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夢、記憶、阻止
在喇叭的吵鬧聲里,在人群的喧囂中,在白色的靈棚下,被淹沒在親人們哭嚎聲中的黑漆棺材內,已經死了兩天的徐老爺子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這一下動的很輕很微誰也別想發現。
而此時的葉明轍卻站在人來人往的靈棚前發起了呆。
靈棚是東西向搭建的,分為兩間室,前室東西一字擺著兩張供桌,供桌上擺放著親人和來祭奠的人帶來的供品。孝子賢孫按輩分兒坐在供桌兩邊,一旦有人來祭奠,孝子賢孫就要跪下答謝回禮。
靈棚后間室中央停放著棺材,女兒,兒媳,孫女之類女眷,坐在圍著棺材鋪著的草席子上哭棺。兩間室有一個薄布帘子界開,布帘子輕飄飄遮擋作用有限。
來祭奠的人時有時無絡繹不絕,好在葉明轍站的地方離靈棚還有五六米又在路邊到不礙事。
關鍵是即便是礙別人事他也顧不上了,因為他的腦海里正在經歷著一場風暴,一場關於記憶的風暴,一場關於夢的記憶的風暴。
就在剛才他看到靈棚里的黑漆棺材忽然想起昨晚做的那個夢,而這個夢,不,應該是想起這個夢的行為就像一把鑰匙一下打開他腦海里一道像屏障一樣東西,讓他腦海里多出許多關於夢的記憶。
這些記憶都很破碎,給他一種似是而非,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這些記憶多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但又是好似上輩子的。
這些記憶太破碎,每一個都像是一部電影里的一個小片段,這些記憶也很多一下子填滿他的腦子,讓他頭腦發脹有點宕機。
好一會兒他才消化完腦海里的這些記憶,其中有幾個相對完整的。
第一個,時間:離初三畢業還有一個月。
人物:他的同桌。
「你畢業去哪裡?」一次模擬考試后他問同桌。
同桌回答「考上高中就上,考不上就和我爸出去打工去。」
他聽到后張了張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你別去。」
「嗯,你說什麼?別去哪裡?」同桌被他說的有些糊塗。
「別出去打工,最起碼畢業一年內別出去。」
「為什麼啊?」
「你別問,反正你記住別一畢業就出去打工,你想打工可以先在你家附近找一個工作。」
「在家一天才掙多少,工地上小工累死掙三十。我爸和人說好了去BJ一天能掙一百多呢!」
「你這傢伙怎麼就不聽勸,你別去,去了就回不來了。」
「你說什麼呢?怎麼回不來了?我巴不得能留在BJ呢。」
「你這傢伙怎麼聽不懂話呢。」
…………
一個月後一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他蹲在中學教室前的台階上曬著太陽,同桌穿著黑衣服從遠處走了過來。「葉明轍你說的對,我留在BJ回不來了。」
…………
第二個,時間:高一那年冬天。
人物:他家鄰居。
夢裡他獨自一個人在村裡閑逛,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整個村子就他自己。他正自得其樂的愜意時,一陣風吹過,吹來了滿天白紙錢和人的哭嚎聲,呻吟聲,求救聲。他順著紙錢飄來的方向看去,他家的鄰居死了正在辦喪事。
「這個鄰居不是才三十嗎?」
念頭剛落,畫面隨之而變。冬天夜漆黑一片,還下著大霧,他站在馬路上,依稀能分辨出是從他們村通往鎮里的馬路。
正在他站在大霧中的馬路上發懵時,
一輛拉貨大車疾馳而過,把路邊一個騎著摩托車的黑影撞到馬路溝里。
那個黑影被撞的不輕卻沒有死去,被摩托車壓著的身體一動不動,躺在溝里低聲的呻吟著喊著救命。
早上吃飯的時候母親告訴他,昨天晚上他家鄰居和幾個人一起去鎮上的煤礦上班。結果鄰居被車撞到馬路溝里誰也沒發現,今天早上才被找到,送到醫院時還有氣可惜沒搶救過來,剛剛從醫院拉回來了。
第三個,時間:高一那年冬天。
地點:村子附近小煤窯。
他睡的正香著,突然一陣怨氣衝天的哀嚎聲把他驚醒。他抬頭看到白紙錢像雪花一樣從天空飄落,一會兒功夫地上就堆起了一尺多厚,張目四望滿世界都是白色。
在白色的世界里一排黑色的馬車從遠處駛來。黑馬黑車十多輛,每輛馬車上都放著一個黑漆棺材。
三天後,附近一個小煤窯因為工人違規操作發生透水事故,造成十四人死亡。
第四個,時間:虛無。
地點:虛無。
黑暗中一座古樸破舊的小道觀里,一個和他很像的少年低頭弓腰祈求著怎麼。供桌上只有一個拳頭大香爐,香爐內插著三支香,香煙裊裊升起,熏陶著高台上的神像,這神像特別離奇的背對著香客。
那少年祈求完后抬頭看了一眼神像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這些個敘述起來很長,其實很快。等他回憶完了,腦袋轉過彎來時。
現實中才過去四五分鐘,四五分鐘說短也不算短,葉明轍的異樣還是引起一個人關注。
那人原本站在街道旁樹蔭下看熱鬧然後就看到靈棚前面閉著眼獃獃站著的葉明轍,那人三兩步走到葉明轍身旁,左手在他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小轍,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啊?」
葉明轍肩膀被拍,人立刻從發獃中醒過神來,轉頭看向來人。
那人四十多歲身高一米七左右,相貌和葉爸有三分相像。是他自己家的一個三叔,叫葉三虎。
這個自己家的三叔,不是他家的三叔。就是說這個三叔不是葉爸親兄弟,是堂兄弟,葉爸的爺爺和三叔的爺爺是親兄弟。他們這裡只要不撇八輩兒都是自己家。
看到三叔一臉詢問表情,葉明轍趕忙搖了下頭「三叔,我沒事兒,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腦袋有點發懵。」
「唉,沒事就好。是不是晚上光顧著玩手機睡的太晚了?年輕人也要注意身體,別老玩手機,老熬夜,身體熬壞了上了歲數就難受了。」
「三叔,我哪有老熬夜呀?偶爾有一次兩次的,沒關係。」葉明轍並沒有向三叔解釋昨天晚上沒睡好和剛剛發獃的具體原因只是順著三叔的話說了下來。
「唉,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解釋了,你們年輕人個個不聽勸的。」「既然不舒服就別在這裡了,回家去,回家躺會兒。我見了你爸媽會告訴他們的。」興許是在自己家孩子身上得到過結論,三叔也懶得和他多說,只是推著他讓他回家休息。
「回去?這樣不好吧?我來都來了?」
「有什麼好不好的,這裡這麼多人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主家現在忙著也顧不上招待你,你說你留下來有什麼用?回去休息會兒,等十二點左右響了二遍炮你過來坐席就行了。」
雖然三叔說的沒錯,可這樣直接說自己沒用,就有點扎心了。可是老話說的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還有一句話「聽人勸吃飽飯。」
這兩句乃是至理名言啊。至理名言就應該奉行,葉明轍打算聽三叔的,回家休息會兒。
主要他腦袋真不舒服,早上起來就腦瓜子嗡嗡的,剛才又受到記憶風暴衝擊。現在他就感覺自己大腦皮層在無規律放電啪啪的,腦漿子也想翻滾搖擺起來。
「應該回家休息去,不然萬一待會兒有個萬一沒給主家幫上忙,倒給人家添亂了。」想到做到,借著三叔再次推搡和三叔告辭一聲葉明轍也就回了家。
原路返回到家不必說,只說回到家後葉明轍還是感覺頭有些眩暈發脹,就回到自己卧室打算和著衣服躺一會兒,只是這一躺下兩隻眼睛就不自覺打架,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知道多長時間,直到自己被搖醒。「別睡了,快醒醒,哎,別睡啦!再睡就來不及啦!」
「什麼?來不及了?開席了嗎?我沒聽到炮響啊?」
葉明轍在睡夢裡聽到搖自己的人說來不及了,一下子就想到三叔說的兩遍炮后開席的事兒來。
「什麼開席啊?你想什麼呢?我們要去救人。」
「救人?救誰?」葉明轍說這話從床上坐了起來,卻發現房間里只有自己沒其他人。「wc,剛才誰在說話。」問完后眼睛在卧室各個角落掃了一遍,確定沒人。
「難道又在做夢?」葉明轍暗自低語。
「你確實在夢裡,至於我在哪裡?你真的不知道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聽到聲音后,葉明轍整個人又有點迷糊。因為那個聲音不在屋內也不在屋外,而是在自己體內。
「你是誰,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在我身體里。」葉明轍一下子慌了,這事兒擱誰誰害怕呀。
「我就是你啊!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你是我?那我是誰?你能不能先從我身體里出來再說?」葉明轍既害怕又慌張請求到。
「唉……看來你真的忘記了!」「我只能說請你一定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因為我就是你。」「還有我們要趕快出發了,再晚人就要死了,你有什麼問題我們路上說。」
「我憑什麼相信你?還有你一開始就說要救人?救誰?」葉明轍雖然不相信那個聲音的話,可聽到他說有人要死了要救人還是忍不住問道。
「唉,你這傢伙,救誰?程雪兒的父親你知道吧?」
「程雪兒?你說的是程姑娘嗎?」
「對對對,就是她的父親。」
「那還不抓緊的?還在這裡磨嘰什麼。」葉明轍聽說程姑娘家有危險馬上從床上站了起來,穿上鞋快步往外走去。
「你,……你這傢伙……」那個聲音無語的想罵人。
穿上鞋拉門出屋,葉明轍只見屋外霧蒙蒙的,於是四處打量。
「快走呀?你看什麼呢?」那個聲音提醒他。
「我這正在不找電動車嗎?不騎電動車怎麼去,打車?我們這兒哪有計程車?打滴滴也不一定有電動車快。」葉明轍感覺那個聲音有點傻只能解釋說。
「你相信我嗎?」聲音再次問
「什麼意思?
「這是在夢之境阿!大哥!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讓我們以最快速度到達程雪兒家裡。」聲音感覺自己要崩潰了。
「真的嗎?你趕快啊。」臉皮真厚的傢伙催促。
「你相信我嗎?」聲音又問出了這個重複好幾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