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星降世
京西小院恬靜的生活,讓小星星暫時遠離了塵世的喧囂和煩惱,卻也令他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觀世音母親告訴小星星他是紫微星轉世,承載著拯救全星際的重大使命,如今他卻被牢牢禁錮在肉骨凡胎中,心中所想、眼中所見無一不是凡塵束縛所在。
他曾經多少次努力奮鬥,要出人頭地成為一個有價值且受人尊敬的人,可無論他如何規劃自己的人生,如何描繪其宏偉的藍圖,都無法逃脫名利的束縛。小星星無奈地發現,自己過去要奮力突破的,竟然都在名利二字的框架中。
這種困擾是實實在在的,除了無法逃脫過去價值觀的束縛之外,還導致他無法運用母親傳授給他的回溯前世的法術。小星星好幾次靜心禪定運功,但都無法逃脫肉骨凡胎對他的桎梏。時常打坐不到十分鐘,就昏昏睡去,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依然身處於二十一世紀京郊農家小院中。如此這般嘗試了一段時日,均告徒勞,這讓小星星一度情緒低落,懊惱至極。
京郊小院的夜晚皓月當空。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浮雲,簇擁著盈盈的皓月冉冉升起。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暈,深淺相間、若即若離,使其更顯素雅和聖潔。
這天,皎潔的月光輕柔地灑在小星星的身上,忽然月光一陣閃爍,小星星心頭一震,頓覺光透心脾、神清氣爽,霎時頹廢的心情一掃而光。皓月放射出的永恆光輝使小星星重新振作起來。
小星星仰望著自己的本尊北極星,耳邊響起母親教授自己的回朔功法,突然間,他腦中出現一個影像,似乎自己站在雲端,看著腳下的山巒瀰漫著雲霧,黃河和長江在一片漆黑且有著巨大麴率的球體上流淌著,東邊一道光從地球邊緣處升起。逐漸地,那道光變成一輪耀眼的光芒,將東半球照得通明,東亞大陸的黑暗消失了。
小星星不禁思忖道,為什麼這個畫面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不像是自己的記憶,也不像是自己曾經所看過電影中的畫面,更像是一個人站在雲端,以第一視角鳥瞰地球。他感覺非常奇怪,這個記憶並不真實存在,但又像親身經歷過一樣。他思索著自己在天空觀察地球所在的角度,以及緯度,依靠自己有限的天文學知識,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所處的必須正好是北極星的位置,才能看到這樣的畫面。終於,他對這個突然閃入腦中的畫面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原來這是我以北極星的第一視角觀察地球而得出的畫面,這並不是我的回憶,這隻能是我過去的記憶,也許是我很久以前在天上的時候所看到的遠古時期的地球,否則,夜晚的長江和黃河流域為什麼如此漆黑呢?不對!這其實就是我此時此刻回溯所看到的人類文明早期的畫面。」
小星星望著北極星,心想這段突然映入腦中的畫面,也許這就是北極星給與他的一個超時空感應,同時也無可辯駁地證明他就是紫微星轉世。
「原來,我一直無法回溯前世,是因為我將自己困在小院之中,這似乎在暗示我只有沐浴在大自然的月光和星光下,我才能夠脫離塵世的困擾,感受到眾神所賜予我的力量。這意味著,我只有掙脫人世間的桎梏,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才具有超越時空的能力。」
剎那間,小星星頓悟了,在寧靜的小院中、在滿天的星辰之下,他盤膝而坐,運起觀世音母親所教他的回溯前世之法。漸漸地,小星星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就像雲朵一般向上漂浮。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遠離大地。而腳下依舊是一片幽暗的樹林,自己依舊盤膝坐在小院的空地上,閉目冥想著。
「怎麼,我還坐在原地啊,」小星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飄在空中,而自己的肉身卻依舊在原地打坐,忽然觀世音母親的回溯功法響在耳邊,他頓時明白了,是母親的回溯法術產生了作用,「原來觀世音母親所教的是魂魄出竅的功法呀。」
小星星的魂魄不停地向上飛升,身下的小院以及周邊的小樹林也變得越來越小,隨著高度的提升,他看到燕京西部輝煌的街燈,形成一道縱橫交錯的光網,網罩著黑暗的大地。繁華的燕京城在他腳底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光斑,只是隨著自己不斷升高,這道光斑逐漸變小。幾分鐘之後,他看到夜晚的東亞大地上,亮著十幾處的光斑,他分別找到東京、首爾、上海、馬尼拉所處的位置。遠處,他看到一條陰暗分明的界限正在太平洋的某處,緩緩移動著。
「這是亞洲的地平線。」
看著地球變成一個巨大的球體在他腳下轉動著,突然,他發現一個令他奇怪的現象,晝夜的分界線不是在向西,而是在向東移動。此時,一個站在燕京的人,看到太陽,不是從東邊升起,而是從東邊落下。這顯然違反自然規律。
「真是奇怪,為什麼北半球的地球不是逆時針轉動的,難道是我看錯了?」
就在他迷惑幾秒鐘之後,他拍了拍腦袋,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傻到了極點。既然是在回溯前世,那首先要在時間中穿行,顯然自己所看到的地球轉動的方向,其實是時間倒流所產生的現象。他正在回溯時間。
小星星曾被觀世音母親教導,時間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個圓環。凡塵中的時間不過是一個加在其空間上的巨大圓環。
凡是被加上時間的事物(比如歷史),它的運行軌跡就一定是個圓環,一定會周而復始,循環往複......
小星星依稀感覺到時空在疾速倒轉,儘管這過程是短暫的。
此刻,北半球會按照順時針方向,一圈圈地反向轉動著,速度越來越快,太陽也西升東落完成晝夜交替,就這樣須臾間足足轉動了1569500圈。而後,北半球開始以逆時針方向轉動。這意味著,時間回溯到4300年前某一天的某一時刻。
他的身體開始下落,再次看到漆黑的北半球,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時他所看到的中原大地是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燈光網格的街道,就是整個東亞也都陷入一片黑暗的沉寂之中。這就是文明的黎明、上古時期的中國。
隨著身子不斷下落,他看到了中華大地上的兩條河流——黃河和長江。借著朦朧的月光,他發現兩條河的寬度較之後來大了許多,它們不僅僅流過整個華北地區,甚至說整個中原大地都浸潤在黃河和長江之中也毫不為過。
看著被黃河和長江所瀰漫的中原大地變成一片汪洋,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洪水災害特別嚴重的時期。古巴比倫的《吉爾伽美什史詩》、古希伯來人的《舊約.創世紀》,以及中國上古時期關於大禹的傳說,都記載過大洪水時期。原來,歷史上的傳說都是真實的,這種災難是全球性的。
可為什麼這個世界如此多災多難呢?
「是的,」身子不斷在下落的小星星在自問自答中找到了答案,「是翻天魔,所有人間的苦難都是它造成的,它是我與生俱來的敵人。我一定要將它消滅,還給人類一個美好的世界。」
就在他下落的時候,他看到兩道光芒劃過天際,似乎有兩顆耀眼的流星墜落凡間。
「那顆最亮的星星是紫微星,就是我的前世,可是另外一顆是什麼呢?」他回憶著那一道光芒,又看著天上,似乎星空之中少了一顆,「哦!那是七殺星,不好,七殺星和紫微星一起下凡,一定是翻天魔在搞鬼。」
就在小星星的靈魂不斷下落的時候,在唐都平陽城的四方觀天台上,大司命羲仲正在仰望蒼穹,記錄天象的變化。突然看到北方有兩道亮光劃破天際,他定睛一看,其中一顆拖著紫色的亮光,另一顆拖著青白色的亮光。
「原來是帝星下凡,」羲仲看著向東方快速下墜的紫色流星,將落在東夷境內,他意識到要不了多久東夷必有聖人出世。
「不好!」羲仲看著那顆拖著青白光錐的流星,認出它正是南斗中的第六顆星——七殺星。此星個性堅強,是一顆堅毅勇敢的星曜,主肅殺,乃六大凶星之一。此星降落人間,擁有逞強好勝、冒險犯難的個性,人生大起大落,吉凶難辨,成敗難論。
他順著這顆青白流星的軌跡看去,只見它落在華夏境內,不禁大驚失色。紫微星和七殺星同時下凡,帝星生於東夷,凶星生於華夏,這是天下易主之兆呀。就在他驚慌失措之際,正在平陽城青龍殿中的帝堯,此時正在殿中焦急地踱著步子,等待著妻子散宜氏生產的消息。
待到午夜子時,帝堯還沒有得到散宜氏生產的消息,帝堯走出大殿,要親自探問下散宜氏,突然,帝堯看到兩道流星,一紫一白從北方向著東西兩個方向墜落。
「紫色流星下落在東方,像是東夷境內,那青白色的似乎下落在我華夏界內,似乎有兩個星宿下落凡塵,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帝堯懷疑青白色流星也許和正在生產的妻子有關,也不知是吉是凶,連忙宣大司命羲仲進青龍殿,問個清楚。
且說大司命羲仲得知帝堯宣召自己進殿,一定是和今夜看到奇異星象有關。想來自己雖是星官,但並不能知曉天命,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晚的天象對我華夏部盟到底是吉是凶,想來想去,還是如實稟報為好。以帝堯之聖明,定能做出明斷。
就在他剛剛進入青龍殿,只見一個丫鬟,一路小跑而來,跪在帝堯面前。
「恭喜帝君,賀喜帝君,娘娘生了!」
「哦,是男是女?」
「回稟帝君,是男孩,重七斤六兩,啼哭之聲洪亮如磬,娘娘說像是傳說中的龍吟,想來必定是個真命天子。」
帝堯聽了丫鬟之語,頓時龍顏大悅,正要昭告百姓,大赦天下到時候,看到羲仲站在殿外,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便問道:
「大司命為何如此惶恐,今日散宜氏給我生了一聖嬰,這不是大喜之事嗎?」
那羲仲原本要如實稟報今夜看到的天象解讀,突然聽到娘娘生子的消息,頓時驚恐不安。若如實稟報,以帝堯的聖明,不說殺了這個孩子,哪怕是將其流放,自己將來也可能落個妖言惑眾之罪。再說那散宜氏也是華夏的名門望族,若將來孩子在他們護佑之下有所作為,自己也將小命不保。若不如實稟告,將來華夏出了什麼事故,帝堯必將歸罪於自己,要是其他的星官追查起來,自己必將落個欺君之罪。在躊躇之際,羲仲權衡利弊,認為此大喜之日,不宜滅了華夏的喜氣。
「臣,誠惶誠恐,從得知娘娘懷孕之日,夜觀天象已有三百餘日矣,不知天命所歸,然而今日,見一紫一白兩星宿,分別降於東方和西方。此乃大吉之象,恭喜帝君,賀喜帝君!」
「哦,何喜之有?」帝堯原本對天象奇怪也略微擔心,不知吉凶,聽羲仲這麼一說,頓時拋出心中疑惑,「寡人也不知今夜的天象何解,愛卿平身,與寡人細細評說。」
羲仲起身,坐在帝堯所賜的座位上。
「那落於東夷境內,渾身泛紫的星宿是七殺星,出於二十八星宿的斗宿,為南斗六凶之一。雖不知降生之人的天命如何,然此星主凶,將來東南方必有刀兵之禍……」
帝堯捋著鬍子,向著青龍殿外東方星空望去,思忖著七殺星到底下附何人,又將會給華夏和東夷帶來何種結局,心中不禁煩憂。
「那這青白之星呢?它可是落入我華夏境內。」
「這就是我華夏部盟之喜呀,帝君有所不知,這青白星宿出自紫微垣之北極星,也叫帝星,居其中而眾星拱之,此天子之象。今帝星落華夏境內,乃天子生於華夏也。七殺星和帝星同時下凡,此江山易主之兆。」
聽到「江山易主」這四個字,帝堯頓時收起了和悅的臉色。
「江山易主,這豈不是說我華夏氣數將盡?」
「非也非也,帝君可曾聽說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今天下分崩離析,我華夏居其中,北狄、東夷、西戎、南蠻,居其所。四方胡民,與禽獸為伍,不達仁義,常侵擾我國邊民,帝君多次興兵,討伐四夷,終不可得,此乃天命也。今帝星墜於我華夏國境內,而當夜女皇生子,此子必是紫微星轉世。臣斗膽推測,此子降生於華夏,定是天降大任與其身,將來必將顛覆乾坤,降伏四夷,建立大一統之王朝,其所建立功業也遠過帝君。既然一統天下,為天下共主,自然也就無華夏、四夷之別了,此即江山易主也。」
帝堯大悅,不禁鼓掌。
「妙哉,原來此子攜天命而生,必將建立一個大一統的王朝,我華夏必為這王朝所替代,自然江山易主了。」
帝堯遂命侍女將聖嬰抱來青龍殿,見其渾身通紅,遂命名丹朱。帝堯昭告百姓,大赦天下。城內百姓、四方諸侯,頓時互相奔走相告,一時之間,帝星降生的消息傳遍整個平陽城。
當夜,鯀、共工、歡兜聽說聖嬰降生於華夏,丹朱乃紫微星轉世,不禁大為振奮。此三人,崇尚武力,欲以武力蕩平四方夷狄,苦於帝堯行仁政,不欲天下陷入兵災之苦,多次否決了他們征伐四方的意見。
這三人再次面見帝堯,請求出兵征伐東夷,帝堯不語,只是走出青龍殿看著漫天的繁星出神。鯀知道帝堯治天下以王道,無欲無求,順其自然,不欲興兵,勞師動眾,連忙上前,欲以今夜天象來說服他。
「既然大司命也說了,七殺星降落在東夷,此兵災之象,而帝星降落在我華夏,聖嬰丹朱又是帝星轉世,說明天命在我。乘此時七殺星暗弱,還未給我華夏造成禍害,此時攻打東夷,將七殺星一併剷除,正是順應天命。」
見帝堯依舊舉棋不定,歡兜和共工也站在鯀的身後,鼓動帝堯出兵。
「帝君,不必憂懼,今天命在我,機不可失。古人云『順天者昌,逆天者亡』,滅了東夷,北狄、西戎、南蠻,自然俯首稱臣,決定天下命運,正是此時。」
帝堯仰望的星空,沉默了一會,沒有回答三人的話,只是微微移步到羲仲面前。「三位愛卿言之有理,然寡人還不明天命所歸,不知大司命有何高見?」
帝堯的話一半是將難題踢給羲仲,也有一半確實想要聽聽他的意見。羲仲自然是知道,帝堯此時舉棋不定,他內心還有所憂懼,對戰事沒有十足把握,自己只要稍作鼓勵,帝堯立刻就要興兵討伐東夷。不過,今晚羲仲已經撒了一次謊,不想自己一錯再錯,給華夏帶來難以彌補的禍患。
「星官只是解釋天象,不敢妄加揣測天意,臣亦不知天命之所歸也。」
羲仲把問題再次踢給帝堯。雖然沒有回答,但不知天命依然給帝堯對可能的征伐帶來許多不確定性。看著眼前的三位大臣躊躇滿志,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帝堯知道必須給他們潑潑冷水。
「寡人知道三位愛卿有萬夫不當之勇,帝星下落我華夏境內,然寡人終不知天命所歸,不敢妄自興兵,給百姓帶來苦楚。既然聖嬰乃帝星轉世,天命在我,天將護佑我華夏,我等本不該急於一時。廣施仁政,授民以德,自然得到天下民心,況且今日乃大喜之日,興兵不祥也。」
三人見羲仲沒有主張自己興兵的意見,而帝堯又反對興兵,只好退下。
羲仲見平陽城內一片喜慶的景象,手頭依舊捏著一把汗,慶幸自己總算是度過一劫。至於這聖嬰以及將來華夏的命運,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此時的東夷下起綿綿細雨,大地泥濘而漆黑。在東夷與北狄交界之處的有虞氏部落,氣氛凝重。有虞氏首領瞽叟跪在部落聖旗下祈禱妻子握登生產順利,老巫祝則在神台上跳起祭祀祈福之舞。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願蒼天保佑我妻子握登順利生產。」
就在這時,紫微星從北天下落,劃出一道極其靚麗的紫色軌跡。
「是紫微星,紫微星下凡了!」
只見巫祝停止跳舞,看著那道光芒,逐漸往東下落,亮點越來越近,似乎就在他眼前一般。
「紫微星下凡,必有聖人出世呀。」
「聖人出於何處?」
「莫非生於我有虞氏?」
眾人看著紫流星呼喊著,祭壇上發出一陣喧鬧聲。那瞽叟全然不顧,只是依舊跪拜在地上,一心祈求上天保佑握登順利生產。
突然祭壇周圍發出一陣驚叫聲,只見一群人手拿武器,向著祭壇上的人群殺來,見人就砍。頓時,祭壇周圍喊殺震天。
瞽叟看到這些混在人群之中的暴徒,認出他們是北狄的蠻夷,乘握登生產之際,來攻打有虞氏。
「大家不要驚慌,」瞽叟站了起來,從腰間拔出寶劍,「今天是我妻子握登生產之日,我原本不想開殺戒,沒想到北狄蠻夷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也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在瞽叟的帶領之下,有虞氏族人拿著盆子,沿著部落的各個街道不停敲著。族人全被驚醒,大多數人拿著鋤頭、鐮刀、火把從家中衝出。他們依照著瞽叟的指令,追殺那些混在有虞氏人群中的北狄人。
戰鬥進行了不到一個時辰,近一百個北狄暴徒被瞽叟所帶領的族人殺死。見這地上躺著敵人的屍體,有虞氏部落內發出一陣豪邁的呼號聲。
就在呼聲震天之際,眾人聽到一陣清脆的啼哭聲,就像是黑暗中看到一絲亮光一樣,眾人被這是清脆的啼哭聲所驚醒。也就在此時,雨停了,東方顯出一絲亮光,一道彩虹隱隱地掛在東邊的山頭。
「首領,夫人生了。」
巫祝抱著一個孩子跑到瞽叟的面前,只見孩子有兩個瞳孔,如天上的星星一樣閃亮。
「首領,子時我看到紫微垣有一道紫光從北方滑落到東方,而此時又天降大虹,夫人可謂意感而生,難道這孩子……」
巫祝凝視著孩子的眼睛,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難道什麼?」
瞽叟看著巫祝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非常著急。
「難道這孩子就是帝星轉世?」
巫祝雖然只是猜測,但並非沒有道理,孩子的出生和天空的流星如此切合,這讓瞽叟相信,此子必定是蒼天賜予他的禮物。眼看著孩子如此健康,眼睛又有著兩道瞳孔,如同兩道光圈一樣明亮,閃爍。
「這孩子的眼睛真漂亮,就像兩顆星星互相重疊一樣。」
聽到巫祝的話,瞽叟忽然想到要給孩子取個名字了。
瞽叟見孩子眼睛大而黑,眼中有兩個瞳仁,特取名重華。這孩子,就是後來的舜。
上古時期,人們通常以地為姓。因重華出生於姚墟,故稱姚重華。舜為重華的謚號,又因其生於有虞氏部落,後世便稱其為虞舜。
瞽叟高興地將孩子抱到祭壇之上,高高舉起,正在此時,東方顯出一道靚麗的彩虹。
瞽叟看著東方的朝霞,突然一道耀眼的強光照射在瞽叟的眼中,非常明亮,他抱著孩子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怎麼了,首領?」
巫祝帶著眾人衝上祭壇,扶起瞽叟,只見他雙目失神,像是看不見東西一般。
「我的眼睛怎麼了,難道我瞎了嗎?」
巫祝看著瞽叟的眼睛,確定他已經失明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道強光會導致他瞎了。這孩子的出生,原本是有虞氏的吉兆。現在瞽叟卻被天邊的彩虹刺瞎了眼睛,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巫祝,這孩子果真是帝星轉世嗎?」
「這……」
巫祝有所遲疑,就是他自己也懷疑起來,他突然想起,自己當時看到了兩道光,其中一道光是七殺星,他不敢確定落入有虞氏的是否就是紫微星。
見巫祝不再言語,瞽叟只當做默認。
「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得到聖嬰,將來必定保護我有虞氏光耀世人。失去的僅僅是我的眼睛而已,這難道是老天爺和我做出的一個買賣,賺了,我大大地賺了。這孩子將來必定建立一番功業,可惜我再也看不見了……」
瞽叟抱著孩子,舉在頭頂上,眾人歡呼著。瞽叟的聲音蒼涼和悲壯,他彷彿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舜的榮耀一般。但這蒼涼的聲音中,多了幾分豪邁和驕傲。
舜的出生給有虞氏帶來了喜氣,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對這個聖嬰的降臨感到喜悅,老巫祝的女兒季好就對剛出生的舜非常厭惡。原來這季好原本和瞽叟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有虞氏部落的人都認為季好將來必然會嫁給瞽叟,成為他的夫人。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有一天握登來到有虞氏部落之中。握登來到有虞氏時,外表上是一個低賤的流民,但她其實是北狄天狼部的公主,因落難而來到有虞氏部落中。
作為公主出身的握登自然有股貴氣,同時由於談吐優雅,面容姣好,為人善良,雖然是流民,但來到有虞氏部落不到幾天,就得到瞽叟的好感。瞽叟終於移情別戀,喜歡上握登,季好固然是非常傷心,聯合父親以及有虞氏部落中的其他貴族人士,以握登是北狄胡女的理由,逼迫瞽叟趕走握登。但瞽叟力排眾議,最終娶了握登為妻。因為這個原因,季好不但恨上了握登,還連帶恨上了舜。
在舜出生的這天,季好對作為巫祝的父親都沒有什麼好氣,因為巫祝當著有虞氏所有的人都祝福了這個傳說為帝星轉世的孩子。
「我就不服什麼天命,這賤人的孩子難道還能成為天下共主?」
「哼,你個女人家知道什麼。」
見父親依舊在維護這個孩子,季好跪在父親的面前。
「父親,難道您不知道我心中的痛嗎?」
「我當然知道,你年輕的時候原本和瞽叟有一段美好的過去,可是孩子……」老巫祝正坐在地上杵著治療瞽叟眼睛的葯,看到季好痛苦的表情,他撫摸著季好的額頭,充滿了慈愛,「可是孩子,這都是命呀。」
「父親,什麼是命,天到底顯示了什麼,您又知道什麼呢。當初你們通過卦象說,瞽叟娶我,說這是天命,可結果呢?哪有什麼天命,到底是天命真的不可違,還是這是我們為失敗找的一個借口呢?父親,您要是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
老巫祝看著季好,顯出一臉疑惑的神情,突然覺得季好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他站了起來,在屋裡踱著步子。
須臾,老巫祝從櫥櫃中拿出一個瓶子,並從瓶子中倒出一隻拇指頭大小的毒蟲。他把毒蟲扔到葯槽之中,用藥杵將毒蟲和藥物搗碎,毒蟲的汁液和藥物混合,變成和黑色的粘稠物。
巫祝對著藥物念著一段咒語之後,將藥物倒在一個白色的包裹之中,然後將藥物交給季好。
「這?」
「這是一種蠱蟲,我已經下了咒,你只要給瞽叟敷上,他這輩子都看不到光明。」
「可是,」季好聽說巫祝要毒瞎瞽叟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忍,「父親,我要殺的是握登這個賤人和她的孩子,怎麼忍心傷害瞽叟呢?」
「你這傻瓜,瞽叟眼睛要是瞎了,握登這個賤人不是任你處置了嗎?而且瞽叟瞎了,將來你好好照顧他,他不是更加感激你,且這一輩子都離不開你……」
「那重華呢,你可說了他是帝星轉世,將來他要是知道我們害死他母親,為母報仇怎麼辦?」
「這個簡單,我們可以養他,如果他心中沒有你,就想辦法殺了他,反正瞽叟的眼睛瞎了,要殺個襁褓中的孩子,你都做不到嗎?」
季好思考著父親的話,想著握登奪走原本屬於她的幸福,心中就有股難咽的氣。頓時下定決心要執行這項毒辣的計劃。
就在舜出生的當天,季好把下了蠱毒的葯給瞽叟給敷上。果然,一個月之後,瞽叟的眼睛始終不見好轉,在巫祝解開瞽叟額頭上的布條之後,瞽叟的眼前依然一片黑暗。
「我這眼睛難道永遠都看不到光明了嗎?」
巫祝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然後把目光轉向握登懷中所抱的舜。
「估計這孩子雖然是帝星轉世,然而他命中必有多劫,首領您的眼睛估計就是他所經歷的一劫。就您所說的,有得必有失,這孩子給我們有虞氏帶來了光明,卻奪走了您的眼睛。」
一旁握登聽著巫祝的話,看著懷中的舜,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那要怎麼才能治好首領的眼睛呢?」
「既然是老天爺的買賣,把孩子還給老天爺,也許首領的眼睛就會好了。」
瞽叟聽著巫祝的話,心有不忍。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道:
「既然這是老天爺的買賣,那就讓他活下來吧,也許將來有一天我們會發現,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就這樣瞽叟的眼睛永久地瞎了,原本舜的出生應看作是祥瑞之兆,但瞽叟瞎眼的事情,卻被解讀成是舜帶來的災難。而巫祝也四處播撒謠言,說瞽叟的眼睛中了蠱毒,這其實是舜帶來的晦氣,他一出生就害了他父親,將來還會害他母親,乃至害了整個有虞氏。
眾人將信將疑,只是由於瞽叟對舜疼愛有加,有虞氏總算沒有對握登母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然而兩個月後的一場洪水,將有虞氏部落給淹沒了。族民詢問巫祝的時候,他說是舜給有虞氏帶來了災難。
終於有虞氏族民的怒氣被巫祝點燃了,在泥濘的廣場中,巫祝召集了全部落的族民,對握登和舜發難。
「首領,這一切禍害其實都是這個北狄胡女和他不祥的兒子帶來的。」
季好扶著瞽叟,走到廣場的中央,族民在巫祝的鼓動之下,紛紛要求瞽叟趕走握登和他的孩子。
「這有點說不過去吧,黃河年年泛濫,有虞氏年年遭受洪水的災難,這怎麼也怪握登和重華呢?」
「可是,自從您娶了握登之後,北狄就以我們搶走天狼部公主為由攻打我們,七年以來打了十幾場大戰,我們有虞氏的民眾雖然英勇,但也被奪走了幾百條性命,這難道和握登這個北狄胡女沒有關係嗎?」
巫祝的話,挑起有虞氏民眾心中最為痛苦的往事,那些失去親人的民眾頓時把怒氣都撒在握登以及他的孩子身上。
「首領,您本來就不應該娶這個北狄胡女,如果當初你要是娶了季好,今天我們有虞氏的人口也不至於少了一大半。」
「趕走這個北狄胡女。」
季好看著眾人呼喊著要趕走握登和她的孩子,頓時心中竊喜,只不過還裝出一副仁慈的樣子。
「首領,當年您沒娶我,我也認了,只是眾人說得不錯。自從這北狄胡女來了之後,我們有虞氏就同時和華夏、北狄陷入兵亂之中。這孩子出生之後,您的眼睛瞎了,這些災難難道不是他們母子帶來的嗎?今天您要是不趕走這對母子,恐怕族人是不會答應的。」
握登抱著舜站在瞽叟的身後,眼看著民眾將有虞氏的災難轉嫁在她身上,不禁感覺有些心寒。想著雖然瞽叟極力保護自己,但他眼睛已經瞎了,將來母子倆將會遇到更多的困難,如果還呆在有虞氏部落,可能母子性命不保。
想到這,握登下決心要離開有虞氏,自尋生路。
「既然大夥覺得妾身乃不祥之人,那我也只好離開有虞氏。倒是讓各位看看在我離開之後,有虞氏是否能避免災難,也讓那些明事理的人不被蒙蔽了眼睛。」
說著握登抱著舜向著村外的小路走去,她轉身看了一眼瞽叟,希望能夠挽留一下自己,哪怕為自己娘倆說句話,但瞽叟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語,顯然他對握登的去留也猶豫不決,或許他也懷疑有虞氏的災難是握登母子帶來的。
看著瞽叟如此無情,握登決然離去。季好看著握登母子離開村子,而瞽叟卻沒有任何挽留之意,頓時暗暗冷笑:
「終於報了當年奪夫之仇,不過一定不能饒了她們母子倆。」
不久之後,在季好的照顧之下,瞽叟的眼傷有所恢復,但還是瞎了。而瞽叟此時雖然還是有虞氏的首領,終究瞎了眼睛,需要人照顧。季好對他不錯,而老巫祝在有虞氏有著崇高地位,在握登母子離開之後,瞽叟還是娶了季好為妻。
東夷遭受洪水之災的消息傳到華夏,再次引起鯀的注意。在帝星出生之時,他就主張對東夷出兵,受到堯的阻擾,這次他覺得攻打東夷的時機到了。只是這次他沒有徵求帝堯的意見,而是擅自聯合共工、歡兜,在平陽城外集結了三萬士兵,準備攻打東夷。
消息傳到了帝堯耳邊,他大為惱火,心想鯀以下犯上已經不止一次了,這次必須殺殺他們的威風。
帝堯帶親兵來到平陽城外,見鯀和共工、歡兜站在隊伍的前面,立刻呵斥他們,叫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但鯀因為有了共工、歡兜的支持,對帝堯的指令並不在意。
「東夷和我華夏的仇恨由來已久,上個月東夷好幾個部落被北狄偷襲,如今又遭受洪水之災,這正是我華夏征服東夷的好時機。俗話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帝君,今日若不對東夷用兵,臣恐怕再也沒機會了。」
歡兜和共工鼓動平陽城的士兵出兵攻打東夷,華夏部民在他們三人的鼓動之下,都憤怒不已,發誓要同東夷決一死戰。見眾意難弗,帝堯只好同意出兵。
「既然各位愛卿想要一馬當先,攻打東夷,寡人甚幸,不過出兵之前,我想先佔一卦看看吉凶。」
帝堯將大司命叫來,對他使了個眼神,羲仲頓時心領神會。只見羲仲在平陽城的祭壇上,拿著牛骨佔了一卦。他看著牛骨,若有所思,繼而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大司命何故如此?」
帝堯看著地上的牛骨,不解其意。
「此乃決卦,《象曰》不能勝而往,咎也。帶兵之人不能勝任這個職位,這是一災難呀。」
帝堯看著鯀、共工和歡兜三人又看看大司命,面有難色。
「這不能勝任的帶兵之人,難道是寡人嗎?」
「臣也不知,但卦象顯示不宜出兵。」
「他們今日受了災難,難道我們放棄這個機會不成。」
鯀聽著羲仲的話,將信將疑。
「《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對於四方戎狄,不必太過擔憂,只要我們堅守仁義的中道,即便戎狄來犯,也能化險為夷。
鯀等三人在羲仲的解釋之下,終於不再執意用兵東夷,帝堯也總算鬆了口氣。對於羲仲的支持,帝堯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