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章 佛刀慈悲
「夫子!發生何事!」
恐怖的震顫讓院外的衛士匆匆闖入,他們只看見原本寧靜恬和的書院庭院,此刻好似被暴風席捲過一般,狼藉一片,一攤碎石之上,老夫子負手而立。
「無礙。」老夫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眾人才鬆了口氣,抬頭心就涼了半截,只見夫子白凈的衣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污,連帶著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夫子!」幾個衛士趕忙迎上來,一人急切地問道:「夫子,可是遇到了刺客?!」
羅夫子低頭看了眼那堆碎石,微微搖頭:「去準備馬車,立刻回京。」
話音落下,羅夫子的嘴角忽然滲出了一絲血跡,幾人看得膽戰心驚,不由得勸道:「夫子,若是身體有恙,不妨休息些時日再回」
「備車!」老夫子神色一肅,幾個人不敢再多言,立刻退下準備去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此地千里之外的北少林,方才經歷了一場浩劫的千年古剎,此刻又迎來了另一場劫難。
與之前的飛來橫禍相比,這一次的劫難反倒顯得更加令人絕望,因為這一場災難的起因,還是因為北少林的方丈,靈虛住持。
只是與此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災難並非來自外部,而是來自這位歸來的方丈本人。
在靈虛方丈回歸之後,發布了一項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命令,北少林從即日起將全面聽從朝廷,或者說是錦衣衛的指示,哪怕是作為對方的屠刀去屠戮其他同道。
別說先前世家帶來的災難就和錦衣衛脫不了干係,即便是沒有這一茬,靈虛方丈這樣帶著佛門投誠給錦衣衛做鷹犬,也是極其令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幾乎是第一時間,靈虛方丈的師弟,如今寺內話語權最高的靈凈和尚就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方丈師兄!你這是助紂為虐!」靈凈和尚痛心地說道:「北少林外患還未了結,多少弟子拚死護衛的這山門,為的不就是心中的一股正氣,您又怎麼可以將師門上下浴血拚殺的成果,轉手賣給那錦衣衛!」
不只是靈凈,其他靈字輩的高僧也都無法接受,哪怕是和靈虛方丈同一脈的師兄弟,此刻都站出來委婉地勸說:「方丈師兄,錦衣衛勢大無法力敵,我們大可學那武當,封山自守便是了,何苦舍了這百年的清譽,去做那叫人羞於啟齒的鷹犬之事。」
儘管眾人苦苦相勸,但是靈虛方丈卻一意孤行:「諸位,老衲如此行事,並非搖尾乞憐,更不是貪生怕死,此舉那是為了天下武道,我們只有如此,才能夠不負師門,不負先人,不負這等候千年的時機。」
靈虛方丈言辭懇切,但眾人卻無法接受,靈凈和尚當眾斥責道:「方丈師兄此言差矣!你如今為虎作倀,便是叫師父與諸位師叔師伯蒙羞,何談不負師門!」
撂下一句話來,靈凈和尚拂袖而去,其餘眾僧要麼出言怒斥,要麼搖首嘆息,也都紛紛離去,只留下靈虛方丈一人,在這空蕩蕩的大雄寶殿里,雙手合十,垂目誦念著佛法。
片刻之後,一聲冷笑忽然從空寂的大殿中傳出,靈虛方丈停止了誦經,抬起頭來,只見眼前金佛巨像托起的手掌之上,一個邋遢道人正端坐於上。
「阿彌陀佛,」靈虛方丈似乎看不見對方的褻瀆之舉,他平靜地道:「太玄道友,老衲有禮了。」
太玄微微垂下目光,語氣淡漠地道:「靈虛,貧道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伱之所想,不過是虛妄罷了,今日貧道特來送你上路,你還有何遺言,可以說了。」
靈虛方丈雙手合十,低吟了一句佛偈,然後淡淡地道:「太玄道友,你我武功相差不遠,若要殺貧僧,你今日也走不出這寶剎。」
「那又如何。」
太玄眼中滿是得逞的快意,他手中木劍一拂,金佛巨像的手掌連根而斷,被他踩著砸落在地,供桌上的香爐祭品四散而飛。
「當年是貧道大意了,沒想到北冥那逆徒竟有如此天資,連他師父都沒能夠勘破的天書,竟叫他一個晚輩弟子盡數參破,這才惹得今日這些風風雨雨。」
太玄冷著臉道:「靈空他是找死,羅元鏡的修為不夠,但他的正氣劍殺人卻是足夠了,待貧道再殺了你,這天下再無人能夠通曉長生之法,天地大道,清矣!」
話音落下,太玄手中木劍化作一抹流光,伴著他腳步連點,筆直地刺向靈虛,劍光閃亂之處,雄偉的大殿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恐怖的龜裂自二人腳下開始迅速蔓延展開。
靈虛方丈低吟佛經,兩手合十一拍,將那木劍以真氣死死錮在兩掌之中,兩人的內力好似蒸騰的水汽,在頭頂化作虎豹豺狼,互相撕咬。
「靈虛,貧道早已經說過,你是找死,貧道並非棲雲子那等迂腐之人,今日你是必死無疑,休要再掙扎了!」
太玄冷喝一聲,周身氣息驟然一變,手中惶惶大道之劍意,突兀地扭曲成了一抹幽深的鬼祟形態,宛如腐爛的屍體一般惡臭。
「果然如此.」
靈虛幽幽一嘆,目光複雜地道:「靈竹師兄的武功不比貧僧差多少,可他卻死在了你的手裡,那時貧道心中便有猜測,你絕不是以道家武功贏的他。」
太玄笑容猙獰,劍光化作獠牙,轉瞬之間靈虛雙肩之上便崩出了血痕無數。
「阿彌陀佛,」靈虛不為所動,他繼續說道:「天道有常,以長生破武道牢籠,本該是天地萬民之宏願,何來天道不許之說,長生之秘相繼引導那位殿下一步步向前,這才是天意。」
「住嘴!」太玄獰笑著,劍鋒一步步穿透了靈虛雙掌之間的金光,一點點向著他的心脈而去。
靈虛嘴角緩緩滲出血來,他盯著太玄,沉聲道:「太玄,你本就是與我們相同的人,你也在追尋這長生之道,只可惜你急功近利,妄以邪道破天道桎梏,如今早已自斷前路,這才嫉妒生恨,謊稱,毀這天下武道。」
「靈虛!你找死!」太玄狂吼著,劍鋒終於穿過那金掌,貫穿了靈虛的身子,可老和尚卻沒有因此而倒下。
靈虛雙掌化爪,死死地擒住了太玄的雙臂,金色的真氣猶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將兩人的身體包裹在其中。
太玄的失態,反倒是讓靈虛鬆了口氣,他眼含笑意地道:「修習千夜訣害人害己,你如今已經是殘缺之身,和當年玄天教主一般,再無半點窺得大道之可能。」
話音落下,靈虛似乎得償所願,緩緩閉上的雙眼再無一絲遺憾,只見他周身的金色真氣盡數化作火焰,可卻無一絲暴虐之態,反倒如同那死去的壁畫一般,狂亂卻又無聲地燃燒著。
自靈虛的頭頂,一道沖霄而起的金光,似血而紅,轉而又被那金光染成了聖潔之色,光芒凝作一柄戒刀,刀鋒展露之時,恍惚間似有萬鬼哭嚎,冷冷血光剎那漫天。
可僅是眨眼功夫,那怨毒的血光便被金色的聖潔所感化,耳畔哭嚎的萬鬼之聲,也化作了千佛誦讀經文的朗朗之音。
「這是什麼刀法.」太玄怔怔地看著緩緩落下的戒刀,出神道:「血魔刀法?不,這不可能!」
靈虛平靜的開口道:「如何不可能,佛家刀法,本就該普渡天下蒼生,殺人並非其真意,度化眾生,才是佛之本願。」
「該死的靈虛我不服啊!」
太玄無法掙脫靈虛的束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戒刀斬落,隨後金色的火焰將兩人一併吞沒,他仰天噴出一口血來,絕望地仰著頭,看見那火焰化作了佛陀的樣子,莊嚴的金佛平靜地垂眸微笑。
「阿彌陀佛。」
靈虛方丈沉沉地吟唱一聲,只見那金光散盡,伴著一聲輕嘆,整座大雄寶殿轟然倒塌,當寺內眾僧驚恐地趕來之時,只剩下那尊斷掌的佛像慈悲垂眸,好似一切已經註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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