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子成一震,丁二叔所謂的出事,很明顯是死了,但怎麼可能呢?丁林柱高大健壯,一個月前還和他見過面,當時自己練投刀子時還被他看見,他還開玩笑說學飛刀,現在……可從劉玉秀的悲傷程度來看,所謂的丁林柱出事肯定是他死了,他的兒子頭上戴的孝也可以說明。
高子成震驚了一陣子看了下丁二叔說:「叔,這,到底咋回事呀?」
「唉!咋說呢?這孩子……真是該著!」他停住了。
這時老伴和大女兒從屋裡出來了,他讓開讓她們去了灶房。
丁二叔說:「唉,不是前些時修路了嘛,路修好后,他和丁慶非要請村裡幾個幹部喝酒,喝酒就渴酒吧,這個東西不爭氣,還非要騎人家的摩托,結果出事了,你說……唉!自己又沒摩托,也沒本事買摩托,學騎什麼摩托呀?騎還不會還喝了酒騎,幾個人不讓他騎他非要騎!唉,這騎得好,小命也騎沒了,還讓人家幾個人愧他一輩子!」
「……」高子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想了一下說:「叔,沒想到林柱會……真是意外,前一陣子我們還見過,嘖,發生幾天了?」
「七八天了。」
「叔,既然意外發生了,也不能太過於傷心,林柱他的孩子還小,你和嬸子也上了年紀了,你們也得為自己和林柱的孩子想一想,別讓自己的身體傷壞了,也要多勸一下俺那個弟妹,她的身體虛弱的很。」
「唉,不傷心,不生氣,傷心有什麼用呢?我們都想開了,就是兒媳婦她有點兒過分傷心,自從林柱死後,一直沒吃過東西,暈過去幾次了,我們也天天勸她,就是勸不進去,天天她就像傻了瘋了一樣,也不哭、不叫,只會傻坐,還天天非要去林柱墳前傻坐,真讓人揪心,她要再這樣下去,這人……」
丁二叔淚流了出來,扭過了頭。
「二叔,你別難過,林柱這麼年輕就不在了,這是一個讓誰也沒法接受的事,何況他們是夫妻呢?你們要多勸她,多開導她,多陪她,過了這段時間估計就沒事了。」
「哎,是的,是的。」丁二叔擦了擦淚。
「她的身體很虛弱,可能是因為太過傷心,也因為長時間沒吃東西的原因,還得想辦法讓她吃些滋補的東西。」
「這個我們知道,她也答應吃,就是吃不下,飯還沒挨嘴就說不吃了,吃了想吐,這麼多天以來,除了喝過幾口水外,什麼也沒吃過!」
「是呀,出了這樣的事,誰也無法承受,不過還要慢慢開導她,不吃東西不行,不幸已經發生了,再傷心也於事無補,還得為活著的人著想,得注意保重自己的身體。」
丁大伯從屋裡走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淚,他擦了下淚走到高子成跟前說:「多虧你了孩子,上屋坐吧。」
「不了大伯,我一會兒還得走。」
「走啥呀,吃了飯再走。」
「不了,我葯車子在河裡靠著,還得去賣葯,大伯,你們都不要太過於傷心,要多勸一下俺那弟媳婦,讓她想開點兒,多注意身體,得為孩子著想。」
「是的,我們天天勸!唉,不過她雖什麼都明白,就是天天犯傻,什麼也不想吃,不說話,一直傻坐,真沒辦法!」
「發生了這樣的不幸,她心裡的傷痛是沒人能夠體會的,一時半刻,她無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你們不能著急,盡量勸吧,得慢慢來,過一段后她會挺過去的。」
「唉,俺老哥倆命真苦哇!我兒子壯年而死,
這侄子也英年早逝!老天爺怎麼……」老頭子說著捂著嘴嗚咽開了。
高子成忙擺手叫道:「大伯別這樣,別讓屋裡她聽見了也跟著難過!」
老頭強捂住嘴不哭了,他擺了下手說:「好了,沒事兒了!」
丁林峰從屋裡走了出來,他沖高子成笑了下說:「謝謝大哥把我嫂子抱回來,來,抽支煙!」
高子成忙向後退了下說:「我不抽煙。」
「抽吧,別客氣!」
「不不,我真不抽,你是林峰吧?」
「是呀,你知道我?」
「聽你哥他們說過。」
「噢,我不認識你,你是……」
大伯說:「他姓高,叫高子成,叫他高大哥吧!」
「好,高大哥,來,抽煙,接著!」
丁林峰硬把煙往高子成手裡塞。
高子成又退了下說:「林峰,我真不會抽煙!」
「哎呀沒事兒!抽吧!」
大伯說:「小峰,你高大哥真不抽煙,別纏他了!」
「好好,你要真不抽我就收起來,我也不抽!」說完他把煙塞進了盒裡。
這時犟筋進來了,他看了高子成一下說:「子成來了?」
「哎。」高子成點了下頭。
丁林峰抽出一支煙遞給二哥說:「剛才玉秀嫂子又暈倒了,是這個大哥發現了把她送回來的。」
「又暈倒了?」犟筋說了聲拿著煙向屋裡走去。
高子成說:「好了,我得回去賣葯,回頭我再過來。」
「賣什麼葯呀,已晌午了,吃了飯再說!小峰,去西南河把你高大哥的葯車子推過來!」丁大伯說。
「葯車子?中!」丁林峰就要向外走。
高子成忙攔住他說:「別去了,我已吃過飯了,今兒做飯早,好趁中午暖和賣葯!」
丁大伯說:「不會吃這麼早的飯吧,快讓你兄弟去推過來,吃了飯再去賣!」
「是呀,吃了飯再去吧!」丁二叔也說。
「對,吃了飯再賣葯吧!」丁林峰道。
「不了,我真吃過了,不打擾你們了,我得走了!」說完轉身向外走了。
丁林翠從灶房走了出來,看了院門一下說:「那個人走了?」
父親嘆了口氣說:「咱現在這個樣子,人家會在這兒呀?」
高子成出了院門走了幾步,站住了,掏出錢抽了一張,又轉身回來了。
丁二叔正向屋裡走,高子成叫道:「二叔!」
眾人回過頭來忙叫道:「對,回來吧!」
高子成走過去說:「二叔,林柱的事我也不知道,這五十塊錢你們別嫌少,拿著吧!」
丁二叔看了高子成一下忙擺手說:「孩子,你這是幹啥?拿回去!」
「叔,我和林柱也算朋友一場,他出了這樣的事我感到很難過,我不知道,現在你接住這點兒錢吧,也算我送林柱一下,賣葯回來我買點兒紙再去林柱墳前看他一下。」
「不不,我們不能要你的錢,事已過去七八天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丁大伯也說:「孩子,快拿回去!」
「叔,你快接著吧,你忘記夏天時林柱對我的幫助了嗎?」他扔下錢走了。
路很好走,可是對於丁林柱的死高子成感到很挽惜,他低著頭騎著車。
正拐彎時,坡上一輛自行車向下滑來,很快,很猛!
對方的自行車已衝到高子成眼前兩米多遠了,他急忙向右一轉前輪,車子歪在了路邊,對面的自行車貼著他衝過,還擦了他的車子一下。
對方又滑了十幾米遠才剎住車,他腳點著地回頭看了高子成一陣說:「你咋回事呀!沒聽見我的鈴聲呀?」
高子成看了他一下,扶起車子說:「聽見了,我以為你不會這麼靠邊騎的。」
「廢話!車子這麼快,不往邊兒走,我拐過來了嘛!」
「對不起,碰著你了嗎?」
「你說呢,你沒感覺出來?」
「傷著了嗎?要不到醫院看一下。」
「傷著你就事兒大了,走你的吧!」
「好,對不起。」高子成推著車子向坡上走去。
高子成賣了葯,往家裡郵了錢后,在街上買了兩個燒餅吃著,匆匆向東出鎮而去。
來到叫河鎮時,他又看了下天,天看著似乎很晚了,但在雙河時他已問過了時間,現在頂多三點半左右,他向郵局騎來。
郵局門開著,高子成扎穩車子,揪了下已濕的內衣,進了郵局。
女營業員認出了他,只有她一人在值班,她笑道:「哎,是你呀?你咋現在來了?」
「嗯。」高子成點了下頭,他看了下牆上的表果然三點半。
姑娘笑道:「這次幹啥?是不是還郵錢?」
「是的。」
「還是給他們郵?」
「是的。」
「還是不留地址、留假名字?」
「嗯。」
姑娘笑著看了高子成一陣子說:「你真!」
出了郵局,高子成又渴又餓,他只好向一個小飯店走了進去。
老闆一看忙笑道:「來了,吃點兒啥飯?」
高子成看了老闆一下說:「大哥,我是過路的,口渴了,想在你這兒喝點水。」
老闆聽著他的口音看了他一陣說:「喝水呀?行,不過大冬天水太涼,我那瓶里有開水,你倒點兒喝吧!」
「這,我還是喝點兒涼水吧。」
「沒事兒,外地的吧?天涼,喝開水吧,桌上有杯子,自己倒著喝吧,隨便喝!」
高子成喝了開水道過謝之後,馬不停蹄忍著飢餓往回趕,趕到青龍灣時,天已黑透了,高子成感到很累,到了趙莊前他向王崗騎去,他推車到了小商店前,放好車子進了屋。
女店主一看是高子成,有點兒意外,她笑道:「你咋現在出來了?怎麼不早點兒來呀?」
「我賣葯了,回來得晚了。」
女人的男人笑道:「賣葯就賣到現在呀,找小姐了吧?」
「就你會說話!還沒吃飯吧,給你做點兒吃的吧?」
「和他開個玩笑,沒吃飯吧,叫人給你做點兒飯吃吧?」男人忙笑道。
「吃過了,有燒紙嗎?」高子成道。
「燒紙?有呀?」女人莫名其妙地望著高子成。
男人笑道:「你要燒紙幹什麼?這裡黑更半夜的!」
「噢,我用。」
這時一陣腳步聲,門外進來一個人,這人是丁慶,男店主笑道:「慶哥過來了?又想買酒去找丁林柱喝呀?」
「就你會開玩笑,哎?高子成,你咋在這兒呀?」丁慶見了高子成,有點兒意外。
「哦,我……」
高子成剛開口女人笑道:「他買燒紙用!」
「買燒紙?」丁慶皺了下眉頭,「咋了?想給林柱燒一下呀?」
「嗯,他常去找我玩,出了這事我也不知道,買幾張紙去燒一下。」
男店主又笑道:「就你迷信,他活著找你玩,死了還去找你呀,你不用怕,沒事的,不燒他也不找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曾幫過我,夏天我病了,都快昏過去了,是他們一家救了我,他死了我又不知道,現在知道了,給他燒幾張紙,算是個意思吧。」
丁慶點了點頭說:「對,應該這樣做,你真夠義氣!」
女人笑道:「你這人真好!」
男人笑道:「要是這樣的話應該的,林柱有你這樣的朋友也行了!」
女人說:「丁林柱死了真可惜了,他長那麼帥,又年輕,就是咋一點頭腦也不長呢,自己也沒摩托,又喝了酒,幹嘛非要騎別人家的摩托呢?小命也騎丟了,早點要聽王懷山他們幾個的話,不啥事沒有嗎?人呀,冒失不聽話了真不好!」
她男人說道:「埋丁林柱那天,要不是劉玉秀出來攔住了丁犟筋和丁林峰,王懷山和張海就挨打了,這劉玉秀就是個明理的人!」
「是的。」丁慶點了下頭說,「給我拿兩盒SMX煙,拿包火柴。」
「好。」女人把煙和火柴放到了他跟前接道,「是呀,劉玉秀做的對,人也死了,你說還打人家幹啥?人家也不想讓丁林柱死,人家一再勸丁林柱別騎摩托,是他非要騎的,租的有車他不坐,偏要騎,出事了反而怪人家,這不對。就算他們明知丁林柱騎的不好,又喝了不少酒該攔住他,可丁林柱那麼大的個子,又非要騎,也不好攔呀,早知要出事,你們肯定也不讓他騎的,對不對慶哥?」
丁慶擺了擺手搖頭嘆道:「唉,別提那事了,怪我喝多了,如果我沒喝醉,說啥也不會讓他騎摩托的!」
女人笑道:「那也不能怪你,該他丁林柱出事!聽說那地方以前也死過幾次人了,有勾引鬼!」
「唉,說什麼都有,反正說什麼都晚了!」
「晚是晚了,我是說丁犟筋和他們老四不該再鬧,誰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鬧一下也對,去的人都有責任,死了人,人家會不傷心呀?去的人也都明知他不會騎,又喝了不少酒,幾個人會拉不住一個人呀?他們是有責任,打鬧一下也對。」
「嘿嘿,要說也是,不過人已死了,再鬧也不晚了?哎,村裡去喝酒的每人都出五百塊錢是嗎?」
「是的,王懷山出了一千。」
「聽說你也不少拿,是嗎?」
「我拿了三百。」
「三百也不算少了,你喝醉了,責任小!」
「喝醉責任也不小呀,去時林柱媳婦一再交待讓看住林柱的,不讓他騎摩托。不說了,算一下錢吧,再給他拿些紙,錢算我的。」
高子成忙叫道:「不不,我有錢!」
丁慶說:「算了,幾張紙也用不了多少錢,我給吧,算錢!」
「不,別算,我有錢!」高子成說完掏出了幾塊錢取了兩塊遞了過去,「拿兩塊錢的紙吧!」
女人笑道:「好,你們各出各的錢吧,兩塊錢給你一小捆紙吧,給!」她遞過了紙,接過了錢。
丁慶說:「好吧,我的多少錢?」
「一塊。」
「給兩塊錢,再拿幾包煙吧,不用找了。」
「好,再給你兩包煙。」
二人出了小店往丁灣走,丁慶有手電筒。
丁慶說:「唉,沒想到林柱就這麼走了,真怪我,我要不喝醉,說啥我也不讓他騎,去的時候玉秀一再交待我,不讓林柱騎摩托,可我偏偏喝醉了,我真沒臉再見劉玉秀。」
高子成說:「你也不能太責怪自己了,你喝醉了也沒能力管他。」
「我就是生氣自己喝醉了,林柱這人有點兒犟,一般人的話他不聽,我的話有時候他還聽一半句。不過那天去時他就不聽我的,他是騎著俺村支書的摩托去的,但那時沒喝酒,又有村支書坐他身邊,我沒太攔他,我打算在回去時死不讓他再騎的,結果我喝醉了,別人的話他又不聽,就真出事了,我慚愧呀!」
「這也不能全怪你,你畢竟是喝醉了,咋管他呀,誰也不想讓出事,有時候一些事是沒法說的。」
「……」
翻過小山,到了村頭,丁慶說:「已經這個時候了,找個地方把紙先放起來吧,今晚你就別回去了,到我家住一夜先,明天我陪你去他們家,咱一起去林柱墳上。」
高子成說:「你回去吧,我現在就去給他燒一下。」
「現在?」
「嗯,他家我已去過了,把你的火柴給我一盒,剛才我忘了買了。」
「那好吧,我陪你去,把自行車先放這兒吧。」
「這樣也行,車子再往前推一下吧。」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陣,把車子扎在了小潭邊,向丁林柱墳前而來。
到了墳前丁慶說:「林柱,你睡了沒有?我和子成兄弟來看你來了,子成關心你,來給你燒幾張紙。」之後他扣出一盒火柴遞給高子成。
高子成接過火柴后,丁慶又說:「林柱,你沒白交子成這個朋友,子成真夠朋友,聽說你走了后馬上連夜和你告別,希望你安心地去吧,別再挂念任何人,也別挂念他。」
高子成蹲下去點燃了紙,他說:「林柱,沒想到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真是世事難料,林柱,你去就去吧,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里能夠長存,我會記住你這麼個朋友的。」
山風吹著火焰挺大,照得四周一片通紅,兩人默默地望著火,不再吭聲。
第二天午後。
高子成正在吃東西,只聽外邊有人叫道:「來,下來,哎呀,這裡弄得不錯呀?」
高子成忙站起歪身向外看,只見丁林柱的弟弟和小文來了,高子成忙放下了碗。
丁林峰看見了他笑道:「在家呀高哥。」
「在。」高子成忙走了出來。
丁林峰笑道:「我二哥說的真准,晚點兒來真能碰見你。」
「是的,我中午回來比較晚,上屋吧。」
「好,小文,上伯伯屋裡去!」
進了屋高子成說:「我這裡簡陋,就坐木頭上吧。」
「好好,沒事兒!」丁林峰坐了下去,小文也靠在了他身邊。
高子成說:「我這也沒什麼好東西,剛才我燉了些乾菜和野兔肉,也快吃完了,這盆里還有些野兔肉,我給你們下點兔肉麵條兒吃。」
丁林峰忙站起來笑道:「別忙了高大哥,我們吃過飯來的!」
「你們沒吃吧,沒事,有挂面,我把剩菜盛出給你和小文做點兒吧?」
「不不,我們真吃了飯來的!」丁林峰抓住了高子成的手。
「要不就只把這些兔肉熱一下吧,你和小文都吃點兒。」
「別了大哥,你別客氣了,哎,你接著吃吧!」
「噢,我也吃過了。」
丁林峰點了下頭笑道:「高大哥,今天丁慶和我們說昨天晚上的事了,你真好,真夠朋友,太講義氣了,好,我代我三哥謝謝你了!謝謝你高大哥!」
「別別,林柱對我很好,我該去看他一下。」
「高大哥,昨天你丟下錢匆匆走,也沒來得及讓小侄給你磕個頭,我們這裡白事收禮是要磕頭的,今天特意來讓小侄給你補個頭,來小文,給伯伯磕頭。」他伸出了手。
小文站開了,高子成忙伸手叫道:「別別,使不得!磕什麼頭呀,別講什麼規矩了!小文,不要磕!」他抓住了丁林峰的胳膊推了下,上前扯住了小文。
小文看了他們一下,想磕,但高子成扯住他說:「小文,不要聽你叔的話,沒事兒,不用磕!好了林峰,別鬧了,年輕人講什麼規矩呀,我和你哥都不錯,什麼都不要講了!小文,聽話!」
「大哥,這不行,家裡交待了的,不磕不中,辦白事別人幫忙,送禮是要磕頭的!」
「沒事兒,事已過去好幾天了,這事可不能胡來呀,只有當天才可以,好了,你和小文坐下吧。」
「高大哥,小文不磕行嗎?」
「行!現在再磕頭算什麼呀?可不能胡來!咱別那麼多規矩,坐下吧。」
「那好,來,小文,咱坐下。」他坐下把小文攬到懷中。
高子成坐下后又說:「這盆野兔肉我還是熱一下你們啃吃了吧?」
丁林峰叫道:「不不,別了大哥,你不要再客氣了,再這樣我們就走了?」
「那就讓小文吃吧?」
「不了,你別再客氣了,小文也吃得飽飽的!」
「那好吧。」
「哎,大哥,你的事我聽家裡人說了幾句,你咋著想刨葯開了?幹什麼不行呀?刨葯挺累的!」
「噢,我覺得刨葯也可以,也不太累,自己沒什麼特長,刨葯也挺好的。」
「哎呀,刨葯還好呀?刨葯又苦又累,還弄不了幾個錢,哪有打工好呀?不能到哪裡打工就都上當受騙吧?」
「不再打工了,我也習慣了,其它的什麼都不想幹了,這裡自在一些。」
「我是說你剛來刨葯時,怎麼不再試著去打工,進廠打工就不會受騙了!」
「不打了,什麼事都得有人做,在這裡多少也可以賣些錢的。」
「哎呀,這裡不行,又苦又累,到處是樹是刺,還有野獸,別在這兒刨葯了,出去打工吧,打工一天能掙二十幾塊錢,輕輕鬆鬆一年能掙五六午千塊錢,明天我打算走,要不你收拾一下和我去逝江怎麼樣?我幫你找個工廠,裡邊又乾淨又衛生,活兒也不累,比在這裡強多了!」
高子成搖了下頭說:「不麻煩你了,這裡挺好的,我真習慣了,什麼也不在意了!」
「好吧。」丁林峰笑了下。
高子成說:「你哥,真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可……唉!真可惜呀,你哥多好呀!」
「是呀,我們聽說后也不敢相信,可不信也沒辦法,這都是命!有人說是我大伯家那個哥在勾引他,也有人說是橋下的野鬼勾引他,他出事那個橋,以前壓死過人。這些,其實我也不信,如果他不喝酒,絕對什麼事也不會有的,橋都過去了!」
「是的,不過他過了橋后怎麼又摔下去了?」
「也算該他出事吧,當時他往坡下騎時,對面坡上也下來一輛拖拉機,林柱就想搶先過橋,你說你喝了酒,又上了頭,和拖拉機搶什麼路呢?本來拖拉機慢,又離橋比他遠,不用急就可以先過橋的,結果他緊張后騎得更不穩了,正好橋面西頭有又有一個大坑,他就騎入坑中摔倒了,等他把壓身上的摩托推開時,拖拉機才到他身邊。他推開摩托想站起來扶去扶摩托,但手腳不聽使喚,站不穩,就一下子栽橋下面去了,正好下邊是一堆石頭,他頭撞到了石頭上,就……」
「嘖,騎摩托不能喝酒的,如果不喝酒,就是摔倒了也不一定會掉下橋去。「
「啥也不怨,就怨村裡那幾個龜孫!明知我哥不會騎,又喝了酒,還偏讓他騎,還不是張海他媽的那傢伙,不捨得把摩托放外邊,才讓騎回來的,那天要不是俺嫂子攔住,我非打斷那個治安主任的腿不可!」
「算了,事已出來了,說什麼都晚了,他們肯定也沒什麼意思,誰想著會出意外呀,這都是無意中的過失。」
「無意?他們都有責任,包括那個丁慶,走時交待過他,不讓我三哥騎摩托,他一見酒什麼都忘了,喝得像死豬一樣!不是看著都不太遠,真想揍他一頓!」
「是呀,一塊幾個人出去,任何人出事其他人也有一定責任,不過鄉里鄉親的,誰也沒什麼惡意,誰也不會故意讓出事,事已這樣了,能忍就忍過去算了,丁慶昨天晚上還不住地懊悔自己太大意。可是喝酒的事,人多,亂吵吵,弄不好就被灌醉,誰也沒有辦法,這就是酒場上的壞處,所以也不能太怪他。」
「要說是這樣,可統一修的路,俺庄也不欠村裡什麼,他請人家喝的什麼酒呀,他要不起頭喝酒,哪有啥事呀?」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們那裡路難修,莊子又小,路一下子修到了門口,誰心裡不高興呀,高興了喝點兒酒熱鬧一下也合情合理,誰也沒預料到會有不幸發生。」
丁林峰低下了頭:「林柱他真窩囊,丁慶請酒就讓他請吧,你出什麼風頭呢,還是怪他自己!」
過年,好歹也得買點東西,高子成帶了些葯出山了,來到小潭邊時,他不由向丁林柱的墳看了下,又湧起一絲惋惜。
丁灣冷冷清清,沒一個人,莊子東頭,路邊堆了一些新砍的樹。
賣完了葯,高子成看了一眼老闆桌子上的電話轉身出來了。
高子成推著破自行車在街上走了一陣,忽然看見一商店門前的電話牌子,他站住了。他好想往家裡打個電話,他多麼想聽一下兒子的聲音。他往前推了下車子,他想打個電話,兩年了,他想往家打個電話。
他盯著電話牌子猶豫著,猶豫了一陣,嘆了口氣,算了,別自討沒趣了,聽老婆罵一頓並不是什麼好事,自己也別動搖自己的決心了,他又望了一眼電話牌子走了。
高子成買了幾把挂面和鞭炮,開始往回趕。
丁犟筋和另外一個人,正騎著車子說著話往雙河而來。
他們又往前騎了一陣,丁犟筋忽然看見了低著頭而來的高子成,他笑著盯著高子成一會兒叫道:「高子成?」
高子成正盯著前輪慢慢騎著,被人這麼一叫,抬頭看了下,見是丁犟筋,忙抓把剎車站住。
犟筋笑道:「你咋去這麼早呀,我們還沒到地方你已回來了!」
「出來早點賣了點兒葯。」
高子成望了一八他後邊的同伴,他認得他。
「賣葯了?」那人乜沖高子成笑著打了個招呼。
「嗯。」高子成點了下頭。
丁犟筋說:「這是丁泉,打工回來沒多久!」
丁泉就是前一段和他幾乎撞頭的人,高子成輕笑了下,點了下頭,他心裡不住念著泉字,兒子也叫泉。
丁犟筋一指高子成:「他叫高子成,採藥的,AH人,在拳菜包西邊青龍泉下的山坡上住,是朋友!」
丁泉笑著點了下頭,忽然他笑著指著高子成叫道:「哎,是你呀,我說有點兒眼熟,那一次咱們倆還差點兒撞上!哎呀,對不起對不起,那次冒犯了,真是不打不相識呀!」他忙下了車子掏煙。
「咋了,原來你們認識呀,你們咋撞什麼呀?」丁犟筋笑道。
「別提了,剛回來沒幾天時我從外邊回去,趙莊前下坡時車子沖得快,我差點兒和這兄弟撞上了,我還嗷嗷叫了幾句,真對不起,來,抽煙!」
「噢,我不抽煙。」高子成忙擺手。
犟筋笑道:「原來你們之間還有這事呀,上次你還發火了?」
「可不是嘛,你看這弄得,來吧,抽一支吧,別客氣!」
「好了,別叫他抽了,他真不抽煙。」
「是的,我不抽煙。」高子成輕笑了下。
「你真不抽呀?來一支吧!」丁泉又讓道。
「不不,我不抽。」
「那好,給,給你!」丁泉把煙扔給了犟筋,自己也抽出了一支放在嘴上。
犟筋把煙放入嘴上被丁泉點燃后,拿開煙笑道:「丁泉,上次你們咋不打起來呀,打起來才好呢?」
丁泉笑道:「他是個老實人,我發火他不吭聲,打不起來!」
犟筋又笑道:「那你管他老不老實呢,咋不上去打他呀?」
「嘿嘿,咱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哪能動不動就動手打人呢?」
「哎呀丁泉,幸虧你沒打,你別看他沒你壯實,丁泉,要真打起來你仨也不是他的對手!」
「嘿嘿!是的,是的!」丁泉看了高子成一下。
犟筋笑道:「丁泉,你別不服,回家有空你問一下你哥就知道了。」
「看犟筋你說的,我哪能不服呢?我最相信你的話!」丁泉笑道。
「丁泉,我可不是小看你的,你可別看他很瘦,個子也就一米七多點兒吧,可他可厲害,丁慶你們倆捆起來也不是他的個兒!知道嗎,他打死過野豬,還打死過混子,不信回去你問你老婆!」
「真的?」丁泉不大相信似的又看了高子成一下。
「你看,這還有假,我不是說了嗎?不信回去問媳婦去,再不信去問丁慶,看看是不是真的!」
「犟筋,別胡吹了!」高子成忙笑了下。
丁泉叫道:「沒想到高哥你這麼厲害,真是叫我佩服,有空我一定找你玩去!」
「不不,你別聽他胡扯了。」
「誰胡扯了?這本來就是真的嘛!」犟筋叫道。
「那些都是巧合了,無意中闖著了,誰真能打過那些東西呀?」
丁泉真驚得不輕,他叫道:「高哥,好了,你不要謙虛了!哎呀,真沒想到高哥你這麼厲害,上次真差點兒得罪了你,恕罪恕罪!」
丁泉上前抓住了高子成的胳膊。
丁犟筋叫道:「丁泉,你別一會兒兄弟一會兒哥的了,他現在是頭髮鬍子有些長,其實他和咱年紀差不多,他要是理了發比咱倆都年輕,能比咱年輕五歲!」
丁泉看了高子成一下笑道:「原來咱年紀差不多呀?好,那以後我也叫你子成!哈哈哈哈!」
之後他鬆開高子成對丁犟筋叫道:「犟筋,子成的事我回來這麼久了,你咋一個字沒和我提過呀?」
「哪有空提呀?林柱出事後,誰還有閑心玩呀?後來你又幫你哥筏樹,咱見幾次面也只是打個招呼。」
「是的,犟筋,林柱的事也有點兒怪我哥。」
丁犟筋一擺手說:「好了,過去的事算了,以後誰也別再提了!」
中午過後,犟筋和丁泉才回來,丁慶正在路邊截樹。
犟筋說:「現在截它們幹什麼,快過年了,等過了年再弄不一樣嘛!」
丁慶說:「這幾天閑著沒事,能把樹段先截好也行,過了年就不操這個心了。」
「你下手這麼早幹啥?到種香菇時不都幹了嗎?」
「沒事兒,截好先放到背陰處蓋著,有空了撒點兒水。」
「那也行,我回去。」犟筋推車要走。
「犟筋,你別忙走,我給你說個事兒。」
「對,別回去了,上我家吃飯吧?」丁泉也說。
「不了。」他對丁慶說,「啥事兒?」
丁慶看了犟筋一下低下頭說:「犟筋,以前我和你嫂子給你說那個事……現在那閏女回來了,你看咱什麼時候時候見她?」
「噢,那個事呀,這事……嗯……」犟筋想著。
丁慶說:「她家的人不是也相中你了嘛,再見一下那閏女,這事就算訂下了,過了年就能結婚。」
丁泉笑道:「明天就去吧,越快越好!」
「嘖,這事兒……要不先停一下吧,林柱出了事後,一家子人心裡都不痛快,萬一人家真相不中我,咱二叔他心裡又……」犟筋腦海里一直閃著玉秀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