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真神已至?
董成峰來歷成謎,可憑當初一句讚頌,就讓人無法對他漠視。
又有周若男當初引據《均衡聖典》為他背書,「選召之人」的身份,至少坐實了七成。
從泉州到南京這些天,他聲色不顯,存在感降低,卻不想今日又是一鳴驚人——
醉仙樓倒塌與均衡有關?
這是一種啟示?
堂上,跳魚率先回神:「什麼醉仙樓?為何又與均衡有了關聯?」
原本被晾在門口的王景弘,陡然清醒。
姓董的明顯在胡謅,假借均衡之名,蒙蔽神使!
「小神使大人,不可聽他胡言……」
周若愚不耐煩打斷:「你先別說話,讓他說!」
王景弘不敢悖逆,又望向周若男。
誰知周若男更是道:「董弟兄既有所感,怎會是胡言呢?你先下去吧。」
「……」王景弘氣得發抖。
他經營宮中數十年,論及諂媚爭寵,誰人能比?
哪知道今日陰溝里翻了船,被一個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商賈佔了先機。
他狠狠瞪了董成峰一眼,還是退了下去。
無所謂!
姓董這小子一家老小俱在我手,爺爺還能沒法子炮製他了?
董成峰根本不去與那眼神觸碰,隻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
他心中知曉,這一次又賭對了。
只要扯好這張虎皮,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王景弘退下。
唐敬也不掙扎,默默離開,還關閉了房門。
他剛一轉身,就被王景弘拉下台階,急切問:「怎麼回事?今天碰上什麼了?」
唐敬道:「倒沒什麼特別,只遊走到醉仙樓,兩位小神使忽對董成峰有一問,問他對醉仙樓焚毀倒塌有什麼看法……」
「他怎麼說?」
「他未答,後來也就回來了!」
「果然,他這是順著杆子往上爬,否則當時不說,現在又有所感?」
王景弘罵罵咧咧,「冥冥中有所感,就這一招,他打算用幾次?」
「呵呵呵。」唐敬忍俊不禁。
王景弘不喜看他一眼:「你笑什麼?」
唐敬道:「王大人是當局者迷了!論及其他不提,但論及均衡之事,還有人能蒙蔽幾位神使嗎?」
「董成峰若心懷叵測,弄虛作假,肯定會被神使揭穿,何須王大人操心?」
「更何況,王大人比我更知曉神明的威嚴,有人若假借均衡之名坑蒙拐騙,這人能有什麼好下場?」
王景弘頓時愣住了。
是啊。
吾主真神洞徹世間萬物,豈能由得宵小令均衡之榮耀沾染污垢?
董成峰或許不知真神之怒……
但王景弘真真切切見過那滅世神罰,令一城國變作廢土。
「哼,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就不一定了!」
他冷眼望著屋內,將憤滿壓了幾分。
……
堂中。
周若男正談及醉仙樓之事:「四層樓宇倒塌,不見房梁橫木,幾乎都成碎屑,燃燒殆盡。」
「於街口時,就有濃濃火藥味瀰漫……」
「若只是起火焚毀,為什麼會有火藥味?」
在她話語時。
眾人目光都聚集在三名法則修士身上;
此行造訪大明,若不算兩小隻帶阿迪娜登船,原定是六人。
跳魚帶兩名印刷研究小組成員,主要負擔種植法、肥田法與硝石造物法的傳授。
印刷研究小組研修頗雜,什麼都會一點。
另外三人則是「火藥研究小組」成員。
組長、副組長都未至。
避免高階技術遺失,來的這三人都為組內新晉骨幹,黑火藥研製、應用,都已掌握。
有三名專業人士在場,就須看他們怎麼判斷。
三人聽完后,又追問幾則細節,而後彼此相視,不敢輕易拿出答桉,只是道:
「四層樓宇構造肯定複雜,用料紮實,以神國兩層房屋建築,爆破后也會留下結構殘骸,不敢說完全燃燒殆盡。」
「當然,如果爆破藥量足夠大,一切都會化作飛灰!」
「可若男又說,樓宇焚毀倒塌之勢,僅限於樓宇建築範圍,沒有波及街道,這就很詭異了!」
「除非是用更高等的法則奧義,造物合成化學炸藥!」
「這也是火藥研究小組正在著手研製的項目,我們尚未觸及門檻。」
他們雖然沒有直接道出答桉,但話語中的暗示已經很明確了。
就差直說,這不是人為能辦到的事情。
那如果不是人,還能是誰?
吾主真的降臨在大明了?
眾人又驚又喜……
可又有一個疑團擺在眼前:「為什麼是醉仙樓呢?」
眾人搖頭,除了兩小隻外,他們連醉仙樓都沒去過。
那麼問題又重新回到關鍵人身上——
董成峰!
周若男道:「你有所感?你看到了什麼?」
董成峰方才也在仔細聆聽幾人對話,儘可能汲取有效信息。
可繞來繞去離不開火藥……
他雖在樓前嗅到了煙花爆竹的味道,但這也不能作為什麼證據作證。
不過至少有一點明確……
幾位神使都覺得,醉仙樓之桉,於冥冥中的存在大有干係。
有這一點就夠了。
他本就是借著虎皮,裝神弄鬼。
「神使,我並未看到什麼,只是心有所感,偶然得之……」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就是玄之又玄!」
「有可能是因神使此前說過,為何我大明不分配房產,而令子民生活疾苦!」
「醉仙樓開業數十年,斂財無數,專供豪門貴族享樂,然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此為悲哀啊!」
「如今醉仙樓倒塌,不就是冥冥中的啟示?」
「否則它之前不倒,以後不倒,偏在神使等人抵達京城的當夜,轟然倒塌。」
「更有圍觀者說,天雷砸落,各處透著蹊蹺。」
「我覺得,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他一番話聽起來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但偏是這種模稜兩可,讓人禁不住胡思亂想。
周若愚道:「跳魚大哥,我有件事一直沒說……」
「泉州港登岸時,我好想莫名聽到巫的聲音了。」
「什麼?」幾人大驚,「你怎麼不早說?」
周若愚哭笑不得:「我也不確定啊,當時我問了若男,她沒聽到,只有我聽到了,但也有可能聽差了!」
噝。
眾人倒抽涼氣,隱隱覺得四周有一道目光注視,下意識出聲叨念:
「讚美均衡!」
「難道這真是吾主賜下的某種指引?」
「可為什麼是醉仙樓?若不是若男、若愚今日外出,我們根本不知此事。」
周若男嘆息,又一語驚人:「審判之徵前夕,大族長爬山率軍南下,開闢道路,探索銅谷,也為接引罪王齊馬爾波波卡……」
「于山中敬拜吾主,而令大地動搖,山石崩塌,吾主真神神像落於大地圖冊某處,便指下了罪王的蹤跡,於幾日後,營救罪王與其僕從迪迪瑪爾。」
「我等須銘記……」
「她,是世間唯一真神,是法度、規則的化身,是宇宙星辰的造物者!」
「一切的一切,都有她的痕迹印刻……」
「只因——」
「均衡存乎於萬物之間!」
話落。
堂中又是一靜,人人面露虔誠,高呼讚頌——
「讚美吾主,讚美……」
「均衡存乎於……」
董成峰也隨著讚頌,感受到這威嚴肅重氛圍,又於心中生出幾分懼怕。
他知曉,神使之所以貴不可言,被鄭和、王景弘遵從,皆因他們在海外見得真神。
真神現世……
而他假借真神之名,弄虛作假。
會不會……遭報應啊!
周公子,你可不要誤我啊!
讚頌罷了。
跳魚拍板決定:「那就先這麼試試?董弟兄與均衡有緣,或為選召之人,我們聽他的判斷如何?」
「可!」
「我贊同!」
「只不過,醉仙樓是他人所有,我等不好隨意處置吧?」
周若愚道:「說來說去,不就牽扯一堆無用錢銀嘛!」
「我等奉吾主之名,帶來神賜糧種,還將賜予各種教化,要他們一棟樓,不算過分吧?」
「更何況,這樓宇所賣之資,也是分予貧民的!」
董成峰心中狂跳,知道大事已成。
就聽周若愚大喊:「王景弘,老王,老王,快進來,有事兒找你商量!」
話音剛落。
砰。
房門被撞開。
王景弘的身影幾乎是閃現入內:「各位神使,可是有了發現?」
「我就說這董成峰不對勁!」
「只要神使一句話,我立即派人嚴加審訊,一定摳出他到底從何處得知均衡之名。」
周若愚翻了個白眼球給他。
王景鴻就尷尬起來。
側目看了看董成峰,見他依舊眼觀鼻、鼻觀心,就知被這小子矇混過關了。
哎……
他無奈一嘆,一時間竟有些挫敗感。
倒不是怕董成峰作反,只不過他耗費數月培養的感情,竟不如此人?
「王大人,我們有事拜託你。」
周若男開口了。
就這一句「王大人」,只讓那挫敗感形成的傷口,又被刀尖扎了一下。
神使叫董成峰作弟兄。
自己就這麼生分嗎?
「小神使大人,您,您不可叫我大人啊!」
「無論神使有什麼事,我就算付諸生命也一定辦到!」
眾人相視一眼,也知這幾位大明官員的心意。
董成峰就更詫異了。
王公公對待今上的恭敬,恐怕也就不過如此了,可見均衡的神聖至高。
跳魚開口道:「醉仙樓之事,恐是某種神明啟示,但具體是不是,我們不知道……」
「但還是想要有所回應!」
「醉仙樓已倒塌,空留地皮無用,我們想看是否能得入手中,變賣出去,所得錢銀都用於救濟城中的貧苦之民!」
「當然,這不是掠奪;」
「你可幫著問問那地皮主人,有什麼所求,我們會予以回報,只是時間可能要久一些……」
「待得下次歸返神國,我們會如實稟報吾主,無論醉仙樓之事是否於均衡有關,該出的補償不會落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景弘還能拒絕?
他又看一眼董成峰:「這就是你的提議?打那醉仙樓的主意?」
董成峰是「行得正坐得端」,有恃無恐:「王大人可別冤枉我,醉仙樓變賣,我也沒錢購入。所為得還是與均衡意志相印,幫扶貧苦。」
「再說了,醉仙樓那種地段,哪裡是我這種人可以染指的?」
庫克莫反正只讓他設法變價出售醉仙樓。
錢不錢的問題,不在他的處理範疇之內。
周公子肯定早有打算!
王景弘狐疑。
董成峰在此事中的確不曾得利,那他到底打什麼主意?
不過見他神情不似作偽,也就懶得多想了。
「你也知不是你能染指的?算你有自知之明!」
王景弘回頭,話鋒一轉:「此事我會與鄭大人商議,查清醉仙樓東家,再由朝廷出面購入地皮,而後贈予幾位神使,之後的事情便任憑處置了。」
「諸位不可言謝……」
「吾主賜予大明之恩典,別說一家酒樓,就是十條街都不足為報!」
而後,飯局開餐。
待酒足飯飽后,王景弘就匆匆歸返,要與鄭和商議。
卻聽鄭和入宮還未歸來。
他皺眉道:「這麼久?已是大半天了,難道太子留飯?」
小太監猜測道:「王公公,漢王與紀綱紀大人至今還下落不明,已經驚動朝中諸公了,或許宮中正在商議此事。」
「我去看看!」
王景弘入宮,立即有人前去請旨,得太子首肯后,來到殿內。
果不其然,諸公聚集,臉色難堪。
太子更是閉目不言,氣氛壓抑。
王景弘湊到鄭和身旁:「怎麼回事?」
鄭和道:「全城都搜遍了,沒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漢王世子此前入宮,言稱天策衛請火器營工匠調查,醉仙樓走水不是意外,而是神機雷引爆造成的!有人要謀害王爺!」
「胡他娘的扯!」王景弘暗罵,「神機雷營造皆在陛下手中,每年定額產出,多一個、少一個相關人等都是要遭大殃的!」
「要說真有人持有神機雷,那也是漢王和紀綱!」
「紀綱統領錦衣衛,誰不知道錦衣衛手眼通天?」
鄭和嘆氣:「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天策衛皆怒,說有人謀害王爺,想要舉兵入城搜查!」
「他們怎麼敢?」
鄭和道:「被鎮壓了,太子早有計較,命金吾衛等幾部禁軍,提前圍了天策衛的營地!」
「世子與漢王家卷也被看守起來!」
「噝。」王景弘後知後覺,望了一眼台上,「難道是太子……」
鄭和哭笑不得:「你想多了,太子什麼樣,你我還不知?」
「那現在就沒繼續查下去?」
「錦衣衛還在查,但想無頭蒼蠅似的,因為線縮斷了!」
「斷在哪兒?」
「醉仙樓!醉仙樓掌柜活著,他先迎著漢王與幾名屬臣、內官上樓;」
「後來紀綱與錦衣衛指揮使龐英才至。」
「時間夜了,掌柜熬不住,就說歸家歇息,可剛到家沒多久……醉仙樓就事發了!」
「可結果你也知,醉仙樓屍首中別說漢王、紀綱了,就連他們屬下的都沒有,十幾號人,憑空消失!
」
話到此處。
王景弘臉色唰白,渾身更是一個激靈。
而他這幅表情,也讓鄭和感到不妙:「你怎麼了?可是,想到什麼了?」
王景弘「咕都」吞咽一口吐沫:「今日兩位小神使遊覽南京,去了醉仙樓!」
「回來后,就說,醉仙樓之事,恐與均衡有關!」
「我一直沒在意……」
「可你要說,漢王與紀綱十幾號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你說,此事是不是似曾相識?!」
「恐怕!
」
「吾主真神已降臨至大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