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篇:綠槐高柳咽新蟬(二)
(二)薰風初入弦,農家黃瓜甜
次日,餘溫陡然醒轉時已是日上三竿。屋中光線明亮,可見漂浮的細小塵埃。腿已經不似昨夜那般疼了,但身上仍被綁著,渾身酸痛得緊。
「阿棋!」
貼身的小廝推門進來,「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餘溫挺著身子左搖右擺,「快把這玩兒給小爺解開!」小廝面露難色不敢上前來,「公子,夫人吩咐您腿好之前不能出這間屋子的。」
「小爺要方便不成啊,你給我解開,我不出這房門就是了。」
阿棋猶豫再三,還是替自家公子解了繩子。一則也是心疼自家公子,二則餘溫若真方便在床上,他還得收拾。
餘溫方便完又吵嚷著要吃綠豆糕,阿棋沒辦法只得將房門上鎖去廚房端綠豆糕。餘溫隔門縫搗鼓好一陣也沒打開鎖,索性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自暴自棄。
瞌睡打了好一會兒,門終於開了。來的卻不是阿棋。
「公子……」是他老子院子里的老五。
「五叔?您怎麼來了。」
老五兩三步跨上前來,「老奴是奉了老爺的命來解救公子的,包袱已經替公子收拾好了,裡面有盤纏和老奴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地址。現下夫人被張家夫人請去喝茶了,公子趁現在趕快走,等老爺把夫人勸好了,再通知公子回來。」
餘溫抱著沉甸甸的包袱,想到他那平日一向對他娘言聽計從的老子今日竟然這樣為他這個兒子,一時間有些感動不過來。
「馬車已經備好了,公子快走吧!」
「五叔,替我謝謝父親。等我回來,一定請您老人家喝壺好酒!」
余家後院閣樓上,薰風陣陣,撩起四周鵝黃帷幔。
老五拱手朝坐在面前的高柳兒回話,「夫人,公子已經出門了。」
高柳兒呷了口清茶,嗯了一聲,「楊花村的事情辦妥了嗎。」
「都辦妥了,楊花村現下已經改名為槐柳村了。老太太、太老爺和阮姑娘也都安頓好了。」
「你做得很好,吩咐下去,不必把公子送到。隨便找個地方……」咬了半口綠豆糕,「半路扔下去就是。」
老五:「……」揩了揩汗,「公子平日沒吃過什麼苦,恐怕……」抬眼覷了覷坐在高柳兒旁邊端著一碟綠豆糕正要喂的余清歸,求助道,「老爺您看……」
余清歸咳了咳,「那個……」轉頭遞上一塊綠豆糕到高氏嘴邊,「夫人你再嘗嘗這塊。」
老五:「……」
一月後,槐柳村三里地外一棵歪脖子樹下。
餘溫摸了摸三遍額頭確定沒有鳥屎,將此次臨到頭了被車夫扔下車事件的原因歸結為老五的打賞沒到位。
那書院里的夫子是怎麼說的來著,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灰心沮喪。要相信,更讓人灰心沮喪的事情還在後頭。
眼看日頭愈見毒辣,這歪脖子樹下雖不失為一個乘涼午睡的好地方。但值得考慮的是有沒有可能他一覺睡到晚上然後被覓食的野狗叼走,從此成為槐柳村外第一個被野狗吃掉的瘸子。
如果被車夫扔在槐柳村外稱得上是一件讓人灰心沮喪的事,那餘溫拖著一條瘸腿走了半個時辰饑渴難耐終於找到一片農田,摘下一根看起來就十分清甜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的黃瓜被一條大黃狗叼走也就算得上是今天更讓人灰心沮喪的事情了。
但他餘溫是誰,是高新城任何一個叫花子都不要想跟他搶得過五芳齋綠豆糕的余家大公子!豈能容忍一條村頭土狗餓口奪黃瓜!
若是此時三五兩個將鋤完地的農夫走過,將有幸觀看槐柳村自建村以來史上最精彩的一次人狗賽跑。狗是一條略顯肥胖的大黃土狗,人是一隻……一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藍衣瘸子。
最終的結果毋庸置疑,來自槐柳村的大黃獲得了本次比賽的最終勝利。畢竟還沒見過哪個兩條腿的跑得贏四條腿的,更何況還是個一條腿的。
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的那一剎那,餘溫從滿地灰塵里抬起頭,視線里是四條肥碩且毛絨絨的狗腿和一襲緩步而來的雪白裙衫。面前的光線暗了些,一張素靜如瓷的面容浮現在眼前,開口是六月清風,
「大黃,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準亂叼村民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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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小可愛上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