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青蛙之旅

對於成了青蛙的林恩來說，瓶子外是另一個世界。他環顧了一圈，初次變身時的那種自發的衝動已經消弭於無形，但他還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不至於讓自己鑽進潮濕陰暗的床底下去。他在床腳便看了看正在哭泣中的女巫，呱呱叫了幾聲，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但是瑪利亞已然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當中無暇他顧。

林恩趴在那裡躊躇了片刻，本來迫切想詢問女巫的各種問題，經青蛙的大腦過濾了一遍，變得無可無不可的了。於是他將咕嚕的轉動大眼珠子，將這個簡陋的石室悉數收歸眼底。從窗外看去，能看到初生的朝陽，以及山間蜿蜒流淌的岷河，晨霧中沉睡的綠油油的梯田。這是個東面向陽的房間，顯然魔法師在這裡是受到一定的優待的，但林恩很懷疑經過剛才的爭吵，瑪利亞是否還能佔據方寸的立足之地。

「算了，這也不是我應該琢磨的事兒，至少不是作為青蛙的這個我。」林恩心態輕鬆地想，「她說過三小時后，我就會恢復原狀。在我脫離之前，玻璃瓶裡面的水依舊新鮮的，味道和我剛進來的時相差無幾，而且這女巫也不擔心我突然恢復原狀打亂她的計劃什麼的（如果她有的話）。如此看來，我應該還有不少的時間，難得身在公國最古老的飛行堡壘中，不如趁此機會到外面溜達溜達，興許會有什麼發現也未必。」

巨龍的契約讓林恩的心大了好幾圈，現在變成青蛙之後他便更是有了種曳尾於塗放浪形骸的傾向。探索奧斯維坦號的念頭剛冒出來，他便向那邊的石門跳去，鑽出門縫來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里。走廊牆上支架中的火把剛熄未久，一種焦灼的氣味瀰漫其間，混在穿堂風中向東側流去。林恩的皮膚對空氣尤為敏感，能明顯的感覺到空氣中的熱度變化。他站在一架盔甲雕像下猶豫了許久，才勉強克制了往清涼的地方去的渴望，取步向走廊西側。

「魔法熔爐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向最炎熱的地方去准沒錯。這艘飛行堡壘毀了我的綠龍，現在我必須還以顏色。」簡單的衝動佔據了林恩的腦海，能否辦得到不在考慮範圍內。抵達盡頭的石階前，林恩一路上吃了幾隻毛茸茸的蜘蛛，於是他的膽子變得更壯了。巡邏的士兵剛打身邊經過，林恩便急不可耐地跳了上去。

「你們看！一隻癩蛤蟆闖了進來！」正當林恩蹦躂得正起勁時，背後突然傳來了呼喝聲。

「該死！快把它處理掉。要是讓世子他們看見，可就麻煩大了！」鎖甲聲叮鈴的響起，士兵們一哄而上。個別的還亮了武器，甩手便將手裡的長槍扔了出去。

林恩視野極闊，起跳時看得分明，心意一動便要去閃躲，卻發現自己蛙在空中，根本無從躲避。電光火石間，那長槍的寒芒已近在眼前。林恩還沒來得及說一句「糟糕」，便聽得「錚」的一聲，火星急迸，三桿長槍一時槍尖相抵，竟在千鈞一髮間偏了開去。

「我的乖乖，這裡面的士兵都強得可怕！」林恩回落在地，只覺脊背發涼，渾身不住地哆嗦，雙腿卻像彈簧般跳了起來。

「靠，你們老是跟我搗亂！」其中一人往前搶了一步，將前面的人推了開去。

「你跟誰倆呢！老是這樣，到時可別怪我可不客氣了！」

「蠢貨！快收起武器。若觸發了安保措施，咱們誰都擔待不起！」後面的人喊。

「哼！我們奧斯維坦號的榮耀騎士豈是怕事之輩！」他們吵了起來。

這時，

林恩已經跳到了台階的盡頭，回首看見那些士兵們卡在樓梯口，心裡覺得好笑，便所在拐角，呱呱叫道：「你們記住了！我是一隻青蛙，不是什麼癩蛤蟆！」說完，他便閃進了旁邊的房間的門縫裡。

「這癩蛤蟆好像有點玄乎，怕不是女巫的玩具吧。」

「應該是了。走吧，我們還是別招惹莉琳大法師好點。」

「但不得不說，她的小徒弟長得倒挺別緻的。」

「哈哈哈……」

林恩躲在牆角的盆栽裡邊，聽著騎士們的聲音漸漸遠去，長出了一口氣。恍惚聽到身邊的女子的聲音，於是林恩挪步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背部裸露的金髮女子彎腰站在桌子前，手臂來來回回的，好像是在寫些什麼。

「卡普王子，今日我定要你成為我的囊中之物！我要讓你的目光停留在我流轉的眼波里，我要讓你的雙腿像風一樣圍著我打轉，我要讓你的心從此只為我一個人而跳動。哦，多情的莉莉絲公主，舉世矚目的明珠，異鄉人心靈上唯一的慰藉，超越世俗門第園囿的愛戀。游吟詩人們以後一定要為我寫上連篇累牘的詩歌的。」她渾身顫抖，近乎狂熱地自言自語著。薄如蟬翼的翠綠拖地長裙一顫一顫的，彷彿真的要飛起來了。

「這女人打算給那卡普下什麼毒咒嗎？」林恩看到那女人奇怪的舉動，暗自納悶著，「既然是這樣，我倒要看看她是怎麼做到的。」

那女人放下羽毛筆，從抽屜里取出一個信封，將寫完的信件裝了進去，旋身走到門邊，手剛接觸到把手，便又像觸電般收了回去，抽出口袋裡的信封，低頭看了看，傻笑了好一會兒后，伸手一拍腦袋，自言自語地說：「哎呀，我忘記了打封蠟了！」

她旋身回去取出一個漆金小盒，用銀勺挑出了一塊紅色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信封口，拿起一枚印章想蓋上去時，她卻又發了一會兒呆，低頭印上了猩紅的一吻，喃喃自語說：「他一定會感覺到我的心意的。」說著，這滿臉潮紅的女人便拖著裙子往外走。

林恩聽得外面腳步聲來來去去，心知在戒備森嚴的堡壘內，就算是一隻人畜無害的青蛙也是不能安生的，於是沒多想就跳落在長裙上，縮在身子躲在絲織物的褶皺里，隨這那女人離開了這個房間。

剛出至廊上，便來了一群艷妝打扮的婦女，將那金髮女子圍了起來。林恩悄悄地往外看。只見一名半老徐娘緩步跟上，躬身行禮后，語氣乾巴巴地說：「噢，莉莉絲公主，總算是找到您了。一早起來就不見了蹤影，可把我們嚇壞了。您身份高貴，怎麼總到這種地方來呢？鬧出什麼事來還是其次，若是打擾了客人們休息，特別是莉琳大法師她們，那該多不好。羅伯特殿下要是生氣的話，被迫接待您的艾莉亞小姐的臉上也不好看。」說著，她瞥了眼旁邊的那位臉色蒼白，病懨懨的少女。

「維勒嬤嬤，我知錯了。我這就隨你回去。你可不要錯怪艾莉亞，是我鳩佔鵲巢把她趕出來的。」那叫莉莉絲的少女肩膀正不住地顫抖，聲音里充滿了一種克制。

似乎在納悶對方為何這麼好說話，那嬤嬤微微一愣，點頭說：「早膳時間快過了，還請公主儘快隨我們來。」說著，便拉起對方的手。

其他的女子們則笑嘻嘻地近前，攏起那翠綠的長裙，並伸手拍了拍。林恩避無可避，只得選擇逃離，蹬腿向其中一名女子的臉上跳去。突然看見有東西蹦出來，那些女子們都愣在了原地，捂著嘴巴低聲驚叫了起來。

「哈！都是群膽小鬼！」林恩跳在半空中，得意地想著。卻沒想到前面的那女子竟沒閃避，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不由得心裡大叫糟糕，「該死！我選錯了目標。這遲鈍的病女人經我這麼一嚇，可不得嚇得半死！咦——」

這名病人將袖子一揮，將林恩抓在了手裡。