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小秘密

深夜，郭少宇才輕輕地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透過微微的燈光，他看到晚楓和丫丫睡得正酣。

他習慣性地調整了一下空調的溫度，輕輕撥開蚊帳，幫她們拉好被子后，又躡手躡腳地離開。

「少宇…」郭少宇剛走到門口，晚楓喊住了他。

「吵醒你啦。」郭少宇溫柔地說道，「你接著睡，我再到外面轉轉。」

「等等…」晚楓話未說完，便坐了起來。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現在？太晚了，要不等明天？」

「我想現在說。」

「好吧！」

「那你把門關好。」

「嗯！」

郭少宇輕手輕腳，生怕吵醒丫丫。

「你到床上來吧，我們就躺著，聊聊天。」

郭少宇點點頭，又輕輕地爬上了床。

「今晚你和夏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晚楓說道。

「我看得出來，其實…夏姐她依然很愛你。」

「今晚我也很認真地想過了，謝謝你，這些年來照顧我還有丫丫。但，我不能總那麼自私。」

「晚楓，你瞎想什麼呢？」郭少宇問道。

「今晚別走了好嗎？陪我靜靜聊會兒。」晚楓說完，便很自然地幫郭少宇蓋上了被子。

「好，那你別胡思亂想了。」郭少宇微微一笑，說道。

「我不想瞞你…我想過了，過幾天我就回我媽媽那。其實我知道，你也不屬於這裡，你胸里懷著大志，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小村子里…我不想再耽誤你。」

晚楓說著，一道淚水從眼角邊慢慢地滲了下來。

「別胡思亂想。我和夏雨四年前就離婚了，她是她，我是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郭少宇伸手輕輕地拭去晚楓的淚痕，接著說道。

「我喜歡你，喜歡丫丫，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這裡的一切。只要你願意，我們就在這裡待一輩子。」

晚楓揉了揉雙眼，說道：「我看到夏姐哭了，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那麼傷心過。我不想對不起她，更不能對不起你。」

「都瞎想什麼呢？」郭少宇眉頭一皺，便安慰道：

「你記住了，夏雨她可沒你想的那麼矯情，感情對她而言，只不過是手段的一種。在她和她父親的眼裡，一切都虛無縹緲，只有權和利才是現實的。」

晚楓聽后，小聲地抽泣了一下，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無意間，郭少宇看到她流露出了那種天生讓人疼心的柔情。

那雙大眼睛淚光盈盈，靜靜地盯著郭少宇，似乎這些年來的委屈都寫在了臉上。

「其實我知道你特別重感情，為了韓峰，你一直在照顧我們。但當初我來找你，我真不是想來糾纏你的。其實我…」晚楓說道。

「我知道的！」

郭少宇微微一笑，輕輕地撫摸著晚楓的腦袋，說道：「你是擔心我，才執意過來照顧我的。你已經為我付出了太多、改變了太多。」

晚楓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喜歡的人不是韓峰，是你。沒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你了。」

郭少宇聽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哦。」

晚楓輕輕一嘆，顯得有些小抱怨，嘀咕道：「你真的知道嗎！」

「呵呵，你這腦瓜里似乎藏著不少秘密哦，都說給我聽聽。」郭少宇笑道。

晚楓沉默了片刻，

說道：「還記得嗎，我讀大三那年，你們來我們學校搞演講招聘。那招聘的標語是：你們這些自以為很了不起、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傢伙，聽好了！快加入我們吧，讓我們瞧瞧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呵呵，我當然記得，這個標語還是韓峰親手寫的。」郭少宇笑道。

「嗯。」晚楓接著說道。

「在尾聲的時候，你說要給我們出一道題，誰要是能給出讓你滿意的答案，你就當場獎勵三萬塊現金。」

「這些我都記得哦，那時我也才二十一，年少氣盛，狂妄自大。但當時我沒有想到，你一個大三的女孩居然才十七歲。」

「我跳了幾級嘛。」

「呵呵，後來知道了，那你接著說。」

「嗯！你說，在茫茫海洋的一條孤舟上，有五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子，一個年輕的小伙，一個七旬的老人，一個中年的爸爸和他一個五歲的孩子。他們幾個人只剩下一塊蛋糕，但這塊蛋糕又只能是一個人吃。假設只有吃了蛋糕的人才可以活下來。」

「你問我們，在理性支配的情況下，如果要選做其中一個角色，那麼我們會選誰，最後會怎麼做。」

「當時的討論十分激烈，大家的答案窮出不盡。」

「但後來你只是笑笑地說：同學們，再見啦！這三萬塊會按在場的人數平均等分，充到你們的飯卡里。」

「呵呵，你居然記得那麼清楚！」郭少宇笑道。

「但你還沒走下講台，就被同學們圍住了。大家反問你，如果要你來選擇，你會選誰，又會怎麼做。」

「你說你選老人，把蛋糕留給別人來選。大家又問你為什麼這樣選，你說：都享了七十年的福，還在意一塊蛋糕嗎？」

「當時全場都為你鼓掌了。」

「有嗎？呵呵，我當時沒有留意。」

「有哦！我當時就在想，這個人居然能換一種思維，以退為進，不僅擁有了最多，而且還不失仁義，那他的靈魂肯定很有意思！從那時起，不知道為什麼，我滿腦里都是你。」

「呵呵，原來你還藏有這麼一個秘密！」郭少宇笑道。

「對了，這題我網上查遍了都沒有找到出處，到底作者是誰？」晚楓問道。

「我爸爸。」郭少宇沉默了片刻，說道。

「少宇，你可以抱抱我嗎？」晚楓忽然問道。

「當然可以。」郭少宇說完，便輕輕地把晚楓摟在了懷裡。他從未主動過，而這一刻，她足足等了四年。

晚楓知道，郭少宇從小就目睹了父母的遇難過程，這段記憶就如同惡夢般一直糾纏著他，而韓峰的死對他的打擊更是毀滅性的。

當年的天宇只有兩間公司，一間從事能源傳輸設備的生產，另一間則是從事能源應用設備的研發，雖然公司的規模都比較小，但業務體系十分龐大。

那時的郭少宇就像業內的一股清流，意氣風發，充滿活力。不過他為人卻十分低調，所以認識他的人倒是不多。

後來郭少宇定出了一個極其宏大的計劃，他想把能源區塊化，代替石油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使用地位。這個計劃其中有一項，就是對電能汽車的技術改革。

其實這個技術並不新鮮，就是沿路建造好微型電站，當車輛使入電站時，電車上的電池會被卸下來，隨即更換上一塊滿電的電池。

在當時，天宇的設備已經能對車輛進行自動識別，在十秒內完成新舊電池的更換。但是這種模式想要普及，那簡直是難於登天。

別說在全球，就單是國內的汽車廠家也不計其數。

廠商不同、型號不同、功率不同、系統不同等等，除了這些，還需要建造大量的站點、線路的鋪設、資格的審批…

就算這些都不是問題了，所需要的資金，那也是無法想像的。

不過對於一個才二十齣頭的小夥子來說，越難的事才越能激起他的鬥志。

後來天宇又研發出了一種流體式的堆磊電池，可以像水流一樣自由地分體和組合，可以根據不同的場合自動匹配各種參數。

雖然這解決了車型不同的問題，但當時各大汽車廠商都是閉門造車，誰家都不願意按天宇的標準設計配件。郭少宇明白，如果市場沒辦法統一標準，那麼這個計劃永遠都是一句空話。

後來韓峰加入了天宇，負責公司的宣傳工作。當郭少宇問韓峰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各大汽車廠商採用自己的標準時，韓峰笑笑地回答說：

「除了死皮賴臉，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方法，卻恰恰是最實用的。沒過多久，各大廠商便紛紛開始和天宇簽了合約。

之後，韓峰一路為郭少宇鞍前馬後，大到公司的發展規劃，小到拉橫幅街頭吆喝，只要有哪個環節卡殼，他必定自告奮勇。

郭少宇和韓峰同齡，兩人親如兄弟，他常開玩笑地說，拿十個韓信和他換一個韓峰他也不幹。要是有一天韓峰要叛變他，那他郭少宇一定先帶頭造反。

後來天宇進行了幾輪融資，夏氏入股，夏雨便成了公司的董事之一。天宇一路披荊斬棘，所向披靡，在短短的三年內便成了行業的龍頭之一。

但好景不長，後來接二連三出現了汽車爆炸的事故。

雖然汽車配件的標準由天宇提供，但產品都是由廠家各自生產的，很多人根本不分青紅皂白，都認為是換電環節出了問題，最後矛頭直指天宇。

韓峰代郭少宇出面平息了事件，天宇也主動承擔了全部責任，作出了巨額的賠款，然而大家似乎並不買帳。

後來天宇被迫停業整頓，幾乎下架了所有產品。

郭少宇十分熟悉這種套路，知道有人故意從中作梗，於是開始了暗中調查。

後來還是韓峰主動請纓，這件事便由他來全權負責。但沒過多久，韓峰就出了意外。

一場交通事故，兩車相撞最後引發大火，最終雙方都不幸遇難。

郭少宇始終認為事故是人為製造的，但最終權威的調查報告顯示，事故純屬意外，最後不了了之。

晚楓知道，郭少宇對此十分愧疚，雖然她這幾年嘗試了各種辦法，但郭少宇始終未能從這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

表面上看似沒什麼，但他把自己困在了內心的最深處。

「少宇，其實我不喜歡現在這種生活。」晚楓忽然說道。

「為什麼呢？」郭少宇從沉思中回過了神，問道：「我們一家三口平平淡淡，不好嗎？」

「知道嗎，我們雖然生活在一起，但我們又相隔得很遠。相比之下，我寧願你回到夏姐的身邊。我們之間，像夏姐今晚說的，只不過是有名無實…」

「你胡說什麼呢？」

「她今晚抓你的手了。」晚楓說道。

「那是她自己的事。」

「她還抱你了！」

「那也是她自己的事。」

「吃飯的時候，你給她夾菜了！」

「有這回事？沒有！」郭少宇想了一下，說道。

「你夾了，還不止一次。」晚楓很肯定地說道。

「別亂想了，快睡覺。」

「她的家還為你保留著原來的樣子。」

「那是她的事，你怎麼了…吃醋了？」

「她知道你每天晚上都抱著工具睡。」

「什麼？」

「少宇，我覺得你不是真的愛我，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就是故意的，我一個女的都這麼說了，你還…」

未等晚楓說完，郭少宇便猛地一翻身壓在了晚楓的身上，嚇得晚楓尖叫了一聲，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

「還什麼？你說說，什麼時候學壞了！」

「你嚇到我了…要是把丫丫嚇醒可就麻煩了。」晚楓呼吸急促，心跳的厲害。

「丫丫睡得正香呢，吵不醒。」郭少宇說完，便輕輕地在晚楓額頭上親了一下。

「那夏姐她們都在隔壁呢…」

「誰讓他們跑過來我們家，今晚就得把他們全都給吵醒！」

「噗嗤！」晚楓不禁一笑，不由得害羞地咬緊了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