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我放心不下你

不等她在群里回復，嚴文瑤的電話來了：「小衛，你回來了吧？趕緊到單位來集合，出事了。你要帶隊下新洪鎮去。」

雖然她進黨組的文件還沒有正式公布，但已經開始給她安排相關的領導工作。帶隊下鄉鎮不僅要親歷親為，她還有擔負起現場策劃的責任。很快兩人的手機都收到了相關新聞，新洪鎮突發緊急狀況，全鎮封鎖只進不出。

衛舒男來不及整理行理，迅速將換洗衣服收整進一個小背包，交待方元中：「我馬上要去新洪鎮，估計要好幾天。這些事以後再說吧！」

方元中也看到了新聞，他跑進廚房拿出一隻保溫杯遞給她：「把這個帶上，我送你去單位。」

衛舒男看到粉紅的保溫杯時有些出神，這還是今年開春他買給她的；還經常笑著說：「多喝溫水，但我可不是渣男哦！」

兩人似乎同時回想起這一幕，都不自覺地低下頭。衛舒男接過保溫杯隨手往包里一塞，對蘇閔香道：「該怎麼還款，你們商量吧！」

方元中把衛舒男送到單位，看她提著小包飛奔而去，他卻連一句叮囑的話都來不及說。恍惚間他從後視鏡看到衛舒男轉身，可是又不真切。對他，她怕是失望透頂了吧？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整個平宜都措手不及。衛舒男率街道志願後進入新洪后第一時間進入事故現場。他們要做的是安排相關人員的轉移與檢測工作。出事的工廠是一家化工廠，現場當場就封鎖了，現在最擔心就是泄漏的氣體對附近老百姓會造成大的傷害。

時溫近三十五度，衛舒男和同事一起穿著防護服下層在鄉鎮社區，挨家挨戶排查情況；告誡大家不要出門。時間就是金錢，技術人員分分秒秒與污染搶奪時間，要把污染面控制在最小的範圍。

衛舒男與分管領導現場制定了一個又一個緊急應對方案，親自帶著志願者走街串巷，整整七十二小時沒閉眼。直到指揮部傳來好消息：空氣檢測合格，解除一級警備。

街道的同事們喜極而泣，相擁歡呼。衛舒男連忙召集大家吃飯：「趕緊把飯吃了。一會可能還有善後工作，吃好飯抓緊時間就地休息。」

說是就地休息，還真是如此。衛舒男除了看工作上的信息，已經七十二小時沒有和任何家人、朋友聯繫過。一根緊繃的弦松下來后，她才感覺到疲累。雖然讓同事們快吃飯，可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她走到一堵牆的角落，倚著牆垂直坐下去。兩條腿直登登地伸出去，她顧不上形象，只想讓麻木的腿好好休息一下。

她把頭靠在牆上，解開口罩深長地呼吸，貪婪地享受著片刻的鬆弛。眼皮卻累得不受控制地搭下。她真的太累了！

記憶中上一次很累還是在東南亞的海島潛水，出水后回酒店途中，她靠在方中元的肩膀就睡著了。迷糊間她感受到方元中有手替她擋住透過帽子灑在臉上的陽光，還用帽子輕輕為她扇風。那股清涼柔和又美好，悄然間滲透到她內心，讓她覺得很是幸福。

她依稀感覺臉上也飄過一陣清涼的風，順著密封的防護服，為她帶去陣陣涼意。也就是這樣眯了十分鐘而已，她就覺得整個人精神好多了。剛抬眼，一張熟悉的臉躍然而上：是方元中。

說熟悉並不准確，因為他也穿著防護服。但是她一眼就從露出的半張臉認出是他。他手裡拿著不知哪找的報紙，正在給她扇風。看到她醒來，連忙扶住她肩膀：「舒舒，你吃飯了沒？」

這種狀態下的衛舒男來不及思考愛情恨仇，

只順著心意搖頭：「太累了，吃不下。」

方元中端過一份盒飯，掰開簡易筷子塞到她手裡：「不吃飯怎麼行？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他說的是實話，衛舒男也是這麼勸別人的。可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見她透露出疑惑的神情，方元中不讓她發問，主動解釋：「我們單位也發動了志願者，我想著到這來說不定能遇見你。」

不管他這番話是真是假，衛舒男在這裡遇到了他是事實。她忽然感謝學瑜珈那幾年學會了腹式呼吸，可以讓她在想哭的時候深吸一口氣，把淚意壓下去。她差點沒把頭埋進盒飯，用筷子在飯菜上挑來挑去，瓮著聲道：「你媽一個人在家怎麼辦？」

「我叫了姨媽來照顧她，你不用擔心。快吃飯，飯菜本來就不夠熱。」衛舒男向來不喜歡吃冷飯冷盤，現在更是連一口飯都吃不下。

方元中只顧著表達自己的意思：「舒舒，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這裡工作掃尾后，我打算和我媽搬到鄉下去住，我們都不會打擾你。」

衛舒男握緊筷子，強迫自己咽下兩口飯菜，卻不小心被嗆得咳嗽起來。方元中慌亂地扶起她，為她拍後背：「慢點吃，時間還寬裕著呢！」

不遠處一位扛著攝像機的記者跑過來，好意問道：「沒事吧？」

方元中應道：「吃得太急，嗆了一下，一會就好。」年輕的記者敏銳地覺察到眼前有一個很好的素材，他問道：「你們是夫妻吧？」

衛舒男尷尬地捧著盒飯點了點頭，記者連忙打開手機準備錄音：「我可以採訪一下你們嗎？」「這個不太……好吧？」衛舒男第一反應是拒絕，可是記者卻不願意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夫妻同上陣做志願者，又是無意中這樣碰見，於公於私心意都十分難得。

雖然衛舒男對他的問題不作過多的回答，但記者仍能從個別字眼裡找出故事。與方元中分開時，他擔憂地說道：「我們今天就撤回去了，你呢？」

現在街道工作人員是主力，最後的工作都得由他們來幫助完成。衛舒男不太自在地說：「我服從安排，你回家好好休息。」不管他是處於什麼心理來當志願者，既然來了就值得她說一聲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