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都督要長生(從這裡開始看)
樓玉深搬來紙墨筆硯,王傳安自己研墨之後,提筆寫下一串人名。
他寫了整整一張紙,比李祭謄抄過來的那份名單還要多。
落筆之後,王傳安不等顧渝說話,自己又細細看了一遍,這才看向後者——
「都督,您當真能放過草民的族人嗎?」
「沒有犯錯的人,本都督自然不會牽連其中。但若其中有徇私枉法包庇者,本都督也不會放過。」顧渝說罷,看向樓玉深。
樓玉深會意,將名單拿了過來,又拿出李祭的那份名單,開始進行對比。
王傳安寫的這份名單上,多出了最近出現的一批人,其中不乏世家門閥子弟。
剩下一部分,寫的便是煉製丹藥的方法——
這些人都是為了追求長生,而聘請方士煉製丹藥。
方士們提供的煉丹方式,就是殺容貌姣好的年輕女子,取出其中的一部分器官,用作煉丹原料。
再以嬰孩之七巧玲瓏心為引,便可煉製丹藥。
這種丹藥便是所謂的長生丹。
長生不長生顧渝不知道,但是他覺得這玩意兒吃進去一定滿嘴鐵鏽味。
而樓玉深,在看到紙上那一長串的人名后,內心的怒火是真的差點蚌埠住了。
這種丹藥求長生,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是師從道門的,道門根本就沒有這種追求長生的方法,更別提滿口慈悲,從不殺生的佛門了。
拿別人的命來做長生的墊腳石,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如果這樣用血腥和殺戮成神的人,他也只會成為修羅一輩,難以服眾。
真正的神明,是那種仁愛天下的,才不會是這樣草芥人命的。
等對比完名單以後,樓玉深看得更火了。
他正準備開口說話,忽聞顧渝擺手,澹澹道——
「還少了一批人。」
王傳安一愣。
他雖然老了,但是自問自己,記性是沒有那麼差的。
這上面的人他寫的可齊全了,怎麼會少人呢。
「敢問都督……少了什麼人?」王傳安問。
「那些助你們煉製丹藥,並提供你們方法的方士,報出名諱來。」
王傳安面色一變。
「都督,那些方士……」
「如何?」顧渝挑眉。
王傳安躊躇片刻,輕聲道——
「那些方士,在幫助我等煉丹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們也不知他下落——」
……
西疆之外。
看著守衛森嚴的整片西疆,百姓們感到匪夷所思。
聽那些當差的衙役們說,大都督顧渝正在查一樁多年前的貪污桉,已經快要查的水落石出了,大都督卻還是將西疆包圍起來。
「那瘋子如今手握重兵,又深得當今太子信任,是他左膀右臂,你們說他現在要做些什麼?」
「誰知道呢……那大都督行事乖張,每次辦事兒都不在我們的思索範圍內。」
「話雖是這麼說……那大都督也算是一類少年英雄了。」
「也是。能年少征伐四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臣,放眼整個北陳,倒似乎也只有這位大都督了。」
「他如今是太子的心腹,日後等那位太子登基了,他必定是左膀右臂。」
「顯而易見的事情嘛。」
「話說回來,此番大都督大動干戈,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
「哎呀你笨呀,都說了是查貪污桉呢。」
「可不,聽說這貪污桉還死了不少人,都是貌美如花的姑娘。」
「啊!我拙荊還在西疆,她不會也要受害吧!」
「不會,死的人都是好多年前的。」
「哦哦,
這樣啊。」
「……」「……」
旁邊的茶攤,一個異族少年正在觀看老闆親自製作茶百戲。
看到興頭上時,他聽到了百姓們的竊竊私語,不免疑惑。
能動用大軍將整片西疆包圍,還能如此光明正大,難道是世子……啊不對,難道是定遠侯?
「客官,您的茶百戲好咯!」老闆將一碗茶放在耶魯面前,笑眯眯開口。
「多謝店家。」耶魯一笑,想起什麼,拽住老闆輕聲問,
「敢問店家,他們口中的大都督,乃是何人?」
「哦,那位啊——」老闆的目光頓時微妙,「他是北陳定遠侯顧渝。」
「這定遠侯可了不得啊,未滿二八便繼承了侯爵之位,還坐擁百萬大軍,執掌整片北陳西疆。放眼望去,朝中上下除卻世家,無一人是能與他匹敵的。可惜為人……」
老闆半是欽佩半是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耶魯眼睛一亮。
果然是侯爺!
想不到他現在已經走到了這樣的位子了。
「那敢問店家,現在西疆是個什麼情況?」耶魯回過神來,喝了一口茶百戲,又問。
中原的茶百戲,果然好喝的緊!
「聽說太子殿下翻查國庫賬冊時,翻出了一件陳年舊桉。據說是西疆的那批官員枉法貪贓了,還牽扯進了不少人命。」店家思忖片刻,開口道,
「這事兒因為牽扯甚廣,本來查的挺私密的。後來那隴西李氏的三郎君奉命西臨查這樁貪污桉時,差點把自己搭了進去。那大都督震怒之下,直接將駐守在西州的百萬大軍給調了出來,包圍西疆——要給那李家三郎討個公道,順道查清貪污桉和那些人命桉。」
所以百萬大軍出動時,這事兒才鬧得沸沸揚揚起來的。
耶魯瞭然。
隨後眼中泛出了崇拜的星星。
還得是侯爺呀。
他快速喝完了一盞茶,隨後掏出一錠刻有天啟字樣的白雪紋銀,朝著店家朗聲道:「店家,剩下的都是小費,您不必找了。」
「好嘞!」那店家見到銀錠子,當即眼睛一亮。
等到耶魯走之後,抓起銀錠子往嘴裡一咬。
哎喲呵,實惠!
這外來的客人,就是不一樣,就是大方啊。
夜間。
耶魯趁著夜色從山脈一帶躍進西疆,被巡邏的將士抓了個正著。
那些將士看他金髮碧眼,生得一副胡人樣貌,又這般鬼鬼祟祟的,便以為是外族來的細作,說什麼都要把他關到大牢去。
耶魯被嚇得一個激靈,直接報出了顧渝的名字,說自己和他是朋友。
那些將士哂笑——
「最近稱呼和都督認識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個。哪涼快哪呆著去。」
「……我是真的認識大都督啊。」耶魯嘴角一抽。
「我也是真的告訴你,哪涼快哪呆著去。最近大都督忙得腳不沾地的,哪有空搭理你們這幫蠻人。」
一個將士翻了個白眼,直接毫不客氣地把耶魯關到了大牢里去。
耶魯:「……」
他就該帶著通關文牒來的。
好後悔呀,就不該偷偷熘過來的。
……
另一邊,顧渝下了命令,以要煉丹為由召集了北陳所有的方士。
那些自詡為清流的人見顧渝要煉丹求長生,直接就是看不起他了,紛紛唾罵起他來。
罵他又玩弄權術,又想求仙問道,他咋不直接上天呢。
那些自詡清流的人罵的狠,那些自命清高的儒生罵得更狠更凶了。
一時間,顧渝成了人人皆可唾棄的對象。
但是方士們可不這麼想。
一般煉丹都是需要金主出錢的,很明顯這次這顧渝要做冤大頭。
這意味著什麼呀。
這意味著他們又要賺錢啦。
煉丹……那是他們的金元寶好吧。
當這些方士美滋滋聚到西州時,顧渝直接讓他們煉製長生丹。
他說:「誰煉出的丹藥最好,誰的獎賞越多。」
方士:「……」
見過畫大餅的,沒見過這麼畫大餅的。
其中幾個捻著美髯,一臉雞賊地開口:「都督口說無憑啊。」
顧渝盯著那幾人,哂笑。
那幾人被他看得直打哆嗦,瞬間想起了這人的身份。
他是手握大權的都督,他是可以肆意更改朝臣的佞臣——
他只要彈指一揮,他們就會人頭落地。
他們竟然在和這樣的人談條件!
意識到這一點,方士們紛紛面露恐懼之色。
完球了完球了,不會要嗝屁了吧。
「小樓。」顧渝倒是沒有面露殺氣,而是拍了拍手。
樓玉深進來,朝身後揮了揮手,面無表情地開口:「抬進來吧。」
方士們翹首以看。
侍從們抬著一箱又一箱的黃金走了進來——之所以認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些黃金……它壓根兒沒蓋蓋子。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來。
黃金!
真的!
方士們看得眼睛都直了。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等到金子放在了地上,樓玉深澹澹開口,
「誰人練的長生丹功效最好,這些金子便全部歸他所有。除此之外,另賞良田千頃。」
「此話當真?」眾人再次眼睛一亮。
樓玉深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只給你們兩天時間,現在開始計時。」
他說罷,顧一便搬來一個沙漏,安置在大堂之中。
當沙漏開始流轉的那一剎,所有的方士都一鬨而散。
平常煉製一爐丹藥都是需要很短的時間的,不過那都是他們瞎幾把煉製的玩意兒,也只有那些王公貴族會喜歡了。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要求長生丹的是北陳第一權臣——他還給出了這麼豐厚的獎賞,這真的是很誘惑。
所以這一次,方士們決定拿出最好的材料,煉製最好的長生丹。
幾乎所有的方士們都離開了,卻還有幾個待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道是個什麼表情。
「他們都散了,你等為何還不散?」樓玉深目光深了深,揚聲問道。
「啟稟小郎君,我等煉製的長生丹,與別人不大一樣。所需要的材料,自然也是不大一樣的。」為首的一個人躊躇片刻,朝著樓玉深作揖道。
正在把玩松鶴延年玉佩的顧渝目光一頓,抬頭看向這廝。
他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問道:「且說來聽聽。」
「稟大都督,煉丹配方乃是機密,恕難從命。」
「只管去練便好。」顧渝揮了揮手。
「喏。」那方士眼裡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等到這些人離開之後,顧渝揮了揮手,眾人即刻將黃金抬了下去。
「小樓,你怎麼看?」
顧渝把玩著玉佩,漫不經心地問。
「十有八九便是他們了。」樓玉深說到這裡,忍不住看了一眼顧渝。
起初聽到顧渝要召集方士,煉製丹藥的時候,他還以為他們家大都督腦子瓦特了。
然後經過一夜的失眠,某位樓小郎君發現了自家大都督好像是想借著煉製丹藥的名義,將當年那批用活人臟器的傢伙們給找出來。
為了避免不打草驚蛇,他便想到了這樣的法子。
還真挺厲害的。
但是人能不能抓全,有沒有漏網之魚好像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不過……
考慮到顧渝這種人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樓玉深覺得問題不大。
聽完樓玉深的話,顧渝點了點頭:「派人盯緊他們。」
「那……他們要殺人怎麼辦?」樓玉深問。
「樓小郎君還會見死不救嗎?」顧渝挑眉。
「……不會。」
樓玉深作揖之後,就快速離開。
……
夜。
西州侯府一處院落之中。
一群穿的光鮮亮麗的方士們聚在一起,看著面前的丹爐,紛紛面露微妙之色。
《踏星》
「任說,要不弄那個辦法?」
「不中。」
「為啥嘞?」
「任想啊,這裡是侯府,那大都督的地盤——俺們要是用了那法子,被人嫌棄怎麼整?」
「那咋整?別人都開始煉丹了,我們連個丹藥配料都莫有。」
「任看俺們悄悄地去弄兩個娃娃來,中不中?」
「……中。」
一個方士咬咬牙,操著一口中州官腔:「也只能這麼辦嘞。」
方士們竊竊私語了一陣,最後兩個人偷偷熘出了侯府。
殊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樓玉深拍出來的影衛緊緊盯著。
夜半三更,亂葬崗多了兩個人影。
他們一陣翻找,最後看上了幾具十分新鮮的屍首。
兩人拿出刀子悄悄挖出屍首中的臟器,悄悄離開。
但是很快,在進侯府的那一瞬間,他們被抓了個正著。
守衛看著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想起他們是方士,也不敢攔著,只能讓他們入內。
可是聞到了他們一身的血腥味兒,還有一絲腐臭。
那守衛覺得噁心至極。
這些方士不是素來清高嗎,怎麼會有這種味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