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西街2道感懷 聽戲劇催人奮發
荀道仙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渾身舒泰,通體清爽,疲態盡消。
一個翻身下了床,慢慢穿好自己那青中泛白的衣袍,胡亂弄了點米面,煮了兩碗粥,就著院牆內通紅的棗子,咕咚咕咚地喝完了。
隨後關上院門向學院走去,學院坐落在潁川縣城內南側。
荀道仙進了城門,沿著西街,兩邊那或頹圮或灰白的院牆,慢慢的往前走。
進城之前,他還是心曠神怡,愉悅舒暢,心情不錯,嘴裡哼著小調,唱的是從軍行:
昨日長官嘛臨吾鄉,布告百姓嘛為招兵。
冬月北狄嘛打秋風,殺我民眾嘛搶我糧。
大晉一統嘛八百年,兵強馬壯欲卷巨瀾。
北出雁門嘛先滅狄,西屯駐兵嘛天山前。
東造巨艨嘛渡白龍,南收屬國嘛為郡縣。
正是男兒嘛立功時,莫貪家鄉嘛享樂安。
吾從告示嘛出雁門,打得北狄嘛似鼠竄。
正要一戰嘛搗皇庭,三國聯手抵嘛吾鋒。
駐軍百日嘛糧盡返,北方割地嘛又賠款,
僅限牲畜嘛若百萬,資源無數嘛乞平安。
一戰曾滅嘛百萬人,得封小校嘛至凱旋。
家中高堂嘛堂前坐,鄰人相扶嘛到村邊。
吾見高堂嘛跌下馬,言歡攜手嘛到堂前。
談起殺敵嘛二三事,自言曾是嘛軍中冠。
非是三國嘛阻我業,一戰功成嘛封侯返。
待得他日嘛王師召,重修戈矛嘛會同袍。
同袍一日嘛拔刀起,塗塗蒼生嘛無故國……
這首小調是兩百年前益州一個鄉紳之家從軍的軍人所創,語氣歡快,深具益州地區特色,同時又能輕易用其他州郡方言改編,所以廣為流傳。
加上兩百年前晉國還是巨瀾大陸上老大之帝國,百姓軍人皆以國為榮,自信又自傲。
稱北必狄,稱戎帶犬,言南必蠻,言齊必夷,這首小調完全符合當時百姓的心態,於是經說書人之口,迅速流傳開來,各地皆有不同唱法。
可惜200年前開始,晉國修行資源開始日漸衰落,靈石產量大減,靈藥減少,高級修者越發難以出現,晉國國力大衰。
別說一統天下,直至現在,大晉國內已經有了眾多國中之國,領土被占,割地賠款,關稅協定,上供靈石、礦產、藥材。
若不是晉國人口眾多,幾國不好管理,加之晉國最後一位渾然一體之境的大修行者平章王鐵血強硬,素有拚命的血勇。
南方小國新月國也怕唇亡齒寒,和大晉簽訂同盟合約幾國也未商量好該如何瓜分利益,怕是晉國早已淪為幾國案板之肉,切割瓜分了。
進了城入西街,再看到那灰白的院牆堆起的殘垣斷壁,荀道仙卻怎麼也唱不起來了。
這兩邊的院子,絕大部分人都因為服徭役或者家無糧食可活,在這潁陰縣城內又無工作可以養活,所以一家被迫分離,各自離開潁陰縣城去各地覓食去了吧。
又或者進了深山老林,遠避集市,希望能躲過這晉國眼看就要到來的劫難,又或者等待一個新的王朝建立,他們才會慢慢的出來吧。
更有甚者,上山落草為寇。荀道仙家以前若不是荀母以自小的刺繡絕技幫城中富賈制衣綉帕,學院也有一定的補貼,怕是早已成了兩邊院牆內的荒草孤墳一般吧。
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過了西街,轉入中街。
寥寥的幾家店鋪開著門,
都是些賣米的,米也不多,或者城外帶著小動物來賣的打獵的獵戶,過來販賣動物皮肉的。
鮮少有看見販賣華貴衣物的店鋪,甚至只有一家酒樓開業,酒樓名叫八方雲來樓,樓旁邊搭了了一個很大的木頭架子,搭成了一個平台。
平台上有唱戲的伶人,身披三尺寶劍,面白而潔,身著輕甲,唱著一出大戲。
唱的是30年前楊新武率軍抗狄改編的戲,說這楊新武膝下僅有一子,名叫楊復匡,仁君七十九年,北方狄國以本國商人在晉國被劫一事為由,趁機發兵南下,向晉國發難,不聲不響越過雁門關,南下劫掠。
楊氏父子北上抗擊敵國侵略,打得勝仗,但朝廷同狄國因為絕對實力力差距,外交失敗,迫於壓力楊新武不得不自盡報國、救民、救子的故事。取名為《楊家興武傳》。
《楊家興武傳》分為三折,第一折《過雁門》,第二折《敗北狄》,第三折《功臣罹難》,現在已經唱到了最後一折結尾部分。
講的是功臣楊新武攜子打退了敵國的肆虐,但朝廷不僅不賞不升,反而降罪,責其不問緣由私自出兵,打傷打死北狄派來追尋劫匪的士兵,破壞睦鄰友好關係的罪責,楊新武為了大局刑場自戕,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一幕。
楊興武站在刑場之上,但是卻沒有著囚服,反而整齊的甲胄加身,沒有侍衛,沒有行刑者,甚至沒有監督行刑的官吏,想必也只有君主特許、信任才會如此。
只見他昂首向天,伸手握住劍柄,緩緩地抽出劍來,且聽他緩緩唱道:
丹心一片向紫薇,清淚兩行為民悲。
我死尚猶自裁亡,難料民死梟首歸。
民死猶幸梟首歸,待到北蹄牧馬時,紫微入籠死亦難。
苦勸後人尋大道,救國救民救紫薇。
復匡不必為父悲,若要尋仇修靈力,陌刀北斬去皇庭,
今去不成功與業,後人使吾今不悔。
願聖使子繼遺志,不破北海終不回。
唱完此段,大呼三聲:「恨不能與太祖同生一世;恨不能早生兩百年;恨今生早死,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如之奈何,奈何呀!」
呼完此段,劍橫自戕,似殭屍一般直挺挺倒地而亡。
「好、好、好」,台下傳來大聲喝彩之聲,啪啪啪,鼓掌之聲,叮叮叮,銅子落地之聲,也有扔碎銀裸子的……戲已結束。
伶人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行了一禮,臉上猶自帶淚,轉身回戲台之後去了。
台下,幾人大聲叫好,聲大卻不雜,因為台下觀眾寥寥無幾,只有幾個衣著普通的小兒在下邊起鬨。
另幾個衣著稍微華麗一點的鄉紳與婦人站在旁邊,奮力地鼓著掌,拍著手。
荀道仙也在鼓掌吶喊的同列之中,不過沒扔銅子,更不必說銀裸子了,這一折戲雖然只看到了短短的結尾,但是已足夠震撼。
那種深深的忠君之情,愛民憐民憂民的感情,報國無門,國步艱難,不知國家民族前途命運,有心探索開闢新路,卻生命無多,有心無力,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心情,真是被伶人演繹到了極致。
也許伶人與楊新武都感覺到了,自己的使命就是用演繹與生命喚醒後來者的,讓他們為不斷的探索、開闢新的救國之道能夠犧牲一切。
不一會又見得台上出來一位身著青色大褂,手持摺扇,搬著一張用布遮了桌子腿的小方桌的老者走上前來。
放下方桌,一拍驚堂木,扇子一搖,說道:「老朽無憂閣無樂老人,今天來為大家說上一段松江異聞錄,異聞錄說的事大家姑且聽之,真假不必深究,只希望各位看了能有所領悟足矣。
這松江異聞錄記載,揚州之地,有一靠江之城,名曰松江府……荀道仙想著自己去學院還有事,便沒再聽下去,徑直朝東街去了。
過了中街,轉過明玉橋,走過東街中間,到達了潁川縣學院,院前栽著兩顆巨大的香樟樹,院門就掩映在這兩棵香樟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