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請叫我賭怪（下）
霍明走進一擲千金閣。
紅毯鋪地，芬香四溢，裡面站著的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有人熱情非凡地和霍明打招呼。
也有人冷眼旁觀，看著霍明身後的巨款虎視眈眈。
而正中央作坐著的，便是數日不見的紅萼姑娘。
她是一擲千金的老闆娘，星夜樓在鄂城的管事，一個在外人眼中摸不清實力和背景的神秘女人。
霍明坐在她對面。
兩人中間站著一個山羊鬍老頭，面容清癯，精神抖擻，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清澈透亮，比年輕人還要明亮。
山羊鬍老頭撫須笑道：「在下郭乾，先生既然走到這裡，那就說明劣徒已經敗了吧？他雖年輕氣盛，但一身本事直追老夫，先生果真賭技非凡，在下佩服。」
霍明謙虛道：「僥倖罷了，晚輩見過郭大師。」
花花架子人人抬，總是要客套幾句。
紅萼雙手捧著小巧下巴，抵在桌面，看著霍明的桃花眼裡滿是媚氣，彷彿能滴出水般，一顰一笑，風情萬種。
「這一局，便由妾身來和先生賭可好？只消先生贏了妾身，我一擲千金便認輸。」
聞言，霍明略微一錯愕，看了看沉默不語的郭乾，又看向笑語盈盈的紅萼姑娘。
「姑娘便是那位傳說中十二指賭神的傳人？」
紅萼搖了搖螓首，笑道：「以訛傳訛罷了，先生何必去信這些，妾身不過是會些微末賭術而已，怎會與賭神有關係？」
「若妾身真是那位賭神的傳人，怎麼會在這大西北開一個小小賭館，當然是去盛京揚名，做那天下第一樓玉宇瓊樓的座上賓。」
外人面前，她是決計不會主動承認的。
「是嗎？」
霍明笑了笑，將信將疑。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已經走到最後一步，無論如何，他都要贏下去。
「在下這裡加起來應該有差不多四百萬兩銀子，與紅萼姑娘賭一把大的怎麼樣？」
紅萼眨眨眼，嘴唇微嘟，看起來愁容滿面：「先生這是打算讓妾身傾家蕩產啊！我這一擲千金全壓上去恐怕也不值這個價。」
霍明豪氣笑道：「紅萼姑娘用其他東西抵債便可。」
聞言，在場無數男人暗暗啐了他一口。
這鬼手表面上去正直，沒想到也是個老色批，饞人姑娘的身子。
要說這紅萼姑娘可真是人間絕色，光是看著就讓人心頭火熱。
他娘的，老子們費盡心思連她手都沒碰過，你小子何德何能？
當然這跟霍明心裡想的完全不同。
實際上他還在糾結到最後只有八百萬兩銀子，買消息到底夠不夠。
「先生真是自信吶！」
紅萼捂嘴嬌笑，眼神嫵媚的同時帶上一絲銳利，「既然如此，那就當妾身捨命陪君子了，賭就賭吧！」
「也對，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霍明慎重回道。
無形的火藥味在兩人之間瀰漫。
周圍人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生怕錯過其中細節。
「我記得七年前紅萼姑娘初到鄂城，也是一人連敗鄂城所有賭館，這才開了這間一擲千金。」
「啊？老闆娘竟然這麼厲害！」
「連以賭術聞名天下的郭乾郭大師都敗在她手裡，你說呢？」
「看來紅萼真可能是賭神傳人。」
「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鬼手賭技也不差，
且看看他們誰更勝一籌。」
指指點點中。
反倒是支持紅萼的人更多。
因為裹挾了連敗三十一家賭館大勢的霍明雖然聲勢駭人，但也因此無形中得罪了很多人，更令人眼紅嫉妒。
恨不得他在最高處摔個底朝天，粉身碎骨。
「賭什麼？」
「最簡單的吧！猜大小。」
「那就讓郭大師來主持吧！他是局外人，我們來猜。」
局外人？
霍明目光在郭乾身上掃視。
聽說他在一擲千金吃了癟。
郭乾負手正色點頭道：「老夫可以以身家性命擔保，絕不偏袒任何一方，由在坐的所有人共同作證，如何？」
「可以。」
霍明點頭，他無所畏懼。
「好。」郭乾環顧四周，宣示規則：「老夫搖骰，兩位來猜大小，誰先說出正確結果者勝，如何？」
沒有意見。
「開始吧！」
骰盅搖晃。
在郭乾枯瘦的手臂下搖成片片殘影，裡面只有一顆骰子，聲音以獨特的韻律匯成一曲唯美樂章，竟讓人不知不覺間沉醉。
不愧是賭道聖手，已經將此道玩成了藝術。
局內兩人神色都相當凝重。
啪！
骰盅落地。
骰子立穩。
「猜——」
「大。」
「大。」
兩人同時出聲，幾乎不分前後。
骰盅揭開，確實是大。
這一局打平。
霍明看了紅萼一眼，沒有說話，心裡暗暗琢磨出千的時機。
他有獨特的手段。
第二局。
「猜——」
「大。」
「大。」
依然平局。
……
一連三十一把過去。
把把平局。
原本激動刺激的觀眾們都出現了審美疲勞。
這兩人是在賭嗎？確定不是在玩默契比賽，心有靈犀一點通？
第三十二局。
兩人一動不動，但高強度的精力集中下，腦子急速運轉，也讓他們頭頂冒汗。
特製的骰盅連先天罡氣都能屏蔽。
當骰盅落地的時候幾乎排除了所有人作弊出千的機會。
紅萼姑娘不復嬌滴滴柔弱女子形象，身軀挺得筆直，眼神凌厲，殺氣騰騰，彷彿置身於血腥戰場。
雙手看似平靜放在桌上。
實際上十根蔥白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敲擊桌面。
以技巧將純肉身的勁力打入木桌。
試圖影響骰盅。
而霍明也以同樣的手段將她的勁力擊碎。
除了就站在桌邊的郭乾能感受到桌子輕微震動以外，沒有任何人察覺兩人的暗中交鋒。
終於，骰盅蓋定。
兩人都沒有開口。
紅萼一挑柳眉，全力施展從那位手中學來的神之一手，木桌微動，空氣震動，還在盅內旋轉的骰子於紅萼一聲輕笑中穩定。
「大！」
她先說出了口。
霍明收了手，面不改色。
紅萼的手法在根本上就超過千幻鬼影手幾個檔次。
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那我賭小吧！」
聞言，紅萼由衷地鬆了口氣：「承讓了。」
她很清楚，裡面是六點，郭乾應該也聽出來了。
錢保住了。
人也不用得罪。
皆大歡喜。
接下來只要好好補償這位翼火蛇候選。
見兩人意見終於不同，觀眾們知道勝負就在此刻，一個個伸長脖子去看。
萬眾矚目下，郭乾揭開蓋子。
「一點，小。」
他駭然地看向霍明，紅萼也看著他，所有人都看著他。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輸了。」
紅萼長長吐出一口氣，嬌媚的面容被汗水打濕，沾上幾縷髮絲，顯得楚楚可憐，但她此時的眼神卻無比清澈。
她不知道霍明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出千是肯定的。
但既然找不到破綻，就只能當沒有。
「承讓了。」
霍明笑了笑。
論賭術的話他確實不是紅萼對手。
但是極致的羅漢觀想法讓他在這幾日衍生了一絲可以外放的精神力。
沒有太多作用。
翻動一顆小小骰子還是能做到的。
他雙眼微眯。
真算起來，我霍某人最開始是用一兩銀子參的賭，現在贏了八百萬兩銀子，叫我一聲賭怪不過分吧！
接下來，就該換些自己真正需要，且能拿到手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