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喊魂(一)
民間自古常有「魂飛魄散」一說。
這裡的「魂飛魄散」既不是惶恐之下的驚懼不安,也非身死之後的輪迴無依,而是指人的三魂七魄雖然深藏幽府、凝結神識,但卻極為脆弱,稍有不慎便會被外力驚擾,進而逃離本體,這便是民間時常所謂的「嚇丟了魂」一說。
肖母此時便是這般情形,想來當時她應當是看見了什麼極為驚恐之物,驟驚之下、魂魄遊離,這才導致了無端的昏睡不醒。
既然找出了肖母昏睡不醒的緣由,那再讓她待在醫院裡也就沒多大用處了,除了無端的繼續給醫院貢獻營收外,也不利於給她喊魂。
老道人曾說過,三魂七魄合則為神、散則無識,只有魂魄全數安居幽府才能凝結精神,一旦遊離體外不過就是一縷無主虛識罷了,而且遊離時間長了,虛識無依則會逐漸消散,本主也會因魂魄不全而變成一個廢人,所以丟魂之人必須儘快喊魂,不然等到虛識消散,那一切就都晚了。
此時距離肖母被嚇丟了魂因過去了五日之久,所剩時間已經不多,況且喊魂得讓丟魂之人重回當日受驚之地,不然虛識就算受喊也是沒法重回本體。
於是我將肖母丟魂之事同肖思琪說了后,便讓她立即安排出院事宜,以便今晚就能著手給她母親喊魂。
聽我不光已經搞明白了自己母親昏睡不醒的原因,而且還有救治之法,肖思琪自然是欣喜異常,當即就催著自己父親去辦理出院手續。
我跟肖思琪說話之時是背著肖父的,他自然不知道我都說了些什麼,見自己女兒讓他去辦理出院便顯得有些詫異,雖然他也不滿醫院這麼長時間也沒能搞明白自己妻子的昏迷原因,但他也知道此時盲目出院恐怕風險更大。
不過肖思琪卻是沒有跟自己父親解釋什麼,只是告訴她自己已經有了辦法救母親,讓他趕緊辦理出院即可。
看著肖思琪一臉神秘的樣子,肖雖然依舊不解的,但還是按照女兒的要求去找醫生辦理出院手續。
可沒想到這家醫院倒是還挺負責的,見肖父要出院,一個年紀頗長的醫生拉著他是反覆勸解,只說如今病人病因不明,尚自昏迷不醒,貿然出院極為不妥,還是安心在醫院接受觀察治療才是上策。
就在肖父被醫生幾句話說得有些猶豫不定時,肖思琪衝上前去就懟了一句狠的。
「我家已經沒錢了,要是醫院能免除我媽接下來的治療費用我就不出院,怎麼樣?」
此言一出,那位醫生也只得長嘆不語,讓肖父簽了一張《出院風險告知書》后便同意了出院。
原本我是想讓將肖母重新帶那間出租屋的,因為既然她是在那兒丟的魂,那麼重回該地喊魂才是最為有效。但我因為始終對這鬧凶之事心存疑慮,況且喊魂之時還得肖家父女一同參與,擔心萬一這裡面還有什麼我不清楚的事,別沒把肖母給救回來,再給肖家搭進去一個我這罪孽可就大了,於是便還是將肖母重新安置回了飯館的三樓,畢竟此處是她居住多年之地,而且離那間出租屋就是對街斜望,也算是除了丟魂之地以外最佳的喊魂之所了。
好在肖家飯館這三樓此時還沒有完成包廂隔斷的裝修,樓上並未開放經營,這也避免了雜亂殘留的生人陽氣影響喊魂的效果。
等把肖母安置妥當之後,已是傍晚時分。
簡單吃了一口晚飯後我讓肖思琪去準備了些香蠟紙燭之物,還讓她去買了兩個白紙燈籠,兩個燈籠我都用硃砂寫上了肖母的姓名,然後交給了肖思琪和她父親一人一個,並囑咐子時一過,肖父就提著燈籠守在肖母床邊,肖思琪則提著燈籠站在樓外的街道上,就在出租屋與飯店的這段距離來回走動,而且兩人還得不停的低聲喊著肖母的名字讓她快回來。
至於為何非得是在子時,是因為午夜子時乃是一天之中陰陽交匯之所在,此時陰氣凝重、陽氣初生,再加上夜深之際街面上幾無行人,避免了虛識受喊后,在跟著家人指引返回本體途中受到生人陽氣的衝撞,以至喊魂失敗傷及本主。
小鬍子本來是想要陪在肖思琪的身邊跟她一起在街上提燈籠喊魂的,但我擔心肖思琪的身邊跟著個陌生男子會衝撞了肖母受喊的虛識,便讓胡小小陪著肖思琪,小鬍子卻是跟著我晚上一起到出租屋內探探那間所謂凶宅。
做完這一切后,我又用小刀割破了中指,用指尖血在小鬍子、胡小小、肖思琪、肖父和肖母五人的額頭上都點了一下,並叮囑他們沒有我的允許千萬不要擦洗掉。
我之所以這樣做的目的,乃是因為幾人均無護體之術,尤其肖母還是魂魄缺失的狀態,擔心喊魂之際會招來其他遊魂邪祟鑽空子,便給他們做了個簡單的防護。而我有神意本命相依,體內陽氣之盛遠勝常人,血液之中蘊含神意威壓,雖然不知道比上那些玄門符咒妙用如何,但也能勉強防護幾人被無意招來的遊魂邪祟所傷。
肖父見我年紀輕輕的卻似乎門道還不少,雖然明知我這是為了救他妻子,但還是擔憂的向肖思琪打聽我的來歷,或許他認為自己女兒好歹也是一個大學生,同學裡面怎麼會有我這麼個神棍存在,莫不是個另有所圖的騙子。
不過肖思琪顯然對父親此舉頗為不滿,但也沒有說出我曾經為她驅除附體筆仙之事,只是對她父親瞎編我是什麼名門之後、來歷不凡,說著還搬出了李大少的父親,說人家那麼大一個老闆對我都是奉若上賓,今天這要不是看在同學的面子上,要就是任憑給我多少錢那也不可能請來的,讓他就不要瞎猜想了。
我雖然曾經給小鬍子叮囑過不要對外人說起李大少他家的事,但這傢伙戀愛無腦,和肖思琪打的火熱的時候就把這事當個奇談也給講了出來,所以肖思琪也是知道李家之事的。
但顯然李照原在江城也是有一號的人物,肖父一聽自己女兒說起這麼大一個老闆對我都是禮敬有加,當即就是誠惶誠恐的連喊失敬,還去櫃檯上拿了一條好煙要塞給我,可把我得是哭笑不得。
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十一點整,此時亥時剛過,距離午夜還有半個時辰,我再次叮囑了幾人相關事宜之後,又分別在李家飯館三樓肖母的卧榻之處和一樓正門前點了三香兩燭,如果說我給幾人額頭之上點血的手段算是兵的話,那這點香燃燭就是禮了,這是告訴那些遊魂野鬼東主今日行事、無關莫入。
江城原本是個夜宵文化極為盛行的城市,何況此時正值盛夏,正是甩開膀子喝酒擼串的好時節,但肖家所在的這條街道兩側路基上抬,不太利於食攤外擺,所以一眾夜宵商家都集中到了鄰近的一條街巷之中,這條街一過晚上十點人流便就少了起來,倒也省了喊魂之時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交代完所有人後,我帶著小鬍子來到了街對面的那間出租屋。
這也是一棟三層自建小樓,出事的房間在第三層,樓下兩層一直都有人居住,房東本人就住在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