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月

猩紅色的月亮高高懸挂在古老的大地上。

淡淡的灰白色霧氣，在大地上起起伏伏，繚繞不散。

雲谷山下，一個籬笆小院中。

李奎小心翼翼，伸頭看向水缸里，手裡緊緊握著一根鐵鉤。

「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

水缸里傳出一個聲音，像是一個小女孩在哭喊，弱小，可憐，無助。

李奎屏住了呼吸，表情逐漸緊繃起來。

嘩嘩，嘩啦！

就見到，一條鮮活的鯰魚，正在水缸里擺尾。

鯰魚很大，兩米多長，在水缸里只能彎曲著身體，像蛇一樣盤著。

李奎舉起鐵鉤，狠狠一用力的刺下去，鐵鉤沒入了魚鰓里，呲出一大片血。

水缸很快染紅了。

嘩啦啦……

鯰魚劇烈掙扎，水花四濺，弄得李奎一身濕。

「好疼啊，你弄疼我了。」

「不要把鐵鉤刺進我的鰓里，太疼了，啊啊啊……」

水缸里發出凄厲而尖銳的慘叫。

李奎一言不發，深吸口氣，使出渾身力氣，把鯰魚拖了出來。

鯰魚在地上撲騰個不停。

李奎一伸手，拿起案板上的菜刀，高高舉了起來。

「啊，你要幹什麼？」

「你要殺我嗎？」

「不要殺我好嗎？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鯰魚的嘴巴有規律的一張一合。

李奎無動於衷，一刀剁了下去，噗嗤！瞬間鮮血噴濺，臉上全是暗紅液體。

這一刀並沒有剁掉整個魚頭。

李奎繼續剁，一下又一下，剁了七八下方才讓魚頭離開身體。

「好疼啊，你剁掉了我的頭，你太殘忍了。」

「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魚頭滾落一邊，嘴巴依然動個不停，聲音無法形容的怨毒，「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

李奎沒有理睬，迅速開膛破肚，丟掉了不能吃的內臟，刮掉鯰魚體表的粘液，再切成一段段，連魚頭一起扔進了鍋里。

家裡沒有油，只有粗鹽。

李奎撒了點粗鹽，蓋上鍋蓋，點燃灶火，不停添柴。

「水變熱了，溫溫的，好舒服。」

「二狗子，你要進來一起泡個澡嗎？」

鍋里傳來聲音。

李奎充耳不聞，繼續添柴，灶火越燒越旺，漸漸有熱氣透過鍋蓋冒了出來。

「好燙，燙死我了。」

「快放我出去，我要熟了。」

水開之後，李奎又熬煮了十多分鐘，然後熄火，打開鍋蓋一看。

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魚湯是奶白色的，魚肉煮的爛開。

李奎已經餓極了，趕緊給自己盛了一碗，喝湯吃肉，狼吞虎咽。

鯰魚肉沒有刺，這點值得誇。

「二狗哥，你在吃什麼呢？」

籬笆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名短髮少女，十二三歲的年紀，紅唇齒白，長得十分水靈，一笑起來臉上浮現兩個可愛的酒窩。

李奎看了眼短髮少女，視線在她的紅唇上掠過，冷冷道：「沒你的份，滾！」

「小氣！我家裡有更好吃的哦。」

短髮少女也不生氣，咯咯笑了一陣，便轉身跑開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飄忽不定的霧氣里。

李奎填飽肚子，進入破敗的茅草屋裡，強忍著濃烈的霉味，坐到了板凳上。

吱呀呀，板凳發出痛苦的聲響。

「唉，這板凳破的……」

李奎明明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體重僅有可憐的七十斤上下，板凳居然承受不住，搖搖晃晃的，快要垮掉了。

他打開一本破的不能再破的書。

紙張曾被水泡過，上面的字都泡沒了，發黃髮黑，氣味難聞。

李奎開始在紙上寫字，手裡的筆是燒焦的細棍。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天了，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今天居然聽到鯰魚對我講話了。】

【我想，我距離徹底的瘋狂，已經不遠了。】

【我無力阻止這一切，只能記錄下來，這樣或許能幫我理清思路，保持清醒。】

【唉，沒想到穿越這種破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前一刻我還在上網課，一個不小心打了個瞌睡，下一刻我便在一張冰冷的床上睜開了雙眼。】

【混亂的記憶瞬間填充我的大腦，過了很久我才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我與前身有兩個共同點，其一我們都姓李，我叫李奎，他叫李二狗；其二我們都很瘦弱，身材是豆芽菜型的。】

【李二狗的家，位於雲谷山下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村莊里，至於雲谷山在哪不得而知，所處的時代背景模糊不清，也無從知曉。】

【李二狗的村莊與世隔絕，村民們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原始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就在不久前，天上的月亮一點點變成了血紅色，血紅色的月光傾瀉而下，照在大地上，一切全變了。】

【從那天起，再沒有了日出日落，一直是紅月懸空的夜色，村裡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變成了瘋子……】

剛寫到這裡，李奎忽然感覺有一道視線望著自己，他立刻抬起頭，就看到窗戶前趴著一張人臉，正盯著自己。

人臉是中年面孔，皮膚黝黑粗糙，嘴邊全是濃密的鬍渣。

這人是住在隔壁的鄰居，李二狗喊他三叔。

「二狗，你在紙上畫什麼呢？你會寫字嗎？」三叔一臉好奇的問道。

李奎想了下，把日記拿起來，坦蕩蕩給三叔看，說道：「我隨便畫著玩的。」

三叔不識字，更不可能認識漢字，而李奎迅速滿足他的好奇心之後，三叔果然興趣大減，腦袋轉過去，朝著遠處飄走了。

李奎走到窗戶前，看了眼隔壁，發現三叔的身子站在院子里，脖子朝著遠處拉伸，頂著一顆腦袋挨家挨戶偷窺。

「又瘋一個。」

李奎眼中湧現濃濃的恐懼，趕緊找了一塊破布遮掩住窗戶。

剛做完這一切，隔壁又傳來動靜。

李奎透過門縫望去，發現一個中年婦人從屋裡走出來，她是三叔的妻子。

三嬸皮膚慘白，披頭散髮，手裡拿著一把梳子，

她坐到了屋檐下的小板凳上，不緊不慢梳理著頭髮。

頭髮越梳越長，不一會就變成了拖地長發。

「對，慢點梳。」

「寶寶真乖，這麼快就學會梳頭了。」

三嬸滿臉笑容，對著身旁的空氣說著話。

驀然，她冷不丁的轉過頭來，望向了李奎這邊，嚇得李奎倒退一步。

「二狗子，在家嗎？」

不多時，門外傳來三嬸的聲音。

李奎渾身發僵，他緩了口氣，迅速冷靜下來，用鎮定的語氣回道：「三嬸，有事？」

三嬸喊道：「二狗子，我生了一個兒子，他以後就是你的弟弟了，快出來看看他呀。」

李奎不知道自己開門會發生什麼，但他知道，不開門，必定會很麻煩。

於是，吱呀一聲響。

李奎開門走了出來，看見三嬸一個人站在門外，臉上全是笑容，右胳膊微微抬起，手呈抓握狀，像是在牽著什麼東西。

「寶兒，快叫二狗哥。」三嬸看著右手邊，格外興奮地說道。

李奎安靜地看著。

忽然，三嬸臉色沉了下來，盯著李奎道：「二狗，寶兒叫你呢，你怎麼不回話？」

李奎打了一個寒噤，立刻擠出笑容，認真地看著那片空氣，認真的說道：「弟弟真乖，以後常來玩。」

三嬸臉上一下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