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7竅流血
不是結巴漢子沒有見識,實在是他看到的一幕過於詭異。
被宣布死掉的李琢玉就差裹上一層白布,找個地方埋了,誰知擱在木板上的屍體會突然暴動?那動靜,簡直就像剛從河中撈起來的鯽魚,活蹦亂跳,瘋狂拍打著木板,這事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還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人身上,實在是太詭異了。
就算是癲癇發作,也不會這麼嚇人吧!?
李琢玉軀體抽搐不算什麼,關鍵是他喉嚨里還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嗚咽,不是尋常的嗚咽聲,聲音低沉,不尖銳,彷彿有一口氣吐不出來,一直在朝喉腔上撞。
這聲音極有代入感,眾人頓時覺得自己喉嚨發乾,裡面堵住了一根長刺,憋屈得慌。
孫大師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生機全無的人怎麼突然還能蹦躂起來?難不成真是詐屍了?
就在這時,李琢玉的軀體不再動彈,喉嚨也不再嗚咽,只是胸膛微微上挺,後背與木板之間存在了一掌的間隙,桌子也不再發出嘎吱的聲音,聚義堂的氣氛就像暴雨天突然轉了晴,卻安靜的有些詭異,眾人面面相覷,只聽有人小聲道:「怎麼回事?」
「嗐,還能怎麼回事,大概是閻王爺派黑白無常來捉拿這少年的鬼魂,誰知這少年也是性子烈的,畢竟英年早逝,還斷了手腳,這口氣能咽的下去?方才他身軀抖動,想必是與那陰官纏打了起來,陽氣還未徹底散盡,魂魄拒不從命,反抗之時,便連帶著身子一起動了。」另一人壓低聲音道,「這會兒沒了動靜......嘖,大概是被押回陰曹地府了。」
「唉,真是可憐,這死相也著實凄慘。」
眾人將憐憫的目光投在李琢玉身上,搖頭嘆氣者比比皆是。
此時的李琢玉,睜著魚泡大眼,嘴巴張的老大,儼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可就在這時,死不瞑目的少年眼珠往外凸了一下,嚇得眾人噤若寒蟬,不敢作聲,驚魂未定時,他們親眼看見,少年胸膛猛的收縮,接著,一團青色的東西從他喉嚨中彈出。
「我滴個娘惹......」
眾人不是瞎子,那東西不是別物,分明是只黏糊糊的青蛙。
這青蛙被彈射出的時候還發出了和人類一樣的尖叫——「啊!」
青蛙成精了?
眾人呆若木雞,視線和青蛙保持了一致,青蛙飛上天時,眾人抬頭,青蛙落下時,眾人低頭,最後將目光定在地上,扯了扯嘴角。
只見這青蛙一頭栽在了牆角,後腳朝天,還抽搐了兩下。
「咳咳咳。」
李琢玉都快把肺給咳出,好半天才緩過來,他扯著嗓子大吼:「臭蛤蟆,老子要剁了你,有這樣折磨主子的嗎?」
這一路上的滋味,可一點也不好受。
話說望天神尊遭陣法重創,雖逃出生天,可卻實力劇減。
外邊的花花世界還沒來記得如何體驗,遊山玩水,遊戲人間之旅還才剛開始,怎能因李琢玉的自殺之舉夭折在襁褓之中?
為了苟住自身性命,望天情急之中福至心靈,趁李琢玉虛弱之時,鑽到了主人的口中。
雖然不能施法,但耍一下小伎倆還不是手到擒來嘛,它可是萬年之前人人得而誅之,呸,不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望天神尊啊!想必主人這會兒只是暫時想不開而已,等以後明白它的良苦用心,一定會感激的痛哭流涕......
話說回來,當時李琢玉大概知道望天要做什麼,
緊閉雙唇,死活不開口,奈何望天的前爪可不是吃醋的,竟生生扳開了李琢玉的牙齒,然後將自己腦袋壓了下去,幸好李琢玉當時沒有一口咬下,否則望天指不定就身首異處了呢。
望天也不顧主人什麼感受,將自己的身子死死卡在他喉嚨中,屏氣凝神,壓榨體內僅有的那麼一點神通,封鎖李琢玉的生機,使其進入假死狀態,以保存性命。
怒吼了半天,李琢玉終於將心中的那一口惡氣出的七七八八了,但還是不滿意,欲尋望天蹤跡,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身邊圍滿了人,一個二個目瞪口呆,如見了鬼。
「嗯?這是進了土匪窩了嗎?」
李琢玉記憶有些模糊,腦海的畫面還滯留在林子里,他先是這樣嘟囔了一句,隨後天不怕地不怕地翻了個身,卻看到無良道人躺在擔架上,雙眼緊閉,柳眉微皺,白色道袍染了血,頭髮也散亂了。
「唉?這是怎麼了?無良道人也會有今天?是哪位神仙替我出的這口惡氣啊?小弟這廂有禮啦!」李琢玉將望天拋在了腦後,見了白陌良如此模樣,頓時來了心思,眉飛色舞起來,若是有手,說不准他還得拍手稱快。
他又一次環顧四周,將眾人看了一遍,試圖尋找答案,但這群大漢皆臉色怪異,靜默不語,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
陸挽溪就知道這少年不會輕易死掉,當時她猜測望天神尊應當會有點什麼保命手段,故而對尋找解藥一事也不那麼著急。
再說了,若那望天神尊只是繡花枕頭,只要李琢玉沒有魂飛魄散,她自有辦法替人續命,只是沒想到這白陌良竟如此沉不住氣,別人三兩句話就讓他道心紊亂,差點走火入魔了。
此時,她手指落於白陌良腕上,瞳孔有青光若隱若現,看樣子是在替無良道人療傷。
李琢玉這些沒有良心的話,她雖聽在耳中,可也沒有那閑功夫去教訓這少年。
但有人聽不下去。
一根竹杖揚了起來,狠狠落下。
李琢玉結結實實挨了幾下,臉色越發得意起來,嘴裡喊道:「打得好,打得好,只是力道不夠,撓痒痒似的,老頭,你再多用些力氣,往我頭上打,我要是皺了一下眉頭,就認你當親爹!」
他著實像一個撒嬌打滾的潑皮無賴。
旁邊的漢子只當看戲,知道這算是「家事」,也不好出手,更何況陸挽溪就在一旁,沒人會自討苦吃。
孫大師盯著青蛙若有所思,但眼裡的迷惑之色久久未減。
紅衣小女孩見狀,立馬捂住眼:「哎呀,老爺爺好凶啊!」
老秀才嘴裡本就沒有幾顆的老牙此時也氣的磨磨作響,掄起竹杖又要打。
「從未見過你這樣性子頑劣、不識好歹的後生。」
李琢玉又挨了幾下,鬼哭狼嚎地叫喊了幾句,臉上不服管教的神采愈發猖獗。
「就這麼點力氣?也對,你這老頭瘦的跟個麻桿似的,也就只能揮一揮這竹竿了,有本事再用力些?啊?」
老秀才正要繼續,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竹杖,楞在了原地。
「繼續啊,怎麼停——」
話說到這,戛然而止,李琢玉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流動,酥酥痒痒的,嘴裡也湧上了一陣腥味,他低頭,發現不斷有血往下滴,衣襟上立馬暈開了紅點,他又抬起頭望向眾人,卻覺得自己視線模糊了,似乎有一層紅色的煙霧裹在眼珠子上。
此時的李琢玉可謂是七竅流血,一道血淚從眼角處冒了出來,鼻孔里也淅瀝瀝地流著紅色液體,雙耳亦是如此,一瞬間,滿臉鮮血淋漓。。
老秀才有些慌了,他以為自己出手太重,少年才會這樣,聯想到少年的悲慘經歷,更覺不該置氣,本就童言無忌,與之計較,有何意義?如今不但起不到教化作用,反而打傷了人,當真將聖人的教誨忘了一乾二淨。
咔噠。
竹杖落在了地上。
老秀才走得很急,一瘸一拐的步子撩起了風,他伸出粗糙的枯手,將少年臉上的血淚抹去,可是越抹,血流越多。
李琢玉這會兒才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異常,好似有一股熱量纏住了經脈,不斷收緊,將他的心窩子都要捏碎。
這少年心中閃過一絲疲憊的念頭,便不省人事了。
他娘的仙人板板,這回總死的成吧?
老秀才將李琢玉的腦袋托在掌中,臉色發寒。
寧不屈,也就是那獨臂男人,恓惶林的帶頭大哥,見到這狀況,好聲勸了老秀才:「老人家,既然這少年大難不死,想必也是個命硬的,怎會因幾下無關痛癢的杖打就沒了性命?莫要自責,此事或許另有起因。」
老秀才經歷了喪親之痛,方才這事,讓他一下亂了陣腳,只顧著恍惚去了,這會兒冷靜下來,趕緊將李琢玉放下,拱手作揖道:「勞煩看看這後生出了什麼狀況。」
寧不屈看了眼孫智才,後者心領神會,伸出符文密布的手,搭在李琢玉喉嚨上,歪扭的鼻樑聳動,接著咦了一聲。
「真是奇怪,這少年體內竟然還有這麼多精粹能量?」孫智才眼珠一晃,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白陌良,猜測道,「想必是這位道長將靈力注入少年軀體之中,本意壓制毒素,可不知為何,靈力失控,不但沒有起到應有效果,反被困在骨肉間隙之中。方才我用法寶取出毒素,這些無主的靈氣才慢慢充斥少年經脈,由於他體質虛弱,承受不了這些靈氣的流動,因此才七竅流血......」
孫智才說著,又皺起了眉頭,再次瞄了眼白陌良,心想這道人看起來年輕,怎麼體內靈氣如此充盈?
「大師,這少年是否有性命之憂?」老秀才問。
「這.......確實說不準,靈氣乃是修行之根基,也是敲門磚,許多人終其一生無法踏入門檻,歸根結底,還是無法感受到靈氣的存在,就連我,也只能藉助靈蛇來間接修鍊,而且每次都兇險萬分。因此,少年體內的靈氣對他來說福禍相依,他若是機緣巧合將這些靈氣化為己有,往後便可踏上修行之路,但若任由這些靈氣肆虐,一旦損了心脈,這少年仍舊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