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聽到蘇婧婷對於離開醫院的途徑產生了疑問,姜凌峰打開靠近後街的窗戶,指了指可以攀援的凸起的窗檯,還有新古典主義建築凸起的柱立面,雖然房間離地面不高,但蘇婧婷還從未爬過樓房窗戶,不禁一陣心悸,姜凌峰見狀,笑著說:「怎麼,忘了之前爬窗出去和保羅約會了?」
「姜凌峰,都什麼時候,你還開這種玩笑,我就是——就是——」蘇婧婷朝著外面瞅了瞅,低矮的圍牆外就是街巷,此刻街道靜謐,從這裡翻過去也無人察覺。
「就是怎樣?」姜凌峰已經將窗戶完全打開,準備往下爬了。
「誰怕了,我連懸崖都跳過了!」看見姜凌峰已經爬下窗戶,她只好硬著頭皮爬到窗檯,伸出一條腿。
就在這時,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正趁著病人午休的時間,悄無聲息地輕推開一間一間病房門,布萊恩醫生假裝不知情,卻安排了幾位護士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後院的病房樓層。
姜凌峰已經爬到了病房的下一樓層的窗台上,對著蘇婧婷做著手勢,蘇婧婷咬著牙,兩隻腳都出了窗檯,將腳搭在窗台上,學著姜凌峰的動作,手慢慢挪到柱立面,便接著往下爬,姜凌峰到達了圍牆靠後街的屋檐上,他示意蘇婧婷不要害怕。
就在這時,病房的樓層響起了喧鬧,蘇婧婷閉了閉眼,也不管那麼多,就跟著姜凌峰跳出了圍牆,幸好姜凌峰在後街的牆根接住了她,免於她的腳踝再次受到不必要的對地衝擊。聽見樓上病房的吵鬧聲,姜凌峰趕緊拉著蘇婧婷沿著屋檐,閃進了圍牆外的另一側拐角。
正在這時,走進病房的兩個人,看向窗外,發現沒有什麼異樣,又對著房間裡面正收拾的護士問道:「這裡的病人呢?」
一位護士邊收拾,邊答道:「您沒看見嗎?早出院了,我們正在做消毒工作!」
「消毒?」搜查的人士問道。
「是啊,聽說住在病房裡的那位先生得了肺結核,今天上午才轉走。」一位護士一邊說,一邊朝著他們噴洒藥劑,「快走快走,我們得敞開窗戶通通風,你們是不是也要消下毒。」
兩位人士聽到這麼一說,趕緊捂住嘴,慌忙離開了病房,邊走出去邊用日語說道:「真是晦氣,晦氣!」
兩位護士見此情景,直暗暗發笑,其中一位趕緊關上了窗戶。布萊恩醫生走進來時,問道:「Howisit?」
「Everythinggoeswell,theydidn'tfindanything.」其中一位護士向布萊恩醫生點點頭,低聲回答道。
藤田雖然仍在派人查找蘇宅的地契和房契,但他顯然已經認為這所宅子歸他莫屬了,已經連著一個月他在這裡賞花舞劍、喝酒邀舞,過得十分愜意,完全將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宅邸。但周圍的人開始發現,越來越多穿著白大褂的人出入這裡,他們言談舉止都很迅速,進入宅院之前都要出示一個證件,彼此間點頭說話都很謹慎,看守者也會仔細審查出入的物品。
那日二嘎過來假借買水果的名義,在攤前親眼看見一個年輕的白大褂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盒子,掉出來的一些玻璃試管都摔碎了,從宅院里走出來木村,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罵道:「山本,你不要命了嗎?」那人便被兩位黑衣人架著進宅院了。二嘎將看到的告訴了王主編和姜凌峰,王主編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說道:
「狗日的,
他們不會將實驗室搬到了蘇宅吧?」
「看來藤田保住了自己的位子!」姜凌峰哼了一聲,嘲笑道。
「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讓蘇小姐的家眼睜睜被——」二嘎想著蘇小姐近來的遭遇,心裡焦急。他覺得作為一位千金小姐,本可以養尊處優,卻不顧身份和危險,屢次身犯險境,也曾在夜校幫助他的學業,真的很了不起,可如今卻家破人亡。
「你剛才說那位穿白大褂的年輕人叫山本?」姜凌峰若有所思地問,他依稀記起那日他在酒吧喝酒時遇見的幾位日本商會的工作人員,其中一位叫山本的,還記的那人在背後說:「來中國就是個錯誤......我的夢想是當醫生。」
「那人活該,日本人沒一個好的!」二嘎回答道。
「小姜,你不會——」王主編擔心地正想問什麼,看到姜凌峰的手勢,馬上又住嘴了。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呢?」二嘎莫名其妙。
「誰打啞謎?」蘇婧婷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著大家,「大家在談什麼,該吃飯了!」
「沒什麼,我猜你這時候准來,他們還不信呢!」姜凌峰朝王主編使了個眼色,王主編趕忙說「對」附和道。
「真無聊,快去洗手吃飯!」蘇婧婷推著姜凌峰去廚房。
「都有什麼好吃的,讓我先嘗嘗!」剛踏進門,姜凌峰聞著味,就順勢用手夾著一小塊紅燒肉往嘴裡送。
「哎呀,你得洗手——」蘇婧婷笑著說,「怎麼還學起小皮特了!要是來福在,肯定要笑話你了!」
「還好將他送回鄉下老家安頓了!」見蘇婧婷一下子沉下臉來,姜凌峰又順手偷了一塊紅燒肉,惹得蘇婧婷拿筷子直敲他的手。
姜凌峰邊嚼著肉,邊嬉皮笑臉地去到洗手池邊,還轉過臉對著蘇婧婷撅了撅嘴,讓蘇婧婷一陣臉紅,忙扭過頭給他裝了碗白米飯,這時王主編、保羅、二嘎都坐在了桌邊,讚揚蘇婧婷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晚飯過後,蘇婧婷走向書店的中庭院落,一輪皎月掛在當空,銀輝傾瀉,滿庭溫馨,也不知從哪裡飄來了陣陣桂花香,中秋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這桂花樹的香氣還遲遲不願離散人間。想到離開蘇家的那一晚,也正好是父親失蹤的那一晚,恰是八月十五,今日又是滿月,蘇婧婷拿出那個荷包,對著月亮,似乎又見父親那慈祥的面容,聽到他的諄諄教誨:
「你們有更重要的使命,傳承蘇家儒商大道之精神,解救蘇家,幫助同胞......」
她嘆了口氣,對著月亮說道:「何事長向別時圓......」
正難過時,看見一方綉著玉蘭花的絹帕遞了過來,她轉臉看時,正是姜凌峰,她低下頭,拿過絹帕,摸著玉蘭花,好一會兒后,她抬起頭,將絹帕又還給了姜凌峰,苦澀地笑了笑,搖搖頭。姜凌峰握住拿著絹帕的手,安慰道:
「丫頭,想哭就哭出來吧!」蘇婧婷聽這一說,實在沒忍住,在眼圈裡打著旋兒的淚珠兒無聲地滑落下來,但趕緊又用袖子拭了拭淚,笑著說:
「這玉蘭花的絹帕可是我的定情信物,怎麼,你要還給我嗎?」
「婷婷,你——」
「我怎麼啦?」蘇婧婷轉臉看向月亮,說道,「凌峰,你看,今晚的月色和那晚一樣!」
姜凌峰明白眼前的她強打精神,也不想給自己更大壓力,他將一個胳膊繞到蘇婧婷另一側的肩膀,蘇婧婷順勢靠著他的肩膀,他感到她的淚水正滴在自己的衣領上,而他自己眼裡的月亮也變得模糊起來,好一會兒,他說道:「丫頭,相信我,蘇家永遠都在。」
「嗯,只要我們在,蘇家就在!」蘇婧婷抬起頭,含淚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看著身旁的姜凌峰,接著說,「凌峰,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姜凌峰看著她露出笑意,再次用胳膊摟住她肩膀,兩人靜靜地望著頭頂的明月。許久,他遞給她一本書,蘇婧婷接過來,看到書名,說道:「《野草》,我還以為這本書丟了呢!」
「布萊恩後來送給我的,那天不辭而別,都忘了道別!」姜凌峰幽默地說道,接著她拉著他進屋,「婷婷,該休息了——」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吻了吻她的眉間,便出了房門。蘇婧婷沒有笑,她拿起那本書讀著,發現裡面有一頁折了一個腳,看到那一頁正寫著:
「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於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我自愛我的野草,但我憎惡這以野草作裝飾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岩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於是並且無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