椅子上。
林柱又叫道:「娘,你去把林峰的衣服找兩件等會兒給他換上!」說完忙去外邊屋檐下端水。
「我找個布給他包頭!」玉秀進了東間。
林柱端過水說:「來,大概洗一下快換上衣服,你得先暖和一下!」
「對,快讓林柱幫你洗一下吧,唉,咋不早點出來呀,看弄得……」丁二叔搖頭嘆道。
林柱幫他洗了下臉上的泥說:「把上衣脫下吧,反正已濕透了,脫下褂子和襯衣,快把頭上的泥洗一下!」他扶起高子成幫脫衣服。
丁二叔說:「頭都磕破了,病了咋不早點出來呢?」
兒子說:「啥時出來也不行,山上滑得很,我還摔了好幾跤呢?」
襯衣脫下了,露出了胳膊上的大疤,疤有支煙那麼大。
一家人盯著疤,想到了他和野豬搏鬥的情景。
林柱說:「這是野豬咬傷的疤吧,真大!」
隨後他又叫道:「先洗下頭上的泥,洗了先包住傷口。」他扶住了高子成。
洗著傷口林柱說:「咦,傷口還不淺呀,咋摔的呀,怎麼磕這麼很?」
丁二叔也說:「在哪個地方磕的呀,是西山南頭那地方嗎?」
「是的。」高子成點了下頭。
「我覺得就是那個地方,那裡太陡,石頭又多!」
林柱說:「娘,給我毛巾。」
他接過毛巾邊為高子成擦著水邊:「西山那些地方你咋過來的呀,拐彎那地方有一塊山體滑坡了,我是繞過去的!」
「我也繞過去的。」
「咱倆怎麼沒碰見呢?不然你也不會摔傷了!」林柱從玉秀手中接過布條為高子成包傷口。
包好傷口后他說:「你先去西間吧,我再給你舀些水,一會兒你在裡間把腿上的泥水也擦洗一下,玉秀你也回去換衣服吧,別感冒了,娘,你去西間把床先鋪一下,放兩床被子!」
「中。」老太太進了西間。
丁林柱到外邊后對玉秀說:「你回去再找一下,看看有沒有感冒藥!」
「好!」玉秀淋雨走了。
林柱端回水見高子成仍在堂屋站著,就說:「來吧,一會兒你洗一下下身的泥,換衣服躺床上吧,我去給你找醫生!」扶他進了裡間。
丁母正在鋪床,她說:「你這孩子咋不早點兒出來呢?」
高子成勉強笑了下說:「也不要緊。」
「還不要緊,看嘴上的泡,人也站不穩了,好了,快洗擦一下換衣服躺下吧!」
丁母走了出去。
林柱說:「好,你自己洗一下趕緊躺床上暖和一下吧,我去找趙奎!」
他走了。
丁二叔對老伴說;「他娘,你去燒碗辣湯吧,給這孩子暖和一下身子。」
「好!」老太太忙走了。
過了一會兒,高子成換好衣服把盆子端了出來。
丁二叔一見忙上前接過說:「來給我,咋不叫我一聲呢,你快去上床躺下吧?」
高子成只好給了他。
老頭拿出衣服倒掉水,把衣服放入,放在房檐下接水。
這時兒媳披塊薄膜過來了,她說:「爹,前邊還剩幾粒感冒藥,我拿過來了!」
「好,我去給他吃!」老頭忙擰毛巾擦手。
進屋后玉秀說:「俺娘正燒開水的吧?」
「你娘是給子成熬辣湯去寒的,這樣吧,你去少舀點后鍋的溫水吧,讓他先湊合著吃點葯再說,他不能再拖了!」
「中,給。」玉秀給了公公葯後去了灶房。
玉秀把溫水端進裡間后公公接過說:「好了,你快去做飯吧,等辣湯熬好讓你娘端過來。」
玉秀應了下又回到灶房。
婆婆問:「葯吃過了?」
「俺爹正喂他,俺爹讓我過來做飯。」
「好,做吧,湯也熬好了,我盛出端過去。」
「做啥飯呢?」
「是呀,做啥飯呢?」
玉秀想了下說:「也不知他病幾天了,也不知他多少頓沒吃東西了,他已連站都站不穩,得做點有營養又容易消化的飯,要不做點兒雞蛋麵條吧?」
「中,你和面吧,一會兒我過來燒鍋!」
喂完了葯和辣湯,公公婆婆都進了廚房。
公公坐了陣后輕聲說:「玉秀,和面做啥飯呢?」
老伴道:「玉秀讓做雞蛋麵條,給他補下身子。」
老頭點了點頭:「也行,多炒幾個雞蛋。」
「中。」玉秀應了下。
老頭想了會兒又低聲說:「咋弄呢,就剩一點兒面了。」
老伴說:「是呀?」
玉秀停住手輕聲說:「吃完了面再想辦法,連陰雨天,他也明白吃的燒的都難,他不會說什麼的,該煮麥磨豆子就煮麥磨豆子吧,常變著樣子吃就行,他也不會笑話的,情況咱一說他就明白了!」
公公點頭道:「對,餓不住人,就照玉秀說的吧,雜糧營養還高呢?再抽空給他燉只母雞,也算對得住他了,好,我去堂屋看他一下!」
一家人的飯,得一陣子做,正做著飯談論著高子成時,林柱領著趙奎回來了。
丁二叔忙迎到門口笑道:「這麼大雨把你麻煩來了!」
趙奎笑道:「麻煩啥呀,這事再麻煩也得來!」他放下傘進了堂屋。
丁二叔說:「給凳子,先歇會兒吧!」
「好了,不歇了,人呢?聽林柱說挺嚴重的!」
林柱忙把布簾掀開說:「在裡間呢?」
「好!」趙奎進了裡間。
他看了一眼高子成,摸了下他的頭說:「真不輕呀,嘴的都燒出泡來了!」
林柱說:「也不知他病幾天了,快給他治吧!」
「先量下體溫吧。」趙奎打開藥箱取出了體溫表。
高子成掙扎著想坐起,趙奎說:「好了,別動了,我扒開給你插上吧。」
他扒開被子解開一個扣子,把體溫計插入了高子成的腋窩中。
塞好后他說:「燒得燙手!好了,先量著吧,我給你重新包一下頭。」
忙活了一陣子包紮好後趙奎說:「本來他這傷口該縫一針才對,但現在也沒法出山,他又病得厲害,只能先這樣了,估計以後傷疤會長不平。」
林柱說:「是呀,出去太難!」
丁二叔說:「唉,這天……,真沒辦法呀!」
高子成說:「沒事兒的,就這樣吧。」
趙奎笑道:「有沒有事也只能這樣了,你這情況得馬上輸液退熱,就是能出去也不能再拖了!」他取出了體溫表。
在燈光處他看了一陣說:「嘖,林柱你看,他已燒到四十一度多了,快四十二度了!」
林柱看了下說:「好了,快點給他退燒吧?」
「唉,當然得快點了,嘖,大人一般燒四十度就受不了了,還不如小孩頂燒,他已四十一度多了,再晚一陣就可能昏迷!」
丁二叔說:「那先給他打一針退燒吧,輸水還得一陣子,麻煩!」
「我先給他打一針再輸液!」
打過一針后,趙奎又忙著配水,紮上針后他說:「好了,先這樣吧,估計這瓶水下完后燒會退一些。」
林柱忙說:「行行,哎,你估計得幾天輸葯?你得下大些藥量,他病好幾天了,又淋了雨!」
趙奎笑道:「嘿嘿,你們要讓我保證一時半會兒治好他,我也真不敢答應,別說我這醫生不怎麼樣,就是找個專家也不敢保證!為啥?他病的太厲害了,都燒到四十一度六了,都四十二度了,看他現在的體質呢?又非常差,很虛弱,燒這麼高,他肯定燒出了炎症,肺和氣管上肯定有炎症,就算一時半會兒能退燒,過陣子他還會再燒,不輸幾天液真不行,看他情況至少得三四天液輸!」
林柱笑道:「該幾天是幾天,你比專家厲害!」
「嘿嘿,別笑話我了!」
「胡扯,這是笑話嗎,這一會兒哪個專家比得上你?」
趙奎搖了搖頭說:「咱也別說笑話了,他現在的樣子,四天能不再燒就是好事了,我還得再給他包些小葯。」
「行行,包吧!」
高子成看了下丁林柱叫道:「林柱,錢在外邊褂子里。」
林柱忙道:「好了,知道了,你不用操心錢的事了,有錢!」
「不,林柱,我帶的有錢!」
「好好,一會兒我掏出來!」
丁二叔笑道:「我去掏吧,衣服剛才我泡水盆里了。」他走了出去。
趙奎笑道:「錢不急,濕了掏出來晾著吧,以後一起算!」
「也行!」林柱笑道。
趙奎問高子成:「你覺得自己有什麼癥狀?」
高子成無神地說:「渾身冷得厲害,全身無力,抖動,頭還非常疼,喉嚨也疼。」
趙奎點頭說:「嗯,肯定得這樣!好,明天葯里再給你加點兒量!」他開始包葯。
丁二叔拿著錢進來了,他笑道:「哎呀,錢都粘一塊兒了!」
林柱說:「揭開攤到箱子上晾著就行。」
「嗯,得晾著。」老頭到床頭去晾錢。
包好葯後趙奎說:「這是三天的葯,一次一包,一日三次,等會兒讓他就吃一包!」
「中!」林柱接過了葯。
丁二叔說:「剛才那陣子已給他吃了點感冒藥了!」
趙奎說:「已吃過了嗎?吃過了那就晚點兒再吃吧,都飯後吃!」
林柱道:「好,來吧,咱上外邊坐,先喝點開水,爹,燒開水了嗎?」
趙奎道:「不渴。」
丁二叔說:「有開水,剛燒的!」
「算了,也不渴,不喝了!」他收拾箱子合上了。
看了下藥瓶他說:「這樣吧,兩瓶葯得一陣子下,等會兒這瓶下完后你換下藥瓶就行,等第二瓶下完你拔掉針就行了,我先回去!」
丁二叔忙說:「不行呀,趙奎,林柱不會呀?」
趙奎笑道:「哎呀,這有什麼難的?我給他一說就行了?林柱,剛才我扎瓶口時你不看見了嗎,等會下完后,你把這上邊一拔,然後拿過這一瓶一紮,再掛上就行了,等這瓶再下完后,你把他胳膊上的膠布揭掉,裡邊有藥棉,你輕按住藥棉把針抽出來就行了,之後再按一小會兒不出血就行,怎麼樣?」
「嘿嘿,我試一下吧。」
「哎呀,沒什麼試的,平時沒見過別人輸液呀,和人家一樣做就行了,我這得回去,下雨天病號多,別誰再找了!」
「行,你先回去吧!」
丁二叔忙說:「吃了飯再回去吧?」
趙奎笑道:「我吃過了,林柱去時我正吃呢?」
「那再坐會兒吧?」
「不坐了,我得走!」他背上了箱子。
到了外間趙奎說:「他這真不能大意呀,燒這麼高,弄不好就燒成敗血症和肺炎!」
林柱點了下頭說:「好,你明天早點兒來,我就不去找你了?」
「我知道,好了,我走,你們也別出來了。」
玉秀聽趙奎要走,忙到灶房前叫道:「別走了,已做好飯了,吃了飯再走!」
趙奎笑道:「不了,我已吃過飯了!好了林柱,你也回屋,別送了,雨大!」
送走趙奎林柱進了灶房,他說:「哎呀,今兒可把我累壞了,看,下半身都濕透了!飯做好了沒有?」
母親道:「做好了。」
「做好了我也等會兒吃吧,我得回去換下衣服歇會兒!對了玉秀,一會兒你去看下水,如下完你幫換下水,把另一瓶掛上再把葯管插上就行!」
玉秀看了他一下,低聲說:「中,不過你也別歇太久,人家在咱家!」
母親更低一點兒說:「你還想回去睡覺呀,人家在咱家,快換了衣服過來!」
「我知道,我歇一會兒就過來,我餓壞了,還得吃飯呢?」他說完走了。
林柱出了院門,丁二叔就來到灶房,他低聲問:「林柱呢?」
玉秀道:「回去換衣服了。」
老頭又低一點聲音說:「我先給你們說個事兒,都小點兒聲。」
「……」玉秀點了點頭。
老頭道:「剛才趙奎說,高子成可能燒成敗血症和肺炎,肺炎還好說一些,他要真得上敗血症咋辦呀?本來我想,給他治個感冒花不了多少錢,花的少了咱也給他出,就是花個百兒八十的,我也打算給他出一半錢,但他如果得了敗血症,可就得花很多錢呀?他那有幾百塊錢了,可不夠治敗血症呀,到時咱怎麼說呀?給他墊個百兒八十的還可以,多了咱可墊不起,就是他刨這一年多的葯錢全用上,能治好就不錯了,聽說敗血症得幾千塊錢花,弄不好得花上萬!」
玉秀說:「別聽趙奎瞎說了,哪那麼容易得敗血症呀?他還不是故意說得嚴重一點兒,好多賣點兒葯呀?」
「可趙奎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高燒時間久了,是有可能得敗血症,你看他燒的那個樣子,真很嚴重,萬一燒成敗血症,可真不是一兩個錢能治好的!」
「看看再說吧,萬一嚴重了,就問一下他的錢,這也沒什麼張不了口的!」
老頭點了下頭:「我也這樣想,咱不怕為他忙,但錢花多了還得花他自己的。」
「好,吃飯吧爹。」玉秀盛飯。
「吃飯。」
玉秀端著飯來到了高子成的床前,她放下碗看了下水說:「怎麼樣,顯輕一些了嗎?」
高子成聞著飯香點了下頭:「好些了。」
他這一刻,覺得飯比命還重要。
「林柱去換衣服了,來,我喂你吧,也沒什麼好的,天又這樣,做了些雞蛋麵條兒,來,我扶你坐起來一點兒。」玉秀很溫和地扶住了他。
高子成忙搖了下頭說:「不吃了,這不方便。」
「沒事兒,我喂你!」
丁二叔兩口子也端了碗過來了,丁二叔說:「沒事兒的孩子,讓玉秀喂你吧,你得快點兒吃些東西!」
「是呀。」老太太也笑道。
玉秀又笑道:「來吧,往上靠一些,吃點東西就有精神了。」她彎下腰幫他。
「飯還熱呢,等一會兒再吃,你先吃吧,你們都為我忙了半天了,真過意不去。」
丁二叔道:「子成,別說什麼忙不忙的,應該的,在這裡我們不幫你,誰幫你?」
玉秀也說:「大哥你別說了,來吧,吃點飯吧,熱了我喂慢點兒,吃點麵食吧。」她想扶他起來一些。
這時林柱過來了,他看了下說:「來,我來!」
玉秀退開了,林柱一隻手托著高子成的胳膊一隻手插入他背後說:「來,慢點靠著,稍靠一點兒就行!」
「你們先吃飯吧,我等葯下完了不遲。」
林柱笑道:「等什麼呀,下完飯都涼了,讓玉秀先喂你吧,這事我手有點笨,不然我喂你!」
玉秀說:「好了別說了,去吃飯吧,吃了飯去看下小文。」
「好好。」林柱說完出去了。
一瓶水下完后,又吃了一碗飯,喝了一碗辣湯,高子成覺得舒服了不少,有了一點精神。
高子成沖丁二叔他們說:「二叔,謝謝你們!」
「孩子,謝什麼呀,在這裡,我們就是你的家裡人,什麼都是應該的!」
停了下老頭接著說:「孩子,你,你知道自己有病了,又沒吃的燒的,咋不早點出來呢?早點出來也不會毀成這樣子了,為什麼要把自己當外人呢?」
「不是的,開始我也有些葯,又吃了些草藥,以為不礙事的,野豬又把種的東西毀了,想多照看一下菜地,就沒出來,這兩天……」
「你真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命重要還東西重要?吃過葯后不頂用,就得馬上出來,你看看,晚出來幾天,差點就把命丟山裡了!」
「……」高子成還能說什麼呢。
老太太笑道:「一個人在外得照顧好自己呀,一個人太難了,該出來的時候就出來,林柱他們兄弟幾個都挺喜歡你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高子成點了點頭。
老頭說:「孩子,這會兒好些了吧?」
「好些了。」
「葯該起上勁了。」
高子成又點了下頭。
丁二叔又說:「孩子,別說在裡面生病了,就是沒病,天連續下這麼久了,快一個月了,你也早該出來了,不出來你在裡邊吃啥?燒啥?我們外邊家家戶戶都為這些還發愁呢?前幾天他們兄弟就想去找你,但想到你如果真沒東西了,可能會出來,也沒去,直等到了今天,林柱就等不及了,今兒一早就去找你了,誰知卻和你走錯路了!」、
高子成很感動,甚至想流淚,可他已不想再流淚,他已獨自流過太多的眼淚。
他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自己說:「對不起二叔,讓大家擔心了。」
說完他鼻子發酸,幾乎流淚。
丁二叔笑了下說:「別這麼說了,好了,不說了,你歇著吧,我們出去。」
「我不要緊。」
「歇著吧,歇著吧。」三人出去了。
林柱背一些樹枝回來了,他把樹枝扔到羊圈中向屋中走來,到屋裡他問:「葯換了嗎?」
玉秀道:「剛換了葯。」
林柱正想進裡間,父親叫住了他:「別進去了,讓他歇會兒吧。」
「好吧。」林柱回身坐下了。
這時丁姍丁超抱著小文進院了,丁姍老遠就叫道:「小文回來了!」
「喲,小文回來了?」奶奶笑著站了起來。
丁姍又笑道:「小文,給奶奶說吃飽了!」
玉秀忙笑道:「丁姍,本來讓你三叔去接小文的,可他答應后又懶著不去了!」
「接什麼呀,這不送過來了嗎?哎,俺林柱叔已回來了?那個……」
玉秀忙使勁擺著手示意,她知丁姍好叫高子成的名字。
急擺了幾下手后她說:「你三叔早回來了,你高叔也接回來了!」
丁姍也為自己幾乎失口,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睜大了眼看了下,見屋中沒高子成,忙跑進屋說:「哎,那個高叔呢?」
二爺一指西間:「在裡邊輸葯。」
「輸葯?」她忙放下了小文進了裡間,見高子成在輸吊針,忙問:「叔,你咋了?有病了?」
「過來了丁姍,我有些感冒,滴點水。」高子成笑了下。
丁超也取下披的塑料膜進來了,林柱也抱著兒子跟了進來。
丁姍說:「你的頭咋了?」
「磕了一下。」
林柱介面道:「你高叔出來的時候摔了幾跤,頭磕破了!」
「哎呀,你咋不小心呀?」
「沒事的。」高子成把頭扭向丁超,「丁超。」
丁超笑了下「疼嗎?」
「不疼了。」
林柱說:「頭都磕了個窟窿會不疼嗎?」
高子成點了下頭:「沒事。」
丁姍說:「你怎麼不早點出來呀,病成這個樣子才出來,還磕破了頭!」
「以前我以為不要緊。」
「不要緊也得出來呀,下這麼長時間雨了,你在裡邊怎麼過呀?前幾天俺幾家還正說你呢,說不知你在山裡怎麼樣了,見你不出來,今天就叫俺三叔去找你了!」
林柱笑道:「我也沒接到他,是他自己出來的,我們走岔路了,在路上也沒碰見!」
「真的呀?」
「這還有假呀?我回來時他已到咱庄了,我又趕上了他!」
「你咋弄的呀,你咋會……」丁姍責怪地望著高子成。
高子成笑了下:「山上林子多,雨又大,我走著也沒四處看,就錯過了。」
丁超指了下高子成說:「你的嘴又流血了。」
高子成笑了下說:「沒事兒,乾裂了。」他想擦擦,又怕弄被子上。
丁姍從檯子上拿起一個包葯的棄紙遞給他說:「給,擦一下吧。」
高子成右手正要接,丁姍說:「我給你擦吧!」她輕輕去擦。
玉秀進來了,她看了下高子成說:「得多喝點水,我給你倒碗開水去。」玉秀又出去了。
玉秀端過了開水,裡邊放了紅糖,她說:「再放些鹽也中,糖水裡放些鹽更好,丁超,去那裡屋捏點鹽,少捏一點就行了!」
「中!」丁超跑了出去。
林柱說:「放鹽真行呀,我怎麼不知道?」
丁二叔站在小門口說:「放鹽是中,土法補脫水,一般是放點糖和鹽,最好熬米湯時放最好。」
「真的?好,又學了一樣東西!」
丁超跑過來了。
玉秀說:「放碗中吧。」
丁超放入鹽后,玉秀拿勺攪了起來。
林柱說:「你往外站一下,我把他往上扶一下。」
高子成忙說:「別扶了,我自己能行了。」說完他自己往上移。
林柱扶住他說:「我幫你一下吧。」
把高子成扶好后他摸了下他的頭說:「還是很熱呀,又打針,又吃藥,吊針輸了一瓶半了,還這麼熱,看你把自己弄得!」
高子成輕笑了下說:「退的也不算太慢,這陣我覺得好多了。」
他想到了自己兒子小時發燒時的情景,也燒到了四十度,輸了兩個小時的液燒才退下,這自己呢?已燒到四十二度了,能退些燒已不錯了。
林柱說:「還說不慢呢,現在至少還有四十度!好了,叫玉秀喂你點兒水吧,算了,我試試吧,給我,我喂高子成!」他轉向了老婆。
高子成說:「好了林柱,現在我真好多了,給我碗吧,我自己能喝了。」
「胡扯,你能行嗎?我覺得你身子好象還在抖,來,我喂你吧!」
高子成擺手道:「別了,我自己真行了,給我吧,我慢慢喝。」
高子成身體底子好,恢復的快。
「好吧。」他把碗給了高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