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盧道玄之死
看到盧道玄身體虛弱,江婪把他背到了背上,一生高傲要強不肯示弱的盧道玄並未拒絕。
「我應該是過不去這一劫了」盧道玄說道。
「怎麼會,我這就帶您回清都,有魏大人和蘇寇在您一定不會死,您還得看我娶妻生子呢」江婪有些心酸。
「賒刀人的開殃榜確實是神奇,你看看這裡難道不就是大青山嗎?」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一座青山山腰,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但大宣城地處南國此地依舊漫山秀色。
「生老病死,有誰能跳出這天道倫常,我看得開。」盧道玄非常釋然。
「想我幼兒求學,遇恩師逍遙公垂青得以拜入門下,又有師兄齊次風師弟魏昌黎相伴,實屬三生有幸。
少壯時以畫筆為生,攜書筒踏遍御靈各處險山惡水。常居山林之間,危坐終日,觀雲煙慘澹察風月陰霽,越三山五嶽訪世間秘境,以所觀美景奇獸入畫。
雲霞凋色成畫工之妙,草木賁華鑄萬象之名。
在年老時遇上了你,在南屏鎮起了愛才之心,陰差陽錯收你為徒。
本以為這一生已經圓滿,老死山林就是最好的結局,沒想到又遇上了一生的歸宿,娶了深情嬌妻又有了孩子。」
盧道玄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
「你說你師父我臨死反而活出滋味了,老天待我實在不薄啊」
「是啊,所以您更應該活下去,您是御靈第一畫師又被稱為萬象必盡,您的孩子天賦怎能差的了,您在活幾十年肯定能教出來一個小萬象必盡」
「看你小子說的,老夫若是再貪連老天爺都會看不下去的,生死我早已看澹,不過有一件事始終放心不下」盧道玄嘆息一聲。
「是師娘吧,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她們,起碼不會讓師娘改嫁」
盧道玄的話太壓抑,江婪想要讓氣氛輕鬆一些,盧道玄聽完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
「胡說八道」
「你師娘和她的腹中子自然有昌黎和那些文府的老畫師照看,我沒什麼擔心的,相反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江婪鼻子一酸,老頭子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依然在為自己操勞。
「你這江氏的血脈向來都會引起御靈紛爭,尤其是白陽教,當年咱們文府第二代府主我的恩師,率一些老畫師拼光了底蘊才將白陽教教主慈氏人斬殺,但現在看來慈氏人應該並未徹底死去」
「您是想說是慈氏人想借我的肉身復活?」
「恐怕是這樣的,你陰陽開悟已經成熟並且有融合的跡象,慈氏人復活的時機也到了,他若復生必將天下大亂,所以我猜著白陽教一定會鋌而走險,日後在沒有成為望仙境之前盡量待在清都。」盧道玄說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師傅,您別說了休息一下吧」
「很多話現在不說日後怕是就沒機會了」盧道玄拍著江婪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打斷自己。
「你畫技神人天授,可少經世事不知八府兇險懷璧自罪,將來定然會受到不少委屈,捲入無數紛爭。師傅希望你凡事先忍一步再退一步,切勿不可好勇鬥狠也不可徇私報復,更不可走上邪途。
你身處漩渦之中,他日我又不在你身邊,最怕的就是你因為怨憤仇恨一步行差踏錯,陷入萬劫不復,凡事一定要謀定而後動!」
江婪自幼無父無母跟在老扎紙匠身邊,而盧道玄的出現就像是黑夜中的一束光,不止是他的師傅,更是他的親人,有這樣的老人在身邊他才從未走錯一步。
「畫師應該是這世間最自由最瀟洒的人兒,畫自己喜歡的山水靈禽直至萬象,愛自己喜歡的人熱烈奔放,喝自己喜歡的美酒直至醉生夢死。
師傅希望你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該瘋的時候瘋,俗世的見解如陳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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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道玄的聲音微弱,雖依然在些絮絮叨叨的喋喋不休,甚至盧道玄自己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一字一句都直戳江婪的心房,又在眼中化作滂沱。
看到盧道玄的手無力的垂下,江婪再也忍不住,悲聲被大青山吹來的風帶向了遠處。
沒有人知道天都最高的峰頂上有一座不大的草亭,這草亭只能遮風避雨,裡面甚至沒有任何能坐的地方。
魏昌黎盤膝坐在亭內,而他的對面是他曾經最親近而今視他為敵的大師兄珠璣不御齊次風。
兩人這一次見面沒有動手,更沒有吵鬧而是極為罕見的坐在了一起。
「咱們三人從拜入文府的一刻就聲名在外,無數光環加身,但恐怕沒有人知道你是文府最大的刺頭.
戲弄同窗,捉弄先生,玉鏡湖裡撒尿,文公柳上搭窩,還差點一把火燒了筆退閣。」魏昌黎苦笑,而今物是人非。
「你也好不到哪裡,小小年紀就纏綿煙花柳巷夜夜笙歌還不付錢,鵝湖會後更是成了南冷常客,盜酒不說又竊玉偷香,風流的很。」
「算起來唯一的好學生還是二師兄,痴心畫道一直被師傅當成文府表樣。」
「那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不喜歡你,咱們也從下捨生一直吵到上捨生,有一次還動了手。
師傅為了責罰,將我們關在提籃犴半年,我不能亂跑,你不能喝酒」或許是上了年紀,所有不堪的往事都成了如今的笑料。
「好在二師兄一直都在,每天半夜都會悄悄混入提籃犴,給你講外面的趣事,給我帶來美酒,否則咱們早就被關瘋了。
你我爭吵最忙最累的就是他,左右勸和到處說情,他就是一個爛好人,為了別人連命都不要…..」
魏昌黎說著便已經老淚縱橫,齊次風同樣如此,師兄弟三人少時相識後來成了過命的交情,盧道玄的死最傷心的人中就有他們。
「就連這座歸好亭都是他一草一木搭建起來的,還約定以後不管怎麼吵架,都來這裡重歸於好。」
「那時候我們都還小,所有的吵鬧也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但現在你我已經黃土到了脖子,都成了年輕時笑話過的老頑固,甚至比他們還有過之,固執到即便是死也不放棄自己立場的地步」
魏昌黎擦了擦眼淚倒了三杯酒。
「無論立場怎麼樣,以後我們師兄弟三人再也湊不齊了,這一杯就當是為師兄送別吧」
「為他送別也為曾經的我們送別,從此也在沒有人能為你為我說和,這一杯之後你我再見便是死敵!」
齊次風舉起了酒杯,飲罷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只留下魏昌黎一人看著千山裹素,無盡寂寥湧上心頭。
收起了所有的感情魏昌黎強打起精神,最漫長的寒夜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